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邊境界碑處，往城市而去的道路更加曲折蜿蜒，也更耗時間。

　在只有兩人的越野車內，徐雲書本打算一路無話的。

　不過廖小姐顯然不希望這樣。

　她是個話癆，一邊開車，一邊絮絮叨叨，講述著很多跟這次事件有關或無關的話題。

　但在越野車轉過一道急彎的時候，廖彥文狀做不經意地開口，問了徐雲書一個問題:

　“對了，我聽說，依耶塔最後去找你了?”

　依耶塔的投名狀之一，就是違背廖小姐的命令，擅自找到徐雲書，並舉族投獻。

　廖彥文會不高興這件事，依耶塔能預見，徐雲書自然也不例外。

　徐雲書只是沒想到，廖小姐會這樣沉得住氣。

　他已經能遙望到城市的燈火了，才等來問詢。

　關於這個問題的答覆，徐雲書沒有必要說謊。

　“對，我離開的時候，她跑來見了我一面。”

　廖小姐憤恨地拍打方向盤，並在無人的公路上亂按喇叭。

　發泄過一通後，這才無奈歎氣。

　“真是的，我都把魯英衡送你了，這還不夠，還想著打老龜的主意嗎?”

　徐雲書對廖小姐的表現不置可否，讀心之下，一切浮誇的表演都是無效的。

　廖彥文的內心裡並未真正動怒。

　“你在拜托我保護老龜的時候，應該能預料到這一步。”

　“這麽說倒也是……”廖小姐繼續歎息，“不過我以為概率會很小，畢竟五級的附身者，雖然沒人見過，但也不是很難想象。”

　她通過後視鏡，掃視一眼車後座的徐雲書，“可六級就大不相同的，有克茂的前車之鑒，很多人都關心你的動向，還有你的想法。”

　這才是廖小姐真正想問的事。

　克茂雖死，但一人滅一國的壯舉，讓他徹底成為了人類社會最著名的人物。

　相比之下，雖然同樣是六級附身者，但擊殺克茂的徐雲書卻低調得多。

　甚至有許多人認為，這樣的壯舉是某個大鼻子老外乾的。

　徐雲書暫時沒有出風頭的想法，他不喜歡被圍觀，如果能在城市裡自由自在地生活，對他來說就是最好的選擇。

　但畢竟是六級附身者。

　就算徐雲書本人沒有任何想法，但只要知道實情的相關人士，必然會緊張於他的一舉一動。

　比起依耶塔依附徐雲書這件“小事”，廖彥文更著緊徐雲書的想法。

　這也是她堅持親自駕車，想要單獨跟徐雲書聊一聊的原因。

　徐雲書轉頭看著城市的方向。

　當越野車轉過一道稍緩些的彎路時，這座邊境城市的萬家燈火被盡收眼底。

　“我的……想法嗎?”

　徐雲書開口的時候，廖彥文不再插話，只是輕輕掛擋，讓車速減慢，盡量走得平穩些。

　這可是關系到國內，甚至整個世界局勢的思考。

　盡管根據種種跡象，廖小姐大致能判斷出徐雲書的行為模式，不過若無法得到確切的回復，她還是會緊張失眠。

　一人滅國……實在是叫人心驚膽戰。

　徐雲書沒有開啟讀心，他不需要閱讀廖彥文的想法。

　如今能做出道路選擇的只有自己。

　他選擇聽從自己內心的聲音。

　“廖小姐，如果你研究過我的檔桉，應該能發現一些端倪。”

　徐雲書緩緩開口，“我是個很孤僻的人，性格比較怪異，沒什麽朋友，對這個世界也沒什麽歸屬感。”

　廖小姐很想說些話，表達她對徐雲書形成這種性格的理解，但忍住沒說。

　這個時候，說任何話都是多余的。

　徐雲書掃視了一眼廖彥文的側臉，隨後繼續眺望城市。

　“可是，就算我是這樣奇怪的一個人，但在遭遇危險的時候，第一時間還是去找治安所了。”

　“我是人類，我喜歡人類，我對文明能發展到如今的程度感到敬佩和欣賞。”

　“這個世界的很多隱蔽角落，當然有汙垢和不堪，但那並不是全部，我不會因為看到陰暗角落的垃圾，就將怒火燒到整個文明上。”

　徐雲書說話的口氣很大，但廖小姐不會反駁。

　她知道徐雲書的強大。

　當徐雲書真正晉升到六級之後，就已經有實力匹配這樣的發言。

　得到了這樣的保證，廖小姐總算松了一口氣。

　“所以……呃，你也不會因為宋敏的事發飆，對嗎?”

　徐雲書不得不再度打量廖小姐，“你是那位海市新任顧問的說客?”

　“哪兒能的！我們都不是一個系統的。”廖彥文趕緊撇清關系，“我相信，如果她知道你已經晉升六級，還擁有擊殺克茂的戰績，肯定會收回成見。”

　“她收不收回成見，跟我有什麽關系?”徐雲書反問。

　“……你不會是想教訓她吧?你剛剛才說過，不會發怒之類的話，對吧?”廖小姐趕緊努力提醒徐雲書。

　徐雲書則以手托腮，對這個話題失去了興趣。

　“文明和個人可完全不同，話說回來，我直接或間接殺掉的人，似乎也不在少數。”

　急刹車，但一秒鍾後，越野車再度平穩行駛。

　“你……這個，那個，故意殺人是要犯法的，再說，她也真沒想怎麽著嘛，你看，你的名字還在組織檔桉館裡呢！還有還有，你不是喜歡自由自在嗎?她幫你隱藏名聲，這不也是……”

　廖小姐的話說不下去了。

　感覺自己怎麽說，都是錯的。

　事實上，她對宋敏也沒什麽好感。

　這個年紀比她還大的女人，做事永遠刻板至極，始終抱著她那套理論不放，也不知道給別人添了多少麻煩。

　結果為了世界的安危，為了社會的穩定，還要自己給她擦屁股。

　廖小姐從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竟然會如此低聲下氣地爭辯解釋。

　甚至還為此搭上了兩個得力手下。

　她nn的， 乾脆讓徐雲書乾掉這個老女人算了！

　完全不知道心事被觀賞出去的廖小姐，依舊沉穩地開車，順便開動腦筋，希望找些不那麽蹩腳的借口，來打消徐雲書的想法。

　該死的，腦袋想破了都沒用，反而想抽煙提提神，可徐雲書還在車裡，又不敢抽……

　】

　廖小姐突然覺得自己很憋屈。

　徐雲書不斷讀取著廖小姐的心事，不由得有些莞爾。

　有時候，僅憑臆想來判斷附身者的強大，會讓普通人陷入虛假且無用的對比中，最終無法得出準確結論。

　但白狼首領壹的活躍，卻讓六級附身者的實力，有了一個可以被量化的指標。

　而這個指標，讓徐雲書成為了人們心目中的“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