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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逐道》五十九 關我玩家什麽事?
  論道大堂,韓蓀留下這幾位,既要做吩咐,又要試態度。

  畢竟,每個人除了學博以外,也都有各家名士的身份。

  如今檀纓於此開家,儒家已表態清談,最多不過半年,必要在此堂興開家之爭。

  秦宮是至此成為開家聖地,還是滅家墓地,除檀纓才學之外,權看這段時間的運籌斡旋了。

  好消息是,韓蓀自是此間好手。

  事一件件解,家一個個談。

  第一個關鍵人物,自然就是龐牧。

  於是,短暫的吩咐過後,韓蓀就此望向龐牧:“龐學博,檀纓對唯物家的詮釋你可記住?”

  “自是記住。”

  “一字不差?”

  “一字不差。”龐牧不忿道,“要我背給你麽?”

  “好,那檀纓是不是你學生?”

  “自是我的心頭愛徒。”

  “那若兩邊相爭,你站哪邊?”

  “我站天道。”

  “嗯……”韓蓀揉腮道,“就是說,倘若檀纓與眾儒當庭相論,你站在更有道理,表現更佳的一邊?”

  “啊……”龐牧此時才發現掉坑了,“大義……是該如此,但我以個人身份而言,最當先的應是儒士,再之後是學博,最後才是檀纓的老師。”

  “我也不逼你。”韓蓀隻點著桌子道,“如若相爭,你避嫌不論如何?”

  “……”

  “楚地的儒士,多半都是親近春申君的,你要與這樣的人一同拔除唯物家麽?”

  “祭酒,毋要多言。”龐牧隻抬手道,“我自有決斷。”

  “唉……”韓蓀見唬不住,隻好說道,“那你回去將唯物家的詮釋全盤道於儒學館,盡量安撫拖延,多爭取些時間,這總可以吧?”

  “檀纓初來乍到,理應多給些時間。”龐牧點頭。

  “好。”韓蓀又說道,“記住,描述檀纓的時候,一定要輕視他,把他的才學說得越短淺越好。”

  “這又是何意?”

  “祭酒。”范伢抬手道,“龐牧一貫直來直往,你曲曲折折能唬他一時,他卻總能直著撞出來的,還是與他明說吧。”

  韓蓀也隻搖搖頭,向後倚靠:“便由司業說吧。”

  范伢就此道:

  “為今百家逐道,儒家心念天下大統,攻心是最強的,故而第一個上門。

  “於學界,儒家想盡快摸清唯物家與檀纓的道,已決是和、是噬、是滅。

  “於國家而言,楚國最為崇儒,也希望將儒家多多滲透秦地,若一舉吞滅唯物家,自是大功業。

  “而你,龐牧,你不會去想這些,你隻願貫徹自己的道,故而你與他人不和,棄楚事秦。

  “祭酒的意思是,希望你適當考慮一下這些內情,將檀纓描述得盡量短淺弱小,讓儒家看輕他,從而多爭取一些時間。”

  龐牧良久無語,過後隻一歎:“我明白了。這樣的會議,今後我還是不要參加了。”

  話罷,他便直直起身:“若有信任的儒士相問,牧只會將所見所想,一五一十傳達給他,不多添一分,不漏淺一寸。至於剛剛的談話,我與祭酒有約在先,自是一個字也不會吐,至於之後的談話,我一個字也不要聽了。”

  “善。”韓蓀起身相送。

  龐牧就此離席。

  這位烈儒可以說是一身毛病。

  但唯獨,他的誠與信是無須置疑的。

  大門一關,毋映真便當先說道:“我醫家向來與世無爭,

便是來談,也是尋求啟發的,犯不上相駁,更無意相噬,祭酒放寬心,這邊自有我照應。”  “當屬毋學博體貼人心。”韓蓀苦笑道,“若人人都如龐牧,我怕是做不了幾天也就被氣死了。”

  姬增泉見狀,也便接過話頭道:

  “我化物家定是要上門一駁的。

  “只因我與唯物家都帶了個‘物’字,又皆是探討客物的家道,學說必有大的重合,有重合則要麽相噬,要麽相融,逃不過這一談。

  “但我會與王畿總館書信,讓他們給我些時間了解唯物家,時機成熟再來。”

  “這我也料到了,但化物家還不是最與唯物家相衝的。”韓蓀一歎過後,轉望范伢,“墨家才是。”

  “我會懇請總館,在化物家之後與檀纓相談。”范伢定睛道,“我且直言,倘若檀纓挨過了化物家,我亦不會放過他。”

  “……”眾人沉默。

  片刻後,還是毋映真問道:“司業是鐵了心,要唯物家並入墨家,立唯物道了?”

  “定是如此。”范伢長舒了一口氣,“我絕不會以勢欺人,介時將請天下名士列席,我定全力相駁,以爭檀纓心悅誠服說出那句‘老師’,而非今日這般輕薄。”

  “既如此。”韓蓀朗朗道,“若連司業那一關也過了,我法家再登門便是。”

  韓蓀言罷,眾人難免沉吟片刻。

  墨法明明是最近的,卻把先論的機會讓給別家,甘願壓軸,范伢與韓蓀也算仁至義盡了。

  姬增泉隨之歎道:“中間怕是還有別家要來,依我看,化物家與墨家之外,名家才是唯物家最難對付的。”

  “道家怕也不善。”毋映真道,“他們的最終境界是成仙,但唯物家眼裡的宇宙,似乎並沒有仙宮的位置。”

  一時之間,諸人這便數落起各家各道,片刻間唯物家又多了七八個對手。

  這名單一列,最後諸人也唯有沉沉無言了。

  太難了……檀纓這也太難了……

  便是扛過了儒家、化物家與名家又如何……

  今日一句話便駁倒檀纓的范伢,可還在後面呢。

  更可怕的是,他此時便已立下了吃掉唯物家的決心。

  至於法家, 祭酒心裡想的什麽主意這就更沒法猜了。

  多活一天是一天吧,唯物家!

  正當大家要散會的時候。

  韓蓀突然想起了一個人,凝向遠處自坐一隅玩杯子的白丕。

  “你這邊呢?”

  “哈?”白丕來回戲耍著三個杯子笑道,“你們逐你們的道,關我玩家什麽事?”

  眾人隨之一松。

  玩家,聽起來雖然很不正經。

  但這路人從不按套路出牌。

  概括下來就是……能拚武德就絕不贅言。

  他們的開家宗師姒彌的詮釋也非常明確——

  【吾等玩家行事只求自在,解不開的局,武論便是,談你娘談。】

  姒彌本人更是貫徹了這個作風,毫無文采,隻論武德,要麽笑嘻嘻要麽照臉踢,他更是用物理方式滅掉了當年名噪一時,頗具宗教色彩的“苦修家”。

  至於原因,似乎是看他們不爽……

  正因玩家如此行事,韓蓀這才警惕性問一下,確認唯物家的主張沒有惹到玩家。

  眼見白丕不以為意,韓蓀便又吩咐道:“開家之爭雖有規矩,但總要防一手小人算計,檀纓這邊,還請白學博多多費心,暗中陪護。”

  白丕聞言一皺眉,默默放下了杯子:“祭酒,這工我做不完了是吧……”

  “自有加工的錢與你。”

  “那是自然,但自在更重要。”白丕搖頭歎道,“祭酒有令,我暫可負責此事,但若過於長久,恐怕就不是錢的事了。”

  話罷,他便也負手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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