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潤州城,芙蓉樓。
這是潤州公認的第一酒樓,修建在城內的月華山上,為東晉刺史王恭所建。之所以聞名天下,是因為唐代大詩人王昌齡當年被貶為江寧縣丞,曾在附近的金陵渡送朋友坐船北上,提前一夜便在芙蓉樓上宴請餞別,寫下了一首膾炙人口的佳作《芙蓉樓送辛漸》:
“寒雨連江夜入吳,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
正是這首名作,使得芙蓉樓從此名揚天下,蜚聲古今,這就是大文豪的影響力。
唐末五代,芙蓉樓被江左九大家族之一的杜家購入,對芙蓉樓進行翻新修繕,依山傍水,軒昂寬敞,湖泊曲廊,別致典雅,形成了絕佳的景致。
不論是酒樓環境的自然風光,還是古跡名聲的光環加持,都使得芙蓉樓當之無愧成為潤州第一酒樓。
一到夜裡,芙蓉樓燈火通明,真正的達官顯貴,巨賈豪紳,會在這裡宴飲,才顯得最上檔次,這是白潤樓,豐嶽樓,天福樓無法比的優勢。
芙蓉樓第二層的雅間內,丁家今晚要在這裡設宴,專門宴請潤州城內做陶瓷聲音的商賈鄉紳等,他們的瓷器生意各有不同。
有的是在當地經營瓷器鋪子,分銷給城外州縣村鎮,主要是生活用品的瓷器,這些需求量大,但往往價格不高。
有的是往湖州、常州、江州、袁州等州府運轉銷售的行商大戶。
有的則是做鄰國番邦的瓷器生意,比如對吳越、閩國、蜀國、大理、南漢、西域的瓷茶之路,需求量也不小。
還有的專門跑海路,跟契丹、高麗、扶桑、南洋做生意,風險大,但利潤高。
這幾十戶商賈,可謂是收購瓷器進行倒賣和分銷南方各地和番邦的商業大亨了,以前他們都是從丁家以批發價進購青瓷,再從白家進購白瓷,跟兩家同時合作打交道。
今晚丁家把眾人都請到潤州最豪華的芙蓉樓設宴,他們還是略有些奇怪,感覺今年的瓷器商談會似乎提前了,設宴規格從天福樓挪到芙蓉樓來。
“梁老板,你也來參加這個宴會了。”
“丁家主發了請帖,焉能不來,賀老板,你也來了。”
“這位是歐陽老板嗎?幸會幸會啊!”
“哦,幾位老板都到了,沈某來晚一步,見諒見諒!”
“無妨,丁家主尚未出現,不算來遲。”
此人話音剛落,丁躍溪從樓梯口走下,似乎剛從三樓赴宴下來,來到雅間門口,對著裡面出現的賓客,抱拳道:“諸位老板,丁某人剛在樓上一席,陪了殷刺史小酌兩杯,沒有親至樓下迎接,隻讓犬子和管事在樓下引客,禮數不全,請多見諒!”
這些商賈本來就是三流家族居多,算是江左鄉紳富戶,稱不上巨賈;其中排入二流家族的只有三四家而已,本來就都比丁家遜色太多,又聽說方才丁躍溪在三樓陪殷刺史小酌兩杯,頓時俱露出欽佩和羨慕之色。
平時他們想見刺史一面,都是非常困難的,心中也知殷正雄是丁躍溪的大舅哥,而丁殷管殷刺史稱呼一聲舅舅。
“丁家主不必客氣,我們能被邀請參加此宴,已是榮幸了。”
“承蒙丁家主如此關照,我等家族的瓷器生意,才能賺取許多銀子,每年還為我等專門設宴幾次,有個交流做瓷器生意的機會,更是令人稱道。”
“就是啊,丁家主有氣量,鄙人佩服。”
這些商賈各個都是八面玲瓏之人,說話也是見人說人話,
見鬼說鬼話,吹噓拍馬都是張口就來!當然,到翻臉時候,也是比翻書還快,一切以利益至上。“諸位仁兄賢弟,都請入席吧。”丁躍溪伸手示意,讓大家落座。
這個大房間內,放下了三張大的圓桌,每桌十多人,共容納了四十余人。
在座位上,都有一個小木牌,上面有毛筆黑字,寫著他們的名字,提前排好了位置。
能夠跟丁躍溪同席一桌的,肯定是二流家族,或是三流家族中靠前的家主,座位遠近是以家族的財力來排的,跟官場仕途入座一樣,等級觀念習以為常,都沒有覺得意外。
眾人入座之後,丁躍溪笑著拍手示意。
須臾間,從門外走進了一些靚麗侍女,手裡端著一件件細白瓷器,器型有碗、爐、盤、罐、盂、碟、杯盞、執壺、瓷瓶等,放在了每一張桌案上。
“這是……細白瓷?”
這些商賈們看著白瓷,面面相覷,還以為丁家會讓人端上青瓷。每年都是如此,如果有工藝創新,出了更細致瓷面,或是花紋、器型都了變化的新青瓷,會給大家展示一下,但是今年卻先上白瓷,讓人摸不著頭腦。
但是,也有商賈消息靈通,已經聽說了辛秘,最近一段時間丁家買通了白家一位燒瓷工匠師,得到了製造細白瓷的秘方,暗想難道丁家真的要生產白瓷,阻擊白家的生意了?
丁躍溪微微一笑道:“諸位,一定很奇怪,為何這一次宴會,丁家會先讓人亮出白瓷而非青瓷。呵哈哈,這些可不是白家的細白瓷,而是我丁家最新燒製出來的,一點不比白家的瓷器遜色。”
眾人聞言,都驚訝、好奇地拿起這些白瓷仔細觀摩,發現這些瓷器,跟白家的白瓷,還真是差不多的質感。
丁躍溪捋著胡須,面露自信神色,語氣堅定道:“從本月起,丁家正式生產白瓷,將與青瓷大規模燒製。如果諸位從丁家一起購入青瓷和白瓷,那麽價位肯定會有大優惠,白瓷價格,會比白家低二成,青瓷也會同時降下去一成,這兩種瓷器都從丁家批量購買,你們的成本將會降低不少啊!”
在場的商賈鄉紳,可都是人精,心中快速盤算了一下, 如果購入白瓷比白家去年的價位下降二成,青瓷連帶能下降一成,還真是能夠省出不少瓷器的引入成本,利潤自然會多出一些來。
不過,這裡有些家主跟白家關系也不錯,合作了數十年,可不是說斷就斷的,因此陷入危難之色。
丁躍溪看了同席的賀家之主賀繼寬一眼,問道:“賀賢弟,似乎有難言之隱?”
賀繼寬神色尷尬,拱手道:“實不相瞞,賀家經營瓷器做對番邦的生意,已經二十載,每年都是從丁家引入青瓷,從白家買入白瓷,這一合作久了,難免都有些交情在。何況白家老爺子在十年前對賀家還有些幫助和扶持,賀某實在拉不下臉,直接與白家斷了交情啊!”
“是啊,賀兄之言有禮,我唐家也是如此,受過白家老爺子恩惠,只要白老爺子在世,我唐知義也做不出翻臉之事啊!”
其余人也紛紛點頭,丁家雖然是江左九大家族之一,但是那白家也同樣如此,不好得罪啊,至少不能直接全斷,大不了可以從白家引入一些,再從丁家買入一些白瓷。
丁躍溪忽地笑起來道:“諸位的想法,丁某人能夠理解了,不過大夥無須擔心白家老爺子會對諸位攜恩質問了。因為今兒個下午,我已經得到從白府傳出的消息,白老爺子年事已高,突發中風薄厥,已經不省人事。白家請了郎中,但難以救好,即便一時半會他沒有性命之憂,但可能半身不靈活,口眼歪斜,生活都難自理,也無法開口說話了。”
眾人聽完,露出了驚訝之色,不過想到白奉先的七十年紀,也就恍然了,倒是也沒有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