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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回頭》第43章 血樓余孽
  三月之後,羅州前線,紫峰堡。

  天一教的駐屯軍正在與西夷蠻人反覆爭奪這座打爛了多半的堡壘,紫峰堡坐落在西歸山脈邊緣,卡住了羅州的咽喉要道,堡壘之上,無數天一教的白袍教眾正與駐屯軍一起防備蠻人今年的第五次進攻,看著山腳下無邊無際的鐵皮罐頭們推著盾車向前,已打老了爭奪戰的教眾與駐屯軍士兵只是一個勁的加固牆頭的工事,絲毫沒有探頭射箭的意思。

  “這個不行了,抬走!”

  一名頭綁青色諸葛巾、內穿白邊黑底布袍,外罩土黃色半身皮甲,腳踩素赤快靴,腰懸長劍,背雕花長弓箭壺一鬥,胸前斜挎一條厚布肩帶,上有褡褳、水袋、乾糧包、火折筒,一條腰帶上更別著匕首一把,飛刀五隻的蒼老身影彎著腰從一名死透了的士兵跟前繞過,端詳了一下這名駐屯軍士兵額頭的破洞,朝著後面跟過來的擔架兵揮了揮手,擔架兵立刻上前,將這被蠻人火槍打死的士兵拖上擔架抬走。

  “陳長老。”

  一名金邊白袍弟子看到來人,連忙伸手在心口握成拳頭,低頭問好,陳長老上前拍了拍他肩膀,問道:

  “蠻狗今日有何動作?”

  “還是老樣子,先用盾車推,推不動了就讓那些蠻狗端著他們的妖槍抵近五十步齊射,借機抬著梯子朝牆上架,我們守了三輪,都殺退了,這幫不長記性的蠻狗正在準備第四輪。”

  “小心為上,蠻狗手中的那些妖器厲害,教主派我來剿殺他們,務必奪回一些妖槍以作研究仿造之用。”

  “是!”

  正說著話,卻聽鐵哨聲響起,陳長老側目望去,西夷蠻人的盾車又到了城門下,城門上方的駐屯軍士兵朝下拋出了石塊擂木,燒熱的金汁也傾倒下去,城下一陣慘嚎後,一陣炒豆般的聲音從城下傳來,八名駐屯軍士兵掩面朝後倒去。

  陳長老一揮手,跟隨他而來的二十名教中內宗三代弟子舉起盾牌飛身越過牆垛,陳長老接過一面鐵盾站起身來,朝下張望,五十步外齊刷刷站了兩排百多號鐵皮罐頭,人人手中端著妖槍,打完後便升騰起一片煙霧,將他們籠罩了進去。

  二十名天一教三代弟子頂著鐵盾飛身過去,煙霧中又是一片槍響,三代弟子中有六人摔進了堡壘前的陷坑之中,其余十四人殺入煙霧裡,一陣金鐵交鳴後,七八十號蠻人端著妖槍朝後跑去,後方手持長矛的二百蠻人挺著長矛衝入逐漸散去的煙霧中,十二名三代弟子退了回來,翻身幾個借力就躍回了四丈六尺高的牆頭。

  三名弟子各自捧著一根妖槍來到陳長老跟前,陳長老席地而坐,接過他們遞上來的妖槍仔細拆解,不一會兒就將妖槍拆成了幾個大件,這鬼東西不知道蠻狗從哪裡弄來,今次攻城靠著這鬼東西已殺死打傷了三十四名教眾。

  看著教中最善機關的陳長老三兩下拆掉妖槍,又一陣手腳麻利地將妖槍複原,周圍教眾都眼露崇敬之色,陳長老閉眼沉思了片刻,將三杆妖槍背在背上,貓著腰對那金邊白袍弟子道:

  “教主有令,堅守一月,五日、十日、十五日後分別有一千灰袍軍、五百紫袍軍和二百內宗弟子前來支援,屆時若有軍備,我會給你們送一批仿造的妖槍過來。”

  “是!”

  金邊白袍拱手相送,陳長老領著殘存的十二名三代弟子翻身下了城牆,十三人牽過馬匹,打紫峰堡後門而出,一路向東行了半日,便來到了起先落腳的逢時堡,

陳長老在百米開外勒住馬匹,看著塢堡外的血跡和一些不可名狀的殘肢,抬頭望了望天,日頭西斜,還沒有完全落下。  不是妖獸乾的,那就是人乾的!

  西夷蠻人不可能越過紫峰堡殺入西歸山的山腹走廊,糧道被斷可是大忌,那就只能是蠻人細作乾的了。

  “哐當~”

  逢時堡內傳來一聲物件倒地之聲,兩個高鼻梁、白皮膚的蠻人探子面露驚懼地推動著半掩的木門,想要將他們關在外面,陳長老大喝一聲好膽,從馬匹上飛身而去,雙掌在厚重的木門上一拍,那兩個五大三粗的蠻人便被砸在了木門後面,口噴鮮血,嘰哩哇啦地說了一堆蠻語,看表情似乎是在求饒。

  “快,進去搜羅乾糧,清水,此地不宜久留!”

  西歸山山腹走廊長八百裡,路難走,野生妖獸眾多,天一教在走廊沿線設了四座塢堡,征召甘州、涼州、肅州的農夫過來開墾走廊,並作西征大軍固定補給站,陳長老一路過來並未發現異常,塢堡內皆有少量駐屯軍和教眾,搞習慣了定點補給乾糧清水,身上根本就沒有帶多余的補給。

  十三名弟子衝進塢堡內,塢堡中立時傳來了喊殺聲,一聽沒有妖槍動靜,陳長老就放了一半的心,論武藝,二十個蠻人綁一塊兒都不是他麾下一個三代弟子的對手,他背著三把妖槍朝內掠去,卻見塢堡內倒斃著橫七豎八的屍體,男女老幼皆有,全是塢堡內原來的平民和駐屯軍,陳長老心底一陣火起,這些人可都是教主千裡迢迢從西北三州弄來的,是以後羅州的種子,這還沒發芽便被蠻狗的探子小隊收割了,讓他心中萬般不是個滋味。

  “還沒殺完!”

  喊殺聲尚未結束,陳長老站在塢堡中央這堆滿屍骸的小山旁怒火中燒地發問,也許是他的怒喝起了作用,喊殺聲迅速的小了下去,不一會兒,從周圍石屋中走來一群紅袍人,人人戴著紅色的面巾,穿著紅色的布衣,手中提著彎刀、小盾,朝著場中的陳長老圍攏過來。

  “......你們是何人,膽敢背棄武林同道,幫西夷蠻狗做事!”

  陳長老抽出腰間掛著的雙鉤,警惕地望向圍攏過來的三十六名紅衣武者,這些人一看步伐身形就知道是習武之輩,這麽短的時間內截殺掉他麾下的三代弟子,竟無一人出來示警,這些武林敗類恐怕品級不低。

  一陣嘰哩哇啦的聲音在紅衣武者中傳出,為首一名紅衣武者獰笑著扯掉了臉上的紅色面巾,露出了一張白皮高鼻深眼的西夷面孔,其他人也效仿者扯掉面巾,有男有女,皆是青壯,也皆是西夷!

  陳長老看的瞠目欲裂,雙鉤一揮就殺入了紅衣武者群眾,這些人別看殺三代弟子如砍瓜切菜,但遇到了天一教護法長老之一的陳玉星,他們就變成了瓜菜。

  那陳玉星身形如同鬼魅,雙鉤劃過兩道匹練在紅衣武者中穿梭,兩個呼吸之間便有八顆腦袋飛到半空,八具無頭屍體還保持著圍攻的姿態,就這麽前後倒下,剩下的二十八人面露恐懼之色,卻用蠻語大喊大叫著為自己打氣,無一人臨陣脫逃,繼續朝著甩鉤的陳玉星圍殺過去。

  “一群蠻狗,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別以為學了點三腳貓的功夫就敢圍殺武人,今日就讓你們見識見識四品列王的厲害。”

  “退下!”

  腦後傳來一聲呵斥,二十八名蠻人齊齊退開,陳玉星扭頭望去,一名身穿紅袍,臉上戴著紅色紗巾,蒼白的發髻上簪著一杆墨玉雕龍,腳踩赤色快靴的老頭不知何時已站在了他身後。

  陳玉星條件反射地朝後揮鉤,雙鉤如兩把巨鉗般掃向紅袍老人的雙臂,紅袍老人不避不閃,雙手交叉著豎起兩根食指,竟以指肚擋住了兩道鋒利的鉤刃,陳玉星撐勢一扯,鉤刃在老者的指肚上劃拉出兩道血線,鉤尾更是削掉了赤袍老人的兩根指頭。

  “我還以為......”

  陳玉星正準備嘲諷一下這條背叛大漢,為異族作倀的漢奸狗賊,可那老人只是默然地站在原地,兩根掉落的食指被兩道粘稠的血線拽著,迅速地拉回了斷處,溢出的血線鑽回了傷口,不到片刻,那傷口也自動愈合,完好如初。

  陳玉星眉心一疼,一股深藏的記憶霎時湧上腦門,他難以置信地盯著那名紅袍老人,嘴唇顫抖著問:

  “血,血樓,血樓余孽?”

  那紅袍老人卻是收回了雙手,背在身後繞著他踱步起來。

  “看看,好話壞話全都被你天一教說盡了,當年鼓動著去殺狗皇帝的是你們,砍掉狗皇帝腦殼後要搞內訌的也是你們,把昔日的戰友妖魔化的還是你們,不遠千裡跑到別人的家園殺人放火的又是你們,顛倒黑白、混淆是非、指鹿為馬的活計你們倒是精熟,只不過你這個四品列王長老的手藝能不能過的了我這血樓余孽的稱量啊?”

  “血樓余孽,人神共誅!”

  陳玉星咬牙切齒地瞪著紅袍老人,握在手中的梅花雙鉤顫顫發抖,血樓是大漢武林公認的邪魔外道,剿殺了五十年依舊有余孽在江湖上橫行,任何一個武林中人都不希望單獨遇到血樓的余孽,傳聞中只要遭遇到他們,身上就一定不能有傷口,否則被他們的化血神功一抽,任你再高強的功力,也會血液盡失,抽成人乾。

  “嘖嘖嘖,天下的正義都攥在你們手中,天下的良心都是你們說了算,五十年了,你們究竟還有多少......”

  紅袍老人雙耳耳垂一抖,他朝著東邊望去,一隻血紅色的小點自東方半空滑翔而來,見他分心,陳玉星搶身攻上,紅袍老人反手一掌拍來,數十道血線從四面八方的石屋內躥出,凝聚為一道殷紅的血掌印朝著陳玉星蓋來。

  陳玉星雙鉤亂舞,一片銀色鉤光劃出,將血色掌印砍得七零八落,可那分散的血液散而不墜,化作數百坨大小不一的血團如漫天星鬥般圍繞著陳玉星旋轉起來,陳玉星哪敢大意,舞動著雙鉤在血團中騰挪,而那紅袍老人已一腳踏在空中,斜插入雲,一把抓住了那在雲端遨遊的血色紙鶴。

  紅袍老人自雲端緩緩下落,手中紙鶴拆開一看,眼瞼下的肌肉止不住地顫抖幾下,看完紙鶴上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後, 他右手一握,紙鶴便化作一堆血粉散落而下。

  他落回塢堡中心,右手朝著在血團中翻飛的陳玉星一捏,原本環繞著陳玉星的血團朝著中央一點凝成血刺,刺啦啦尖銳的呼嘯聲過後,只見中央一團血霧炸開,陳玉星雙手以鉤撐地,半跪在地上,身上的白邊黑底布袍千瘡百孔,浸潤的血跡大片大片地朝著布袍邊角匯聚過去。

  紅袍老人右手一抓,一大片血液如溪流般朝著他手掌奔騰過來,很快就凝聚成了一大團血球,血液被飛速抽離身體的陳玉星抬頭望向紅袍老人,艱難地朝著布袍內藏著的東西伸手,紅袍老人卻沒有在意他,而是右手朝天一舉,二十八道鋒利的血箭朝著那二十八個蠻人飛去,那些蠻人根本毫無反應,便被血箭扎穿了咽喉。

  他們怎麽也想不到,猜不透,為什麽三年來一直細心教導他們的“師父”,把他們這些與大漢有著血海深仇的孤兒當做自家孩子一樣呵護的“父親”,理查德大帝最信任的“皇家首席顧問”,來自大漢的“光明皈返者”,整個西方聯盟最出名的“東方血魔法師”,就這樣殺死了他們,沒有前奏、沒有解釋、完全不符合邏輯,天父都可能不知道他到底發生了什麽瘋。

  “嗖!”

  一道煙柱從陳玉星手中直衝雲霄,紅袍老人反手一掌將手持信號筒的陳玉星打地四分五裂,他看向那道射入蒼穹爆開後呈現出一個“魔”字的信號彈,臉又是哭又是笑的,嘴裡低聲呢喃著:

  “蘇山縣、金剛門、陳知羽,哈哈哈哈,我不用死了,不用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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