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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逐道》三十一 老道坐冥,古井無波
  鹹陽宮內,王后寢房。

  即便已近深夜,這裡卻依舊點著滿滿的燈,熏著淡淡的香。

  那位身著紅紗薄裙的女人,正對著銅鏡整理發飾。

  故意擺歪一些後,她又站起身,向後退了幾步,打量著鏡中的自己,扭起下身,故作風姿。

  她看到了一個滿是風韻與優雅的女人,皮膚依舊細嫩,面容也依舊緊致,

  只是任她如何擺弄,也再也顯不出半點俏皮與清純了。

  她輕歎一聲,側身展開衣櫥,抽出了一雙黑色的長羅襪。

  隨後坐在床邊,足尖迎著襪口輕輕一套,接著向上一點點拉起,覆過足面,裹過腳踝,直至包至膝上幾寸才算滿意。

  如此小心地打扮過後,她再望向那銅鏡,終於感覺好了一些。

  噠——

  一個輕輕的開門聲響起。

  她忙轉身趴到了床上,稍稍掀起裙角故意多露出一些,隨後又抓來床頭的書籍假裝翻讀起來。

  同時,她的雙腿也在俏皮地來回搖晃,被黑羅襪包裹的腳面,似乎還不自覺地勾起了一個弧度。

  很快,他身後傳來了一個男人清冷的聲音。

  “你也開始追趕越人的時尚了?”

  “呀?”女人一個哆嗦,回頭嬌嗔道,“你怎麽愈發無禮了,門也不敲便闖入我的閨房?”

  “我就從沒敲過,你也莫裝讀書了,這三頁你已讀了月余。”男人摘下黑袍掛好,坐在茶桌旁,淡然自斟道,“今日有些疲憊,坐坐就走。”

  “哼!”女人微怒地扔掉書籍,扭身坐起,“每每我沐浴更衣梳妝打扮,你就會累。不想我就說不想,犯不上說累。”

  “哦。”男人呆呆應了,飲了口水,“也不想,也累。”

  女人氣得咬牙,扯了把床單道:“你也是,贏梧人也是,一開始都像猴子上樹一樣急,沒多久便如老道坐冥一樣古井無波了。”

  男人認真答道:“我應當沒有像猴子上樹一樣過。”

  “好好好,當時是我,我像猴子上樹一樣纏在了你身上!”女人抱胸側頭道,“可你也沒拒不是?”

  男人更加認真地答道:“我相信男女之歡後,彼此會更加信任。”

  “無趣!!”女人搖著頭,滿是怒意地脫下了羅襪,一把甩到地上。

  再起身,她已再無半分豔欲。

  蹙眉厲目,凝視無言,滿面盡是威儀。

  “既然你隻想要王后與相國的對話,那我滿足你。”

  在她如此的注視下,男人似乎也覺得自己的坐姿頗有不妥,這便也隨之起身,頗為尊重地行禮道:“雛王后。”

  “韓相國。”雛後應聲質問道,“我聽說嬴越通過道選了,這是真的麽?”

  “是。”韓蓀答道,“他的試卷是被范伢親自選中的。”

  “范伢選中了又如何?不是還有你這個祭酒呢麽?”

  “我早說過,我至多確保某人入選,卻無法阻止某人不入選,此乃嬴越勤學明悟之果,便是天道也不可將其剝奪。與我而言,嬴越倒是一個小小的驚喜了,相反……”韓蓀了然無趣地道,“反而是那位楚國來的黃洱,行事張揚,品格敗壞,為全場人所恥,他私下又與鄒慎相通,這讓我對鄒慎也很失望。”

  雛後卻隻一笑:“無非幾件瑣事罷了,我一個國家都能控制住,你連一個學宮都管不好麽?”

  “學宮不是行霸道的地方。”韓蓀輕輕點頭,“至少現在還不是。

”  “學宮學宮……這不聽話的學宮……”雛後愁道,“若沒有你們這些人,昭襄公早已平定六國。”

  “昭襄公時日不足,學王雄姿蓋世,或能成此霸業。”

  “誰問你這個了?”雛後按著額頭落座道,“原本是想待嬴越落選後,將他打發到邊陲的,現在又要讓這小賊滋長幾年了。”

  “嬴越既被范伢看中,或可得道成才,將來為學宮效力。”

  雛後冷笑道:“然後呢?與他學宮道友一起爭我兒的王位?”

  “嬴越一心求道,不像是有這份野心的樣子。”

  “誰又不是一步步走過來的呢?”雛後笑著搖頭道,“我像他這麽大的時候,腦子裡只有嫁入名門,又怎能想到有一天會管理一個國家呢?”

  韓蓀隨之笑道:“我倒是自記事起,目標就沒變過。”

  “你祖上是韓非,比我要高的太多了。”雛後繼而問道,“黃洱又做什麽了?春申君是支持我的,特使其子在鹹京務事,不是囑咐你要照顧一下麽?”

  “黃洱沉不住氣,思慮也不周全,並不是一位好的特使。”

  “那我請春申君換個人來?”

  “我很喜歡觀察人在重壓之中的表現,不如明晚再定奪此事。”

  “依你。”雛後話罷,側身往床上一癱,支著頭道,“還有別的事麽?”

  “有的。”韓蓀這便抬手伸向領內,似是要寬衣。

  雛後頓時眼睛一亮,舔了下唇角。

  然而她等了半天,韓蓀卻隻從懷裡摸出一個小瓶扔了過去:“這是毋映真給你的。”

  “……唉,她都比你貼心得多。”雛後接過小瓶,這便仰起頭,倒了三滴濃槳在舌尖上,細細品味著咽下腹中,接著又舔舐著手指道,“替我好好謝謝她,多撥些資材給她。”

  韓蓀微微蹙眉道:“毋映真說,每三日一滴,切忌多服。”

  “知了知了,你永遠不知道女人為了年輕,能付出什麽。”

  “我知道的。”韓蓀點頭道,“毋映真說的很清楚,過量服用,會不時欲火焚身,情難自已,服得越多越頻,欲念便愈大愈頻。”

  “那又怎樣?自己想法子唄。”雛後說著歪身揚腿,手指自足側撫至股間,媚笑著說道,“反正相國也不肯與我瀉火~”

  “嗯……”韓蓀當真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接著說道,“我倒是有位適合與你瀉火的人選。”

  “哦?”雛後先是一驚,接著大笑起來,“哈哈哈,你我已像極了呂不韋與趙姬,現在連嫪毐都要引進來了?”

  “我或與呂不韋有幾分相似,你卻比趙姬胃口要大得多。”韓蓀也隨之笑道,“至於那位嫪毐,他本就經常出入宮中,且相貌過人,你應當已經見過了。”

  “出入宮中,相貌過人……”雛後腦中立刻蕩出了一位少年,皺眉問道,“你說的該不會是嬴越的那個伴讀吧?”

  “正是檀纓。”

  “他不行。”雛後無趣地擺手道,“相貌確是天道所賜,可生性過於蠢笨,毫無情趣,與那樣無趣的人在一起,不如自己找根木頭。”

  韓蓀卻隻笑道:“誰又不是一步步走過來的呢?今天的他可謂是伶牙俐齒,思迅勢偉了。而你的風姿尤甚趙姬,權勢不輸學王,他又怎麽抵擋得住呢?”

  “哪裡來的思迅勢偉,一個傻孩子而已。”

  “傻孩子如今已身高八尺,形貌偉然,總歸好過木頭就是了。”韓蓀說著還點了點頭,“嗯,各種意義上的好過木頭。”

  “……有多偉然?”雛後不禁眯眼舔唇道,“又有多少種意義?”

  “這要王后親自去試了。”

  “呵,瞧你給我饞的。”雛後媚笑道,“不如現在就將他送來吧~”

  “不能。他的才學已被我與范伢看中,不再是庶人,應以文士相尊。”

  “???”雛後驟驚而起, “你什麽意思?嬴越的伴讀都要進學宮麽?”

  “是,這一年唯有兩位學生是一定要收的,檀纓正是其中之一,明天會加一場立論清談,只為了他。”

  “怎能如此?有此人相助,那小賊的羽翼,豈不是更加豐滿了!”

  “所以我才將那羽翼推薦給王后。”

  雛後聞言微微眯眼,接著便是一笑,“我隻道相國自己嫌累,要請個男寵來代工,誰知啊,相國無愧為相國,想的就是周全。”

  “確是請代工,但遠談不上周全,根本沒想脫口而出罷了。”韓蓀這便拿起黑袍,“而且剛才說過,我喜歡看人在重壓之下的表現。”

  “看看看,你我都看。”雛後這便起身搶過黑袍,滿懷著似水柔情,一點一滴地為韓蓀披好,“明天的清談,就勞煩祭酒為我也準備一個席位了。”

  “這……”韓蓀愁道,“明日是立論清談,我亦會下場爭辯,因此已經請了別人來主持。”

  “換掉便是了。”雛後自身後擁著韓蓀道。

  “換不得。”韓蓀搖著頭輕輕掙脫開來,“在得道者中,她是身份最高貴的,在身份高貴的人裡,她是最有才學的,換不得。”

  “……好啊,那我知道是誰了。”雛後當場背過身去,可又忽然想到了什麽,回頭怒道,“你不會也將檀纓推薦給她了吧??”

  “……”韓蓀撓了撓臉,這便悶頭向外猛走,“不早了。”

  “韓蓀你什麽意思?引我母女爭鋒?你是唯恐天下不亂的縱橫家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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