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複六年,正月一過,衡州馬殷得到了新的任命,湘南節度大使。
他無奈,隻得捏著鼻子認了。
誰讓打他的是德王呢?
德王打你,就是朝廷打你,你還能怎樣?要麽打回去,要麽認了。
他幾次給朱溫發去救援信,可得到的回答都是“時局動蕩,中原艱難,無法分身,敬請自救。”
馬殷雖失望至極,可是無奈。
朱溫隔著荊襄、荊南,路途遙遠,想要來都不可能。
除非一路大戰過來。
朱溫哪有那個心思?
他要是興兵打荊襄,荊南和南陽都不會看著,淮南的小楊渥誰知道他會不會發瘋趁機出兵?
到時候,不僅馬殷救不了,自己都得滿頭是包!
還有李克用。
魏博大戰打的一塌糊塗,李克用優勢明顯,自己只能與他僵持。
王師范還在東邊虎視眈眈。
自己之所以沒再打南陽也是這個道理,幾線作戰是兵家大忌,實力再強也扛不住人家的群狼戰術。
馬殷在衡州鬱鬱不得志。
突然接到急報,德王帶大軍進了洪州!
把馬殷嚇得,這是什麽意思?
不是和解了嗎?
你還來?
衡陽湘南節度府司。
馬殷看著手裡的戰報,臉色陰沉。
這才多長時間?
才把自己打的屁滾尿流,轉頭就拿下了洪州。
要知道,鎮南軍轄區緊鄰湘南。
如今馬殷的局勢極度危險。
北側是湘北趙匡明,東側是李裕鎮南軍。
馬殷已經處於半包圍的局勢中。
自己已是人家砧板上的肉,想啥時候切啥時候切,想切哪塊切哪塊!
如之奈何?
堂下眾臣都愁眉不展。
這樣的局勢根本就沒法扭轉。
除非跟李裕結盟。
可誰不知道馬殷是朱溫的同盟啊?!
現在轉換同盟,德王願意嗎?就算德王同意,可將來朱溫要是打過來,自己怎麽辦?
堂下李鐸出班奏道:“主公,現如今湘南要與德王互為盟友才能安全,否則待江西穩定後,德王必要入兵湘南,更何況趙匡明父子對湘南也虎視眈眈。”
“如何為盟?”馬殷牙疼般的嘬著牙花子。
“可入豫章與德王和談。”
李鐸此話一出口,其他大臣都閉口不言。
因為誰接話誰就得去和談,這責任太大了,自己肩膀小,承擔不起。
馬殷見堂下無人接話,隻得看向李鐸。
李鐸也是沒辦法。
上次他出面去長沙和談,馬殷相對還是滿意的,趙匡明也沒提什麽過分的要求,只是相互承認實際控制線即可。
這次與德王談判,眾臣還是期待李鐸出馬,沒別的,你不是談過一次嗎?有經驗。
與其讓主公點名,不如自己主動。
見馬殷看過來,李鐸深施一禮,奏道:“主公,臣願往。”
“好,這次都判能為吾解憂,必有重謝。”
“臣不敢。”
馬殷是信任李鐸的。
他是第一個把家眷主動遷來衡陽的大臣,不信任他信任誰?
就在衡陽決定要去豫章與李裕聯盟之時,又傳來消息,淮南楊渥出兵,與德王戰於江州湖口。
馬殷趕緊讓人把準備出發去豫章的李鐸攔下來。
“李都判,暫且等等,
待戰局明朗再定行止。” 馬殷是想觀望一下,萬一德王敗了,自己也就不用跟他聯盟了,沒準就要和淮南聯盟,誰知道呢?
世上這樣的牆頭草比比皆是。只要你成了牆頭草,就不會成就大事業。
因為你沒有明確的目標和方向,隨風倒,倒了一圈還在原地打轉轉,競爭對手早就走遠了。
四月初十,傳來消息,湘北趙承規攻佔鄂州。
四月十五日,又有消息傳來,淮南楊渥罷兵言和,回去了。
“快,李都判,趕緊去豫章,好好跟德王談談。”
李鐸暗自長歎。
自己的主公啥時候變成這樣了。
想當年,馬殷在湖南征戰四方,勝多敗少,何等的威風!
自去年戰敗,就變得草木皆兵,疑神疑鬼。
當年那個殺伐果決的英雄人物哪去了?!
唉~
李鐸算看出來了,馬殷已老,不複當年矣!
卻說李裕,得知趙承規攻佔江夏,即刻派王厚協帶高灤平、李真接手江夏。
他在書信中說的清楚,江夏為漢水入長江之咽喉,南陽定要掌握手中。
趙匡明與趙承規都把心思放在了潭州,他們感興趣的是湘南之地,江夏離嶽州太遠,對他們來說是一飛地。
更何況,就算他們佔了也守不住,要是給了李裕,他南有江州,西有荊南,可保鄂州萬無一失。
要知道鄂州在江南,緊挨著洪州和江州,淮南想要再拿下鄂州難如登天。
淮南廣陵。
弘農郡王府。
楊渥正在議事。
鄂州一丟,宣州成了江南的一塊飛地。
越王錢鏐視宣州為眼中釘肉中刺。
宣州就像一把匕首,死死的抵在錢塘的咽喉上。
雙方為此多次大打出手,就是因為宣州的位置太重要。
宣州不僅對錢鏐重要,對淮南也是重中之重。
廣陵就在長江北岸,它與南岸的錢鏐領地相距不遠,要不是有宣州死死的頂著錢塘,雙方都是麻杆打狼兩頭怕,因此都不敢輕易的進攻對方的都城,不然就是不死不休。
楊渥原本想的挺好,江南有宣州和鄂州一前一後的加持,自己再掌握了江西,那打敗錢鏐就是早晚的事。
誰知道橫插出來一個李裕。
不但江西歸了他,還佔了鄂州。
只是淮南的宣州成了江南唯一的領地,隨時有被吃掉的危險。
張顥和徐溫都很頭疼。
你說好好的來個什麽鍾家二公子,一封書信就把淮南荊襄聯盟攪合的稀巴爛。
淮南丟城失地還不佔理。
現在鄂州想要回來都不可能。
當初佔領鄂州之時,老吳王曾暗自得意的對左右說道:“得江夏即控漢水,荊襄必為我所用。”
如今江夏一失,荊襄為解綁的虯龍,可一飛衝天矣!
“死保宣州不失,增兵。”
定下決議,淮南增兵宣州,錢鏐得到消息亦增兵天目山。
雙方展開了軍備競賽。
在楊渥退兵之後,李裕下達任命,周寬為洪州刺史,江南西道觀察使,魏艾為江州防禦使。
高適為鄂州刺史,李懷仙為饒州刺史,唐寶為撫州刺史。
這些人是李裕的老班底,把江西交給他們,他放心。
卻說李鐸一路風塵仆仆趕到豫章,李裕都已經準備班師回襄陽了。
四月二十五日, 有侍衛來報,湘南節度使司都統判官李鐸求見。
李裕一聽這名字,一陣恍惚。
去年底的時候,李裕與李鐸有過會面。當時李鐸極力撇清與自己的關系,如今來幹什麽?
待李鐸來到前堂,見禮後,他開口了。
“殿下得鎮南軍留後,我主欣喜不已,派臣下來豫章賀喜。”
說著話,呈上了一份禮單。
李裕掃了一眼,放在了案幾上。
對現在的李裕來說,什麽金銀財寶都是空的,他看重的是人才,不是錢財。
“李都判,可是想通了?”
李裕笑呵呵的看著李鐸。
李鐸聽德王提起這茬兒,面上一紅,說道:“臣下之主尚在,若改換門庭是為不義,我輩豈能做不義之人?!”
“呵呵,好。李都判做人自有標準,吾不勉強。”
“這次來豫章僅是恭賀?”
李裕問道。
“我主希望能和殿下結盟。”
“結盟?不是已與湘北議和了嗎?”
“呃,湘北湘南本是一家,而殿下新得江西,你我為盟,以示友好。”
李裕暗忖,自己新得江西不宜再戰。
“也好,可與王主簿協商具體事宜。”
王厚協出班應是。
接下來就是李鐸與王厚協商量結盟的事。
原本李裕要回襄陽,李鐸一來,他反而不能走了。
雙方商談了十幾日,又把文書副本傳到衡陽,來回幾次,於五月十五日,衡陽馬殷與豫章李裕達成了同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