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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回頭》第100章 真相
  第二日,有個名叫寶瓶的憨憨主動要求修閉口禪的新聞立即傳滿了菩提禪院上下,宏念早課後就急匆匆地去揪住了還沒出門的寶瓶,大眼瞪小眼地與之對視,良久才歎息道:

  “那些東西,不好說,但你怎麽這麽傻,是不是聽信了宏旭宏陽的花言巧語,我知你不能言,但若是,你只需眨眼兩下,為師自去找他們算帳!”

  可寶瓶那雙呆滯的大眼睛根本就沒有抖動的意思,只是無比真誠地望著他,意思是師傅你別夏季巴摻和了,我只是懶得和寶象一脈起衝突而已。

  宏念無奈,總不能抓著一個小啞巴去和二位師弟理論吧,當下只能聽之由之,任由這個蠢貨自己折騰自己。

  六日後,休沐日,寶瓶背著被褥跨出了菩提禪院的朱門,打眼就瞧見了一臉喜氣洋洋的冷秀,冷秀見他出來,連忙在一大群家長前面揮手,寶瓶微笑著走過去,冷秀一把抱住他噓寒問暖,卻不見兒子回話,看他點頭搖頭的,冷秀大驚,正待詢問發生了何事?

  旁邊的石頭連忙跑過來道:

  “姨,寶瓶傻乎乎地修了閉口禪,半年都不能講話。”

  “......”

  冷秀在家裡一陣哭天搶地之後,可算把這茬給繞過去了。

  “閉口禪就閉口禪吧,你可不要狠心地去當真和尚,你是為娘唯一的兒子,若是敢斷了血脈,為娘,為娘就死給你看!”

  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老戲碼上演了一番過後,寶瓶總算靠著城牆厚的臉皮把母親給勸住了,等吃過午飯,冷秀去藥鋪看管生意,他便與對門的石頭打了個照面,齊齊朝著土地廟走去。

  兩人在坊市裡買了香燭紙錢,來到土地廟中,一身素色僧袍的李永強已擺好了一個小小的木頭供桌,上面擺滿了一條肘子,二根豬腳,三屜大腸,更有各類甜糕三盤,見二人攜手進來,李永強抹了抹眼角的淚水,點了六根香分給了兩人。

  寶瓶心情沉重地給刻著姚紅之位的木牌子上了香,合十拜了三拜,起身坐在一個破爛的蒲團上,安靜地看向李永強,李永強紅著眼等兩人上香完畢,才語氣乾澀道:

  “姚師兄是個孤兒,是靠著給武館師傅當相公活下來的!”

  寶瓶與石頭身心俱震,這年頭的孩子都特麽早熟,誰都知道李永強在說什麽,姚紅那家夥平日就尖酸刻薄,喜歡拐著彎地表露自己的內心想法,今次聽了跟腳,二人複雜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他命苦,比我們苦多了,他不準我講他的身世,怕你們看不起他,平時都是我暗地裡給他錢,讓他裝作自己買的吃食才敢來這裡,他若不來這裡,一個月都不會笑。”

  寶瓶雙拳緊攥,石頭則耷拉著腦袋不斷搖頭,他們聽著李永強嘮嘮叨叨地述說著姚紅的過去,不知何時,吳凡獨自一人出現在廟門口,卻沒有進來,只是靠在門口靜靜地聽,過了半晌,卻聽門口傳來一聲大喝:

  “你來乾甚麽?”

  三人望去,只見吳凡指著半年未見的楊柳子,聲色俱厲地呐喊。

  “吳凡師兄,林可兒的罪,豈能遷怒於我?”

  楊柳子朝裡走,三人目瞪口呆下,吳凡已追了進來,劈頭蓋臉地朝著楊柳子發火道:

  “你們林家人都是蛇蠍心腸,明明勝了還要殺人!”

  “林可兒不但殺了王杆子,連她親妹都算計著,若非二小姐得了天大的運勢,脫離了苦海,你以為二小姐能安生到今時今日?”

  楊柳子說著說著就嗚嗚大哭起來,

石頭連忙走過去給她遞帕子,半年不見,小姑娘有點長開,臉盤子十分周正,身子骨也開始抽條,她在石頭噓寒問暖的安慰下好不容易收住哭腔,看向同樣神色黯然的寶瓶與李永強,驚覺道:  “姚師兄?”

  “被寶山那個賊子打死了。”

  石頭真如石頭般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了殘酷的現實,一旁的吳凡繃不住直接崩潰,癱坐在地上嚎啕起來:

  “杆子,杆子也死了,都是你那個該死的林家大小姐,他家就他一個兒子,你讓我怎麽去跟他爹娘講啊!”

  楊柳子強忍著眼眶中的淚珠不讓它掉下來,八個小朋友現在只剩下了六人,姚紅與王杆子的音容笑貌歷歷在目,誰知道一次大考就走了兩個,真不知再過幾年,輪到他們大考的時候,還能有幾個回來聚首。

  聖境山大亂之後,蘇長龍領著林家人打上了玉虛洞,將林可兒強行搶了回來,他們已經失去了一個絕世天才,不能再容忍另一個不那麽絕世的天才成為他人的走狗,林可兒經此磨難,性情大變,冷若冰霜的她開始發瘋一般修煉武藝,平日宗門小比中更是出手狠辣無比,這次小徒大考,王杆子很不幸地抽中了她,被她削斷四肢後,一劍釘死在擂台之上。

  一眾小孩子再也忍不住哭泣起來,寶瓶閉目,任由眼淚順著臉頰滑下,等到眾人都哭累了,哭不動了,他才抽出一根木棍在灰塵上寫道:

  “你我六人,不若散了,若在齊聚,免不得感情愈深,日後拔刀相向,心腦皆裂弗?”

  五人看了,吳凡立馬跳起來指著寶瓶的鼻子道:

  “陳知羽你這冷血之人,算我和杆子瞎了眼!”

  吳凡一甩袖口,拔腿就走,楊柳子也不知黃知羽為何如此心狠,搖著頭隨吳凡離去,李永強則面如土灰般歎息道:

  “散了也好,隻望我明年報仇之時,你們不要助那寶山就好。”

  說完起身卷走了姚紅的牌位,石頭看著一直木然著臉淚痕依舊的寶瓶欲言又止,他知道黃知羽不是那種薄情寡義之人,卻不明白他為何要散了這個場子,難道真如師傅說的那樣,小孩多天真,踏入武道後就有多殘忍。

  二人不語,走回家中,寶瓶將自己關在小臥室內,一遍又一遍地拍著自己的腦門,手掌起泡,發黑,焦炭化全然不顧,反正有化血神功打底,再重的傷都能短時間恢復過來,書蘆中被他拍得左右搖晃,白雲子與黃知羽一次次地衝擊著結實的木門,仙鶴燈一趟趟地以七彩烈焰抵擋那湮滅二人的世界法則,三尊佛像金身虛影吃驚地瞪圓了眼睛望著眼前自虐自殘的一幕幕,直到寶瓶用力過猛,一巴掌將自己拍暈了過去,書蘆中的白雲子與黃知羽二人眼神中才多了神采,二人對視一眼,理智地走回案幾前坐下,白雲子指著黃知羽身後的三尊如來佛像,看向一側的仙鶴燈,問:

  “金身可破世界法則否?”

  仙鶴燈的燈焰跳了三下,三朵七彩烈焰落在書案之上,燒出一行漆黑的小字。

  “世界法則,至強至大,三界相通,法則相容,前世、今生、來世不可兼容具存,故湮滅之,金身法相,神奇異物,藏之於心,可瞞法則,而今,三世體羸弱,佛性不堅,需心中常念大光明咒、金剛經、妙法蓮華經,堅持佛性,凝鑄金身,方可脫困。”

  白雲子一拂袖,三朵七彩烈焰飛回仙鶴燈中,經歷過世界法則的湮滅後,白雲子記起了很多東西,也明白了很多混沌的道理。

  他本名黃貫中,乃是血樓掌刑長老,血名慢慢,江湖人送綽號“血劍仙”,56年前,厲皇帝無道,恣意調集大漢軍隊屠戮武人,他不忿,與四位好友,一劍仙南宮愈、邪劍仙李清平、奇劍仙林海潮、斷劍仙曾柳全五劍合璧,在佛啼那個死騙子的忽悠下殺入皇城神京,殺穿整個大內,親手砍下了厲皇帝的腦袋,其後,他不知為何發了失心瘋,在禁軍圍攻之下要擅坐龍庭,改了大漢八百年的根基,終被圍攻致死。

  一縷不忿的魂魄被牛頭馬面拘入陰曹地府,在那裡,他與厲皇帝一同被打入十八層地獄,受盡地獄極刑而魂魄俱在,冥君大奇,與十殿閻羅翻箱倒櫃查查資料,稱其與厲皇帝為黑白二子,令孟婆將二人以黃泉熬煮為湯,眾冥府上下大鬼小鬼人人有份,其後,不知發生了何故,黃貫中轉世為黃知羽,在現實蹉跎了四十載,黃知羽又陰差陽錯地獲得了來世的內測資格,誕生了來世中的寶瓶。

  如今,三世俱在,為世界法則不允,以時間先後剔除,將前世、今生全部湮滅, 隻留來世的寶瓶存活。

  坐在白雲子對面的黃知羽聽得一愣一愣的,其後的三座金佛也是瞪圓了眼睛,白雲子指著黃知羽道:

  “我有魔性、你有佛性,寶瓶則身具道根,三世合力,法則可破!”

  “不不不,您老人家太謙虛了,我們三世俱在,全靠了您手中這盞燃自在金燈。”

  白雲子望向一旁的燃自在仙鶴燈,伸手撫摸了一下燈座,仙鶴燈上的火焰歡愉地跳躍起來,他歎息一聲道:

  “燃自在,自在燃,它能護持你我神智相交於一刻,卻不能將你我今日所言傳達於寶瓶,寶瓶啊,恐怕還有很多苦楚要吃。”

  “孩子嘛,不經歷坎坷,如何撥雲見日,你我他俱為一體,只要努力,終有三體合一,改天換日之時。”

  “講的好,那黃老弟,你我可要努力了。”

  白雲子伸手一招,一把鐵黑色的竹笛落入手中,黃知羽與他相視一笑,也是一招手,一把鐵黑色的琵琶入手,二人懼是喜好音樂之人,只是水準太差,五音走樣,讓道德圓光與三尊金佛都聽得顫抖起來。

  正所謂一曲肝腸斷,天涯何處覓知音。

  第二天,寶瓶捂著嗡嗡嗡亂叫的腦門醒來,隻覺得腦海中昨晚開了個水陸道場,有僧道在其中念了一晚上的經般,余音不絕,繞梁三日,手腳都有點被這魔音整的不協調了。

  冷秀為他準備了新的黑布僧袍,熬夜納了五雙鞋底塞進包袱內,寶瓶看著辛勞的母親,雙手合十鞠躬,背起包袱,邁步朝著菩提禪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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