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複四年十一月十四日,一大早,整個長安亂了兩個時辰,之後就恢復了平靜。
很多豪族官宦之家都在相互打聽消息,京師到底發生了什麽?自己是不是錯過了什麽。
京兆府尹鄭元規,丞相崔胤是混亂平息後第一個被傳到太極殿的大臣。
鄭元規是從府衙來的。
這幾天,崔相有意要對手裡的軍隊進行操練,陳班則直接去了驪山大營督操,而他則和手下各曹為軍餉發愁。
招募軍兵需要一大筆錢糧。
衣著盔甲,兵器馬匹,樣樣要錢。
這些錢糧只靠京兆府籌集是困難的,用整個京畿道的錢糧都不夠,還是靠著去年荊襄和南陽送來的貢賦,這才勉強維持,畢竟朝廷還有一大堆官員要養著呢。
看著朱溫的大軍聚集到了邠州,和楊崇本李茂貞的軍隊對峙,崔相也擔心會波及長安,因此他提出要操練,這一來就費糧食,他這幾天正為糧草發愁呢。
雖說前段時間德王來信說要押運貢賦進京,可也得些時日,遠水難解近渴啊。
今早,他剛到府衙,就有人來報,說各門守軍與來路不明的軍隊發生了激戰。
他首先想到了李茂貞又打來了。
可等了一個多時辰,戰鬥漸漸平息,有消息傳來,說是德王的押運貢賦軍與守軍發生了衝突,具體情況不明。
他作為京兆府尹,名義上是六軍十二衛副使,去年的禁軍也是他參與招募的,可實際上,軍權不在他手,而是在陳班手中。
他手裡只有百十個衙役,萬年縣和長安縣的衙役反而比他的府衙多。
可是他們行政管理口的衙役只有幾百,根本不敢去參與軍隊衝突。
正在他和跑來的縣令相互印證各自消息時,宮中傳召,讓他立刻覲見。
崔胤這幾天正提心吊膽呢,老朱和老李又要掐架了,要是再波及長安,怕是真的要遷都了。
今早,他剛洗漱完畢,家中奴仆來報,城中發生動亂。
他心裡緊張,一面讓府中衛隊嚴加防范,一面拿出自己的令牌去驪山大營調兵。
至於去年招募的禁軍,則駐扎在皇城與宮城之間的營地裡,此處的兵丁不能輕易調動。
這一亂就是近兩個時辰,出去調兵的人也沒回來。
他如今哪裡還敢出門。
正如熱鍋上的螞蟻亂轉時,宮中來人傳召,太極殿覲見。
在皇城朱雀門遇到了同樣覲見的鄭元規。
兩人都很疑惑,可都沒有什麽答案。
走進城門,卻見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掛在皇城的門口。
“這,這是……”
誰的人頭竟然掛在這裡?
守門軍兵對著二人高聲喝道:“反賊朱友諒被誅,頭懸城門,以儆效尤。”
鄭元規和崔胤都心裡一突,暗道不好,有大禍事要來了。
李裕正在太極殿的寢殿安慰母親,安排了皇城、宮城的守衛後,就要離開。
卻被何皇后拉住了。
“裕兒,你這是要去哪裡?”
“母后,孩兒押運的貢賦糧草還在路上,要去看看,否則我不放心。”
“那接下來朝廷該如何啊?”
“這就是父皇的事了。”
李裕不想摻乎朝廷的爛事,他關心的是朱溫在關內的那些軍隊。
六萬軍兵已經解決了兩萬,還有四萬正待解決。
他可不能把時間都浪費在唾沫裡。
母子來到前殿。
李裕見過父親,說道:“父皇,朱溫的軍隊正在邠州與楊崇本對峙,華州同州空虛,正是攻奪的時機,大軍正在驪山等候,需要立刻啟程,兒臣這就告退了。”
“裕兒,現在的局面朝廷要如何是好呢?”
“父皇,以兒臣之見,先安定京師局面,等攻佔了華同,大軍返回時,再做定奪。”
根據李裕的想法,就是讓皇帝裝不知道。
“嗯,也好,我兒快去快回。”
“是。”
李裕留下兩萬五千蠻兵,還收編了六千禁軍,這三萬多軍隊轉成了宿衛軍,駐扎西內苑。
由李懷仙暫時統領。
他留下了王厚舉團和一個雷車營駐扎在驪山大營。
三萬荊襄大軍和三個火槍團三個雷車營出發直撲華州。
新豐縣離驪山很近,只有十幾裡路,有數百鎮兵,大軍往前一擁,就佔領了縣城,留下千人駐防,守護漕渠運送糧草。
渭南離新豐有七十裡,兵貴神速,騎兵先行,步兵跟進,急行軍一夜,第二天午時,即趕到渭南縣城。
騎兵一個衝鋒就衝進了城門,守城鎮兵連城門都來不及關上,就成了俘虜。
十一月十五日,大軍在渭南修整一日,第二天進入華州境內。
當李裕過了渭南,進入華州的時候,高適的運糧船也跟進到了新豐。
華州是鎮國軍節度使司的駐地,雖然朱友裕帶兵去了邠州,可華州還留下了五千人馬。
李裕的三萬五千人馬急行軍一晝夜,於十七日把華州城圍了個水泄不通。
方良的哨探營已經回報了消息,整個華州同州就沒多少兵,防守比較松懈。
華陰縣距華州城七十裡,得報華州被圍,已經從蒲津關、風陵關和潼關抽調了部分人馬來援,加上華陰的人馬湊了萬人,正往這邊趕來。
李裕當即命方興、趙氏兄弟三個團帶著三個雷車營前出三十裡,在路上埋伏,圍點打援。
他們十八日到達埋伏地點,這條道路是唯一的通道,一側緊鄰漕渠,另一側則是低矮的土丘。
方興見識過李裕土地雷的威力,因此也效仿他,在路上埋下大量的火藥桶,權當做地雷使用。
在土丘一側開挖戰壕,雷車也隱藏在戰壕裡,把拉車的馬匹牽到了土丘之後。
三千火槍兵和一百五十駕雷車擺開了陣勢,靜等援軍的到來。
這四千五百人緊趕慢趕的完成了工事,當夜就合衣躺臥在戰壕裡,滿坡的鼾聲能把路過的野鬼嚇成瘋子。
第二天午時,就見華陰方向塵土飛揚,隆隆的馬蹄聲震顫大地。
方興等人在戰壕裡都能感到泥土撲簌簌的掉落。
“報,團長,敵騎兩千為先導,後面是八千左右的步軍,還跟著兩萬青壯,攜帶大量糧草。”
“再探。”
三個團長湊在一起一商量,騎兵在前,步兵在後,前後脫節,正是好時機。
只是雷車暫時隱藏起來,不參與戰鬥,等步兵衝上來的時候再打。
商定戰術,三人跑回自己的陣地。
這兩千騎兵一看就是跑了一夜的樣子,戰馬抖動皮毛,渾身濕漉漉的,大口大口的喘著白氣,腳步已經虛浮。
騎兵一個個無精打采,跑了一晚上,人累馬乏,早已不堪戰鬥了。
眼見這行騎軍進入了射界,各團依然沒有發動攻擊。
待先頭騎兵已到陣地尾部,一聲槍響,先頭騎兵跌落馬下。
隨後,三千多米寬的陣地上,雷聲大作,火光和濃煙同時出現。
轟轟轟~~~
轟轟轟~~~
轟轟轟~~~
噅律律~~~
噅律律~~~
戰場上除了雷聲,就是戰馬的嘶鳴。
至於騎兵則早已懵圈,猶如天打五雷轟般傻了。
大多騎兵不知發生了什麽,還愣愣的坐在馬背上,被呼嘯而至的鉛彈射穿身體。
只有極少數騎兵第一時間溜下馬背,趴在地上,卻被後面的戰馬無情踩踏,骨斷筋折,吐血而亡。
有幾十個親兵護衛著一個騎將,奮勇前衝,想要衝出這個恐怖的地獄。
迎接他們的卻是更多的鉛彈。
戰馬的本能讓它們向著道路另一側的漕渠跑去,身後追逐的金屬風暴讓它們驚恐異常,一聲嘶鳴之後,縱身一躍,扎進了滾滾的漕渠中。
馬背上的騎士在沒頂的河水中吐著泡泡,隨著水流向下遊而去。
整個戰鬥三刻也就結束了。
望著滿地的殘屍,很多新兵都扶著戰壕狂吐,把今早的饃饃都吐了出來。
到現在,他們才知道,自己的主子德王給他們的到底是什麽樣的武器!
這是一般的武器嗎?這就是神器!
那些以往不可一世的騎兵,遇見了他們照樣臣服。
德王說的對呀,有了這樣的武器,我們就是戰無不勝的鐵軍!
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