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想了想，拐入了街邊一個五金鋪子。

　鋪子門口走過一個身穿長衫的身影，胖子拿著剛買的菜刀跟了過去。

　很快二人便走到一個稍微僻靜的地方。

　“小子！沒事跟著你胖爺做什麽?”胖子手拿菜刀，惡狠狠地問道。

　那人聽了，突然一怔，卻也沒有跑也沒有其他動作，反而摘下禮帽，衝胖子一笑。

　這笑容有點熟悉，這人怎麽娘們兮兮的?

　“胖爺，你們馬老板死哪兒去了?”對方突然開口問道。

　這一開口，胖子知道對方是誰了，不正是天策情報組的女特務——黎夢芸嘛！

　女特務化妝技術很不錯，要不是胖子跟她很熟悉，她又有意地用本來的聲音說話，根本一點看不出來。

　“表小姐好！”胖子連忙恭聲請安道。

　“好了，趕快另找個地方說話。”黎夢芸啞著嗓子道。

　兩人很快在街邊一個飯館裡找了一個雅座，胖子胡亂點了一葷一素一湯，便讓夥計準備去了。

　沒辦法，女特務敗家的德性他是見識過，要那位點菜，胖子怕自己那點薪水經不住幾下折騰。

　黎夢芸這次卻沒挑三揀四，對點菜的事情沒有多關心，卻拉著胖子問長問短，中心話題自然是馬老板。

　“你們馬老板沒良心！大半年都沒人影……我要不是自己去查，根本不知道他躲進醫院了，也虧他想得出來，去精神病醫院！”

　黎夢芸不住地衝胖子開始數落馬老板的種種不是。

　要不是胖子知道真相，多半會以為馬長官吃乾抹盡不想負責任，一走了之呢。

　“果然女人都是戲精！”

　胖子在心裡不住地吐槽，表面上卻裝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幫著黎夢芸一起數落馬長官的不是。

　鬧得病房裡的馬長官一個勁打噴嚏。

　“不行，我得進去看他！”黎夢芸咬著嘴唇說道。

　“表小姐！你就饒了我們吧，那地方可不是隨便能進去的，你要把霓虹國領事開了瓢估計有希望，但是那地方可不一般……”

　胖子聞言連忙勸道，女特務雖然喜歡整蠱，但是為人也不壞，沒必要再弄一個女的病人進去，這也浪費醫療資源不是?

　胖子勸了一會兒，眼珠子一轉，一橫心，便添油加醋地把精神病醫院裡面的慘狀給女特務講了起來……

　“原來裡面這麽嚇人的！連妝都不能畫?還不能聽收音機?是人待的地方嗎?那我能去看看你們老板嗎?”

　經過胖子的一番勸說，女特務還是打消了進去陪馬長官的想法，卻又給胖子出了另一個難題。

　“這事，我說了不算，得問MISS柳！”

　胖子鄭重而嚴肅地說道，這大小主次還是要分的。

　“我不是探視，悄悄地去，比如送飯、打掃……反正就這些吧。”黎夢芸悄聲道，語氣中盡是懇求之意。

　“表小姐，真不是我不幫忙，這個醫院不像其他地方，管的可嚴，我們又不能隨便弄人進去，太明顯，太招搖！”

　“對了！要說起馬長官這次為什麽進去，有個人是罪魁禍首！”

　胖子聽黎夢芸說得情真意切、可憐巴巴，有些心裡不忍，靈光一閃，突然說道。

　“誰?告訴我，本姑娘饒不了他！”

　“湯山溫泉招待所的一個女招待，廖雅荃！”

　“一個女招待?馬老板品味也太差了！”

　“說是女招待，其實是日諜！你要想讓馬老板盡快出來，或者早點去看他，就幫我對付這個女間諜！”

　“沒問題！說罷，該怎麽做?”

　女特務難得地一口答應下來，這讓胖子對她又有了新的認識。

　“這事，我看也只有你表小姐能辦到……”

　胖子壓低聲音鄭重地給女特務說起如此這般操作的計劃來。

　好容易和女特務交待完畢計劃，胖子會了帳，卻沒回三條巷，叫了輛黃包車到了湖北路65號。

　安全屋書房裡。

　“當時情況緊急，只能先讓女特務跟上廖雅荃這條線，她跟蹤技術很好，應該不會有問題……”

　胖子有些惴惴地給MISS柳匯報道。

　“很好！我主要是沒權限，沒法調動天策組，既然她自己願意，我們還能騰出幾個人。”

　“通知小陸、小譚他們可以輪換出兩個兄弟，正好盯著黃家兩父子要人手。”

　MISS柳對胖子的當機立斷給予了充分的肯定，這讓他寬心不少。

　果然一家之主就是大氣！

　其實胖子心裡知道，主要是沒讓女特務進去看馬長官，怎麽安排只要不是太離譜，一家之主都會讚成的。

　當下也沒說破，匯報完畢之後便悄悄回到了三條巷。

　胖子來了之後邢守田和伍信義有了人幫襯，習慣成自然，居然不時的給病房派飯都會叫上他。

　一則兩人配合確實效率高些，二則嘛自己也可以松口氣。

　胖子當然只能勉為其難的答應了，當天再次出現把女特務的消息告訴馬長官時，馬長官心情是複雜的。

　要說有人惦記，心裡沒感覺，那是騙鬼的話，但是這女特務又確實讓人撓頭。

　好在胖子識大體，腦子轉得快，要不然，這工作就亂套了。

　既然現在廖雅荃有了女特務跟蹤，那也可以放心一些，自己便可以安心在裡面對付龔百歲。

　龔百歲現在在特務病房被關起來了，不容易接觸。

　陳院長他們的診斷情況又不好多問，再說就算把病歷擺在面前，那些專業術語自己也看不懂。

　想來想去，怕是只有再借助索老頭，催眠龔百歲，問他話，這樣才最簡單直接。

　問題是，現在要問的對象，被關起來了，要問話的主刀人，現在也半死不活，真是急死個人！

　馬長官就在各種思慮與想象中過了一天。

　夜裡，正想入睡，卻聽到牆壁那邊又輕輕地響了起來。

　“前輩?”

　“小子，我就知道你還沒睡！”

　索老頭的精神比前一天好了不少，但是中氣仍有些不足。

　“前輩，您老中氣不足，還是歇一歇吧。”

　“老夫心裡有數，我看你和那個胖廚子鬼鬼祟祟，琢磨什麽呢?”

　“就知道瞞不過你老人家，我們在想怎麽讓龔百歲說實話，把自己的底爆出來。”

　馬曉光沉吟了一下，也沒有隱瞞，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打算給索老頭說了。

　“唉！要擱十年前，老夫年輕點，這點事不算事，可惜現在老頭子我精力不濟，老了！”索老頭有些悲涼地感歎道。

　“沒事，前輩……”

　“不過，老頭子我還是準備幫你一下！只要這龔百歲出來，我幫你對付他！其實你不說我也能猜到你這小子是幹什麽的，你是特務！”

　“是，是，什麽都瞞不過前輩，不過我這特務隻對付霓虹間諜，不對付自己人。”

　馬長官見老頭是瞎子吃湯圓——心裡有數，索性真人面前不說假話，直接光棍地承認了。

　“不過你得讓你的人給我準備些藥，製成藥丸給我就是。”

　“你記住，一道是黨參、白術、茯苓和甘草，這是補氣的，另用川芎、當歸、熟地、白芍輔助，進行氣血雙補，另外加上老山參、熊膽……”

　老頭一口氣說了十幾種藥材，有貴的，也有便宜的，馬曉光自是小心記下。

　此後索老頭便，再沒言語，似乎是又昏昏沉沉睡下了。

　馬曉光不懂中醫，不過這藥方裡雖然也有幾樣名貴中藥，但是常見藥物居多，倒不像吃大戶或者整蠱。

　第二天早上，馬長官就把藥方交給了胖子，用的是醫院床單用電報明碼寫的(沒有紙筆，只能用那天吃剩下的雞骨頭刻點畫)。

　用書面傳遞的原因是，馬長官怕弄錯了。

　本來索老頭就有點瘋瘋癲癲，再吃錯藥，馬長官怕他一個不小心隨著老佛爺去了，那就不好了。

　而且，馬長官還叮囑了胖子，一定要先問醫生，再找人試藥，就算沒作用也不能吃死人。

　胖子的效率很高，隻過了一天，便配好了藥丸，送早飯的時候就交到了馬長官手裡。

　隨同藥丸塞過去的還有一小節鉛筆和幾張白紙。

　“沒事吧?藥試過了?”

　“我讓老劉試過，這藥可帶勁了，沒有危險！方子我留著，有用！”胖子壞笑著說道。

　“那就好。”

　自由活動的時候，索老頭也出來了，不過精神還是很差，走路偏偏倒到，好像刮一陣大風也能馬上把他吹倒。

　好不容易走到窗邊的馬曉光身邊，老頭子好像走了很遠的路似的，累得直喘氣。

　馬曉光悄悄地把紙包塞到了索老頭的手中。

　“沒事吧?前輩?”

　“沒事！老夫只是年紀大了， 這移魂秘術頗為耗費心力……所以有些不濟，不妨事，吃了藥應該會好些。”

　索老頭斷斷續續、有氣無力地說道。

　“前輩保重！身體要緊，其他事情，我們可以從長計議！”

　馬曉光見老頭這般模樣，有些不忍，連忙說道。

　“對付鬼子，咱爺們不會慫！不要廢話，娘們兮兮的！”索老頭啐道。

　馬曉光見老頭子心意堅決，也沒有再勸。

　這藥果然有效，中午飯之後，隔壁敲牆的聲音就有力多了，雖然不能和前幾日相比，也相去不遠。

　“小子，老夫再調養兩日應該可以複原，下面就看你們的了，盡快把那個龔百歲弄出來！”

　搭上話之後，索老頭悄聲對馬曉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