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彥恭坐在榻上,得意的狂笑。
“現在的談判條件變了。”
“你想怎樣?”
李裕看著堂上高坐的雷彥恭。
“你們留下軍資糧草,馬上退出朗州,雙方互不侵犯!”
雷彥恭佔據優勢,要挾李裕退兵。
“雷將軍,你能信守互不侵犯的承諾嗎?”
李裕輕蔑一笑。
“當然……信守……”
雷彥恭眼珠子直轉,他心裡早就想好了,只要荊襄退兵,就整頓人馬,一定要給你們好看!
“呵呵,雷將軍,你連談判都用心機,你的承諾我不相信。”
李裕臉色嚴肅的說道。
“哼!現在是我說了算!你們的性命盡在我手,不信也得信!”
雷彥恭一臉惡相,齜牙咧嘴的對著堂下的李裕怒吼。
“那可不一定,我不相信所有洞蠻族人都和你一個想法!”
李裕臉色平靜的說道。
“哼,我是洞蠻一族的族主,我的話就是天,誰敢不聽?!”
雷彥恭得意洋洋的冷哼,一臉的趾高氣昂,連帶著臉上的刺青也跟著齜牙咧嘴。
李裕輕蔑一笑。
“如要其滅亡,必先其瘋狂。雷彥恭,你不能代表所有的族人。還不動手!”
他大喝一聲。
嘩~~~~~
一盆冷水淋頭。
雷彥恭猛然頭臉一涼,自己渾身濕透。
他驚覺回頭,見族中大巫正端著一個空盆看著自己,木盆還滴著水滴。
“啊?!你,你要作甚?!”
雷彥恭見是大巫,趕緊回頭看手中的火把。
火把上冒著嫋嫋的青煙。
“你,你……”
雷彥恭驚怒交加,雙目圓睜。
咣當一聲,大巫把手中的木盆往地上一扔,對著後面揮揮手。
呼啦啦湧上來幾個蠻兵,二話不說,伸手就拿住了雷彥恭的雙臂。
“誒!你們要作甚?我是族主!我是族主!”
“現在不是了。”
大巫面無表情的說道。
雷彥恭雖是洞蠻的勇武者,可並不是只有他才是勇武者。
這幾個大巫身邊的蠻兵皆是族中萬裡挑一的勇士,平時跟隨大巫,保護大巫的安全。
雷彥恭和這幾人相比就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他還待掙扎,卻被幾人用力按住,直接上了綁繩。
堂下的馬萬裡、王厚舉和李熊被眼前這幕搞的懵逼。怎麽個茬兒?內訌了?
李裕也暗自擦了下冷汗。
剛剛真是驚險萬分。
就在雷彥恭大言不慚的威脅李裕之時,站在他身後的大巫舉起了木盆。
李裕被眼前這幕驚的一匹,難道這臉上畫的跟鬼似的人,嫌猛火油不夠多,還要再加點?
他發現那人不太對勁兒,一直盯著雷彥恭手裡的火把。
心念電轉,這才說出你不能代表所有族人的話。至於還不動手,則是他臨時起意。
見那人真的用盆中水澆滅火把,還讓人拿下了雷彥恭,李裕那顆猶如擂鼓的心,算是放下了。
這會兒,李裕手腳冰涼,都挪不動步了。
要知道,但凡有絲毫差錯,火把落地,他們將葬身火海。
見雷彥恭被拿住,那個比雷彥恭還像鬼的人,這才三步一叩首的向李裕參拜,嘴裡說著李裕聽不懂的語言。
堂下眾人都你看我,我看你的發傻。
還是李裕最先反應過來。
“快找個會說官話的蠻兵過來。”
這時大門嘎吱嘎吱的打開了,一隊蠻兵恭敬的侍立在大門兩旁。
李熊轉身問道:“你們誰會說官話?”
一蠻兵上前施禮。
“吾會說官話。”
“好好,就是你,來說說看,那人在說什麽?”
那蠻兵走進大堂,見叩拜的人是族中大巫,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對著大巫叩拜。
李裕眾人被搞懵了,都傻傻的看著。
叩拜之後,蠻兵這才對著李裕等人施禮說道:“此為我洞蠻大巫,掌握族中生死。他代表洞蠻一族歸降朝廷。”
嘶~~
眾人眨眨眼,這樣也行?
李裕原以為洞蠻是族主說了算,如今看來,自己的理解有些偏頗。
那洞蠻大巫叩拜一畢,就爬行到李裕的面前,雙手舉過頭頂。李裕一看,大巫手中竟然有一根骨棒。
這根骨棒有些短,晶瑩剔透,也不知是什麽動物的骨頭。
大巫嘴裡嘰裡咕嚕的說了一陣。
李裕就看向那個蠻兵,等著他的翻譯。
卻見那蠻兵一臉的驚愕,楞了半晌。
“咳咳,大巫是什麽意思?”
李裕不得不追問。
“請殿下接受神權杖。”
那蠻兵嘴裡高呼著,撲通一聲再次跪倒,以頭蹌地,長跪不起。
其他堂內蠻兵都高呼一聲蠻語,跪倒一片。
李裕不懂什麽蠻語,他只聽到了什麽神權杖。這根骨頭是權杖?
他面色鄭重的看著面前的大巫,說道:“只要你們歸順朝廷,好好過日子就行,這玩意你自己留下吧。”
“把雷彥恭帶過來。”
手下侍衛一擁而上,把雷彥恭死狗一般拖過來。
“走,出去,這裡危險。”
李裕當先一步出了大堂。
庭院中的情景把他嚇了一跳。
見院中跪著幾百口,其中有幾十個姿色撩人的美婦人。
“這是……”
“此為罪人雷彥恭的家眷。”
大巫還舉著骨棒跟在李裕的身後,那個會說官話的蠻兵說明情況。
感情大巫不僅把雷彥恭綁了,還把雷彥恭的家眷都看押起來。
李裕一揮手,讓府門外的荊襄軍進府接管,清理各處的危險物品。
把大巫和這個翻譯一起帶回了臨時大帳,李裕詳細的詢問了情況,這才搞清楚事情的緣由。
原來,雷彥恭殘暴不仁,不僅是對外,對內也是一樣。族人早已不堪忍受。
大巫相當於洞蠻的精神領袖,是股超脫的力量。他主管與洞蠻保護神之間的溝通,佔卜,醫藥,生老病死等等。
擁有神一般的權利。
可他又不管俗務,活的很超脫。
可這次,眼看著就要有滅族之禍,雷彥恭還在玩火自焚,大巫不得不為了全族的性命,反抗雷彥恭的殘暴統治了。
他手中的骨棒是神權杖,誰擁有了這根權杖,就擁有了整個洞蠻,有生殺大權。
李裕可以不接,可他們不能不給,這就是他們的誠意。
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李裕笑呵呵的對大巫說道:“大巫,權杖我就不接了,你們可重新選一勇士,成為你族的族主,配合朝廷選派的流官,好好建設家鄉,好好過日子。”
大巫聽了翻譯的話,立馬跪地叩拜,感謝李裕寬宏大量,他們要給李裕立生祠,香火祭拜。
李裕聽了,哈哈大笑,“準。”
一句話,雙方皆大歡喜。
大巫說道:“殿下,我族的其他分支也要歸降,希望殿下給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哦?是誰呀?”
“澧州向瓌,辰州宋鄴,漵州師昌益。”
李裕一聽,就是一愣。
他還想著,把朗州拾掇完,再去收拾他們,沒想到,他們仨主動請降。
“好,歡迎他們改邪歸正,投效朝廷。”
大巫就在大帳中,書寫了三封信箋,派蠻兵送信,讓他們直接來朗州受降。
九月二十五。
澧州刺史向瓌,辰州刺史宋鄴,漵州刺史師昌益,來到了朗州。
剛走近城門,就見城門旁懸掛著兩個木籠,裡面都有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三人仔細辨認,倒吸了口涼氣。
正是橫行洞庭多年的雷彥恭和弟弟雷彥雄。
兩顆人頭就那麽懸在木籠裡。
進出城門的百姓只看一眼,就縮著脖子,腳步匆匆的低頭而過。
既暗歎一代梟雄就此隕落,也懼怕德王的威勢。
按說,像雷彥恭這樣的封疆大吏,被俘了,怎麽也得給相應的待遇。
可李裕偏偏不這麽做。
抓到雷彥恭後,直接斬首。
被殺的還有雷彥恭的直系家人。
至於他的妻妾女兒,則被李裕賞賜了出去。
在武貞軍節度使府內,向瓌、宋鄴、師昌益規規矩矩的在投降書上簽字畫押,正式向朝廷投降。
“澧州刺史向瓌,辰州刺史宋鄴,漵州刺史師昌益,同為朝廷洞蠻重臣,為朗州賊酋雷彥恭威逼脅迫,共謀戰火,不聽朝廷調遣,不輸朝廷貢賦,是為不臣。”
“今德王攜威而來,王師以懲不臣。向、宋、師決心歸服朝廷,聽從調度,按時賦稅,絕無二心。”
“好,哈哈,三位大人既已歸服朝廷,就應為朝廷出力。”
“是,請殿下吩咐。”
三人跑回自己的老窩,心裡一直不踏實。
這次去打劫,好處沒撈著,把自己打的家破人亡。從內心來說,他們都怨恨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雷彥恭。
雷彥恭只是名義上的首領,其實,他們都得聽從族中大巫的。
為了了解情況,他們一直派哨探打聽各方消息。
前幾天聽說德王帶大軍而來,一夜之間就攻到了武陵城下,就動了投降的心思。
大巫傳信,他為了全族的性命,要廢掉雷彥恭。這堅定了三人的投降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