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一個恐怖的“人體模型”戰鬥,是一種什麽體驗?
徐雲書相信,如果他在大型知識問答平台提出這個問題,一定會被歸類為神經病提出的臆想系列。
又或者被各種奇怪的腦洞回答佔據高讚位置。
不過現在,此刻,這個問題的題乾顯然是徐雲書要面對的真實困境。
該如何跟“人體模型”對戰?
視覺上的衝擊讓他沒辦法做到熟視無睹,面對一個各種髒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體內還遊移著莫名絲線的怪物,徐雲書跟其他人一樣,產生了嚴重的生理性不適。
他是學生物的,不是學醫的。
面對動物腹腔時面不改色,不代表面對人體時同樣如此。
幸好他如今已經是四級掠食者,擁有對身體的強大控制權,稍微強化一下胃部,身體上的惡心反應就被抑製住了。
但心靈上的重擊無法避免。
畢竟……這東西實在太辣眼睛了。
至於他的實力, 徐雲書並沒有稱量出來。
這並不意味著這個曾被稱作汪敏學的怪物弱小,但也不意味著徐雲書會被他打敗。
他們之間甚至都沒有交手。
隨著陳鴻暉和治安員們果斷撤退,徐雲書也跟著撤了下來。
陳鴻暉忙著指揮眾人,轉頭一看,眼珠子差點都瞪出來了。
徐雲書知道他在想什麽。
陳治安官認為這是超凡的戰場,在暫時沒有額外增援的情況下,只有徐雲書能抵擋住這怪物的發瘋。
但他不知道的是,怪物並不可怕,或者說,並不十分可怕。
可怕的是怪物體內的那種白色絲線。
在生理性不適被壓抑後,徐雲書心中泛起了無盡的渴望。
森林中的白狼身軀要比現實的身軀強大,這種強大同時包括了許多方面。
對白色絲線誘惑的抵抗力,似乎也是一方面。
面對郭小潔被感染的蟻後,徐雲書操控白狼身軀時還未感覺到太多的誘惑,被追擊的緊張感壓倒了一切。
但在現實世界, 面對這個透明怪人的時候, 他愕然發覺自己似乎無法抵抗這東西的引誘。
就像實驗室中經歷的那樣。
實驗室中只有數十條白色絲線, 但如今呈現在徐雲書面前的有成千上萬條。
心中似乎有某種聲音在反覆提醒他,趕快衝過去, 擊殺這頭怪物,奪取它身體內的白色絲線。
這些詭異的東西會成為最強大的助力,會讓一名夢境附身者從此超凡脫俗,成為弱肉強食的社會中,最偉大的存在……
這個念頭是如此頑固,如此癲狂,讓徐雲書差一點就合身撲上,讓自己跟這怪物融為一體。
然而最關鍵的時候,腦海中有個畫面一閃而逝,讓他突然清醒過來。
那個畫面是他在臨時實驗室裡,捏爆發瘋咬死治安員的小白鼠,那之後的場景。
那些詭異的絲線正拷問著他的理智,要鑽入他的身體,要代替他的大腦,成為思考器官的一部分。
這種誘惑對所有生物起效,但似乎對夢境附身者格外有效。
彼時的徐雲書克服了誘惑,當機立斷碾死了這些絲線。
有了郭小潔和汪敏學的例子,他知道沾染怪蟲的下場。
徐雲書腦海中理智的聲音告訴自己, 這詭異的渴望其實是怪蟲用以繁衍的手段,並非自己的真實心聲。
所以, 在陳鴻暉指揮治安員們後撤的檔口,徐雲書用僅存的最後一絲理智強化大腦,強迫自己不斷思考回憶各種曾收集到的信息。
它們是幼年時一次玩水的經歷,水面上蕩起的波瀾形狀;是教室裡老師教導的知識,黑板上畫出的點和線;是某次在食堂裡吃的飯菜,青菜的鹽度、色澤和翻炒程度,菜中的被炒熟的蟲子,蟲子上被燙得彎曲的腿……
無數有用或無用的資訊充斥了徐雲書的大腦,讓他瞬間對白色絲線的渴望被壓抑至最低。
隨後,憑借瞬間得來的清醒,他同樣跟隨大部隊後撤。
於此同時,沒有任何人阻擋的怪物嘶啞嚎叫著,他似乎在說話,但被撐大至幾近撕裂的聲帶卻根本無法發出任何有效的規律震動。
他只能無意義地咆哮。
有莫名其妙的液體自眼眶中流出,灑落在大地上,發出巨大的潑濺聲。
徐雲書只能猜測那是淚水。
他大腦中被各種繁雜的信息佔據,能用來思考的空間十分有限。
唯有如此,才能抵抗白色絲線的誘惑。
所以在同時回憶郭小潔究竟有幾根頭髮,馬尾末梢有幾根卷曲,以及陳鴻暉被香煙熏黃的手指有多少紋路的間隙功夫,徐雲書順帶猜想了一下汪敏學的狀態。
他依然是他,雖然情緒被白色絲線控制,但身體的主要行動還是被自己的意識驅使。
在看到檔案室內的文件後,汪敏學已經意識到他的謀殺行為有多麽可悲可歎。
也有多麽的可憎可惡。
可就算是夢境附身者,也無法讓時間倒流。
覆水難收。
在白色絲線情緒極端化的加持下,汪敏學選擇了毀滅。
他要毀掉一切。
這就像一個任性的小孩,在沙灘上精心堆砌了一座城堡後,因不慎誤碰了一塊基底的邊角,讓城堡變得不再完美。
所以,耍脾氣的孩子會發泄般將城堡碾、踢散,讓它不複存在。
這個比喻不算恰當,但卻完美符合汪敏學此刻的想法。
悲哀,難過,但要毀滅。
這個透明皮膚的人上半身已經鑽出了地面,他用手掌拍打在苗家別墅的屋頂,使這本就搖搖欲墜的房子徹底坍塌。
然而瓦礫和水泥塊並未四散開來。
它們被詭異地集中在汪敏學手掌中,形成一個巨大的球體。
隨後,那隻可怖的胳膊高高抬起,在初生陽光的映襯下,幾近透明的肌肉顯現出它們的輪廓。
徐雲書在腦海中開辟了第四個線程。
他用這個線程隻說了一句話。
“跑!四散!越遠越好!”
不用等徐雲書的提示,陳鴻暉已經意識到危險的降臨。
接下來會發生的事, 任何一個人都猜測得到。
那是一個不標準的投球動作。
汪敏學就像一個初次站在棒球場的非專業投手,他的球就是被自己吸附在掌心的巨大鋼筋混凝土球。
面對這詭異如墜噩夢的情景,別墅區內的居民早就發出了淒厲的慘嚎,拖家帶口四散奔逃。
臨近一線的治安員對此無可奈何,面對這種可怕的敵人,他們手中的所有武器都成了沒用的燒火棍。
比起沒經過訓練的普通人,治安員們要專業得多。
他們沒有胡亂逃離,反而迅速尋找可供使用的掩體,一邊躲藏,一邊觀察著怪物手中球體的投擲方向,以便隨時轉移。
然後,怪物開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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