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臨近深夜的緣故,屋內暗淡無光。
徐雲書曾來過這裡,記得開關的位置,他探手過去,輕輕打開客廳的燈。
燈光照亮了整個屋子。
這裡的陳設跟幾天前相比沒有太大的差異,徐雲書可以熟門熟路地找到跟客廳相連的臥室。
好消息是,沒有任何表明郭小潔已然遇害的征兆。
更好的消息是,徐雲書沒有遭到任何攻擊。
徐雲書強化了五感,慢慢踱步,向臥室的方向前進。
通往臥室的走廊牆壁上有開關,路過的時候,他順手將燈打開。
走廊的燈是橙黃色的。
透過橙色的燈,徐雲書隱約看到了臥室內的景象。
整間屋子大體整潔,床上堆疊著凌亂的被子。
沒有人——
他能嗅到郭小潔的氣味,但透過狹小的門框視角看不到人。
徐雲書的心中閃過異樣感,身體不由自主緊繃起來。
他察覺到了危險。
正在此時,視線死角裡突然竄出一道人影來。
這道人影正以驚人的速度,往徐雲書身上撲來!
憑借四級掠食者的動態視覺,徐雲書第一時間鎖定了來者的身份。
正是郭小潔!
她穿著一身睡衣,以人類無法企及的速度撲來,合身撞向徐雲書。
動態視覺下,徐雲書看到了郭小潔臉上的表情——混合著瘋狂和絕望的怪異神情。
“哢嚓。”
處於狹小走廊內的徐雲書無法閃避。
身體相撞,徐雲書聽到從郭小潔體內傳出輕微的骨裂聲。
他不禁抬頭看去,發現這個陷入瘋狂的女人,臉上沒有任何痛苦表情。
徐雲書心中“咯噔”一響。
這情況就像他預想中最糟糕的一種——郭小潔似乎陷入了徹底的瘋狂中。
夢境中的蟻後攝入過多的蟲蛹,當這些蟲蛹中的絲線控制蟻後身軀的時候,蟻後的行為模式被徹底改變,轉化為瘋狂的殺戮和吞食。
而意識參與其中的郭小潔,似乎也深受其害。
不過她體內蘊藏的力量,仍處在三級掠食者的范疇。
看來那些絲線聚合血肉,為蟻後帶來的力量屬於外力,並不能被繼承到夢境附身者身體內。
可是拚盡全力的三級掠食者,卻不是一時半會兒可以被控制的。
尤其是當她不懼傷痛的時候。
徐雲書確認郭小潔手臂有輕微碎裂,但她似乎毫無所覺,手腳並用,在狹小的走廊內跟徐雲書纏鬥。
不得以下,徐雲書後撤一步,微微強化腿部,伸腳踹在郭小潔腹部。
郭小潔的身體彎曲成蝦米的形狀,極速向後跌去,狠狠撞在身後的牆壁上,那堵牆被轟然撞塌,形成蜘蛛網般的裂紋,露出裡面扭曲的鋼筋。
這一腳的力度有些大,成功阻止了郭小潔的攻擊。
直到此時,徐雲書才有機會查看郭小潔的情況。
她的情況很不好。
郭小潔彎曲著身體,將自己從凹陷的牆壁上緩緩掙脫開。
她清秀臉蛋上所有屬於“人”、屬於“自己”的東西蕩然無存。
只有扭曲的絕望。
徐雲書皺眉,開口詢問:“郭小潔,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如果沒有答案,他就會知道,郭小潔已經陷入瘋狂,沒有半點理智。
不過出人意料的是,郭小潔回答了。
不僅回應,
甚至條理清晰,完全擁有正常的邏輯思維。 但徐雲書悚然發現,她的情緒和心態已經徹底崩潰了。
因為她是這樣說的:
“徐雲書,我在攻擊你,你為什麽不殺了我?”
這句話本身是符合邏輯的。
如果一個人突然以下死手的方式攻擊徐雲書,他最應該做的是什麽?
徐雲書可能選擇逃走,也可能選擇反過來擊殺對方。
但放在現在這個場合,就顯得非常沒頭沒腦,莫名其妙。
如果隻以理性的思維,無法判斷郭小潔這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徐雲書皺眉,他試探著回答郭小潔的話,想引郭小潔說更多,以做進一步推測。
“我為什麽要殺你?”
“因為只有你能殺了我,死在別人手裡的話,我會不甘心的。”郭小潔回答,她臉上的表情愈發瘋狂,“媽媽死了,爸爸也死了,這個世界只剩下我的話,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她徹底掙脫開牆壁的束縛,用漂亮的眼睛盯著徐雲書,“你幫了我這麽多,為什麽不能再幫我最後一次?算我求求你行嗎?”
嘴上這麽說著,郭小潔卻再度欺身而上,攻向徐雲書。只是她手腳胡亂揮舞,沒有半點章法。
一個三級掠食者,即便是沒有章法的胡亂攻擊,也會對徐雲書造成困擾,何況他根本沒有任何殺死郭小潔的必要。
這讓兩人的纏鬥變得更像是菜雞互啄。
徐雲書並不出手,他只是一邊抵擋著郭小潔的攻擊,一邊向後撤步,讓兩人所處的位置從走廊變成客廳。
防禦的同時, 徐雲書的大腦正在飛速運轉。
郭小潔給出的理由有些莫名其妙。
郭文博死亡的案子已經過去了一周。
正常人在遭遇重大打擊後,會經歷四個心理階段。
衝擊期、防禦期、解決期和成長期。
按照徐雲書之前的觀察,郭小潔在遭遇父親死亡這件事後,應該已經完整經歷過了這四個階段。
衝擊期的時候,震驚、恐慌和不知所措。
這個時期徐雲書沒有親眼見證,但他見過郭小潔防禦期的表現。
防禦期的人會采取不成熟的辦法去解決事件,撫平內心的焦慮和紊亂情緒。
對應在郭小潔身上,就是她死抓著一點點線索不放,執意追凶,報殺父之仇的階段。
之後是解決期。
雖然郭小潔並未親手殺死顏逸先,但她在這個過程中是出過大力氣的,不管是寄生顏逸先,還是最後用潛能偵查的方式探知敵情,都有助於解決她的心理問題。
而入職治安所後,她很明顯已經進入了成長期,開始擺脫陰影,從喪父的情緒中掙脫出來,開始新的人生了。
郭小潔的這一連串轉變,始終落在徐雲書眼裡。
所以此時突然的求死,才會顯得這樣的異常和另類。
明明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如今為什麽又被突然翻出來?
徐雲書立刻想到了那白色絲線。
他之前對怪蟲通過被吞食的手段侵染生物後,讓生物體性情大變的原因有所猜測,但並不確定。
但現在,這個問題似乎有了正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