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在回營地短暫地露面後，齊暃決定帶著京子繼續“推進主線”。
　埋骨之地的血鴉已經乾掉了，之後就是冰冷之原的東側出口，直通對應遊戲內“石塊曠野”的區域。
　正常而言，石塊曠野上會有一個巨石陣，通過艾尼弗斯之樹拿到卷軸後，會開啟通往崔斯特瑞姆的紅色傳送門。
　這是原本遊戲中拯救凱恩的途徑。
　在這個世界肯定是不可能那麽簡單了。
　所以齊暃才著急帶著京子趕緊推進進度，了解更多情況，以便做更多準備。
　他肯定是沒法信任李雙的，但從李雙的口裡肯定是挖不出真相的，既然李雙說自己是凱恩的徒弟，那最好的證明辦法不就是去找到凱恩嗎?
　不過在出發前，齊暃還是又去了恰西那裡一趟，去看看“瑞克薩特的挽歌”有沒有修好。
　恰西果然沒有讓他失望，雖然數落了他幾句，讓他珍稀武器，但還是從帳篷裡的武器架上取下來已經修複一新的瑞克薩特的挽歌。
　筆直的劍身，寒光凜冽，好像從來沒有折斷過。
　這把劍的攻擊力雖然早已經過時了，在遊戲中或許早就沒有使用它的必要。但在這個現實世界裡，它劍身較短，作為近身的武器更易使用。
　大鐮刀攻擊雖高，但雙手武器不能防禦，有時候用起來也並不便利。
　他在這個世界的“儲物空間”可比暗黑2遊戲裡的格子多許多，也不在乎多拿這一把備用的武器。
　他把瑞克薩特的挽歌放在行李欄裡，視情況跟短杖“禍根之灰”切換使用。
　至於大鐮刀，還是希望留做底牌來用。
　離開之前，齊暃還不忘從恰西那裡順走了幾個“半成品”的金色裝備，包括手套、鞋和腰帶。
　所謂的“半成品”，是因為這些裝備沒有經過齊暃的“符文附魔”，所以不能穩定的淬火——修改詞條屬性，所以並不能像他身上的這幾件裝備那麽極品。
　但總比京子身上這幾個裝備欄還空著是要強的。
　又找到京子時，京子的表情罕見的有些“難看”，想必是等著有些著急。
　看齊暃不緊不慢地回來，連她這樣好性格的人都忍不住撅嘴說道，“看來您跟那個林女士有很多話說的樣子呢，要不……你們再聊聊，我自己現在也可以去冒險了。”
　“是?那行，你注意安全啊，早點回來。”
　齊暃沒良心地揮了揮手。
　“……啊?”
　京子哪開過這種玩笑，她本來並不善於撒嬌，這回實在是吃醋了，想要耍耍女孩子脾氣，沒想到齊暃真能這麽渣。
　給她乾脆整不會了。
　看著京子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尷尬表情，齊暃從口袋裡掏出剛才從恰西那順來的幾件裝備。
　“不過你要是自己去了，我這些裝備可就不知道該給誰了。哎，還是我特意去要的呢，難辦啊……”
　“咦?是……是我錯怪您了嗎?我……我要！我當然要！”
　京子忙不迭把齊暃手上的裝備穿戴上，屬性都提升了一些。
　現在她一身玩家模板，基本都穿上了裝備，連項鏈和戒指位都有了裝備，雖然戒指只是拿各的戒指和另一個藍色小垃圾，項鏈也就是湊數的。
　但好歹也是湊齊了一身裝備，這在營地裡可都是相當少見的了。
　況且京子明白，齊暃耽誤了這麽久是給自己要裝備去了，心裡那點醋意也就全變成了歉意。
　一時間又低著頭，搓著手指，不知道該怎麽說話了。
　“行了，趕緊出發吧。事情還一大堆呢。這次咱們倆的目標是找到下一個地區的傳送法陣，開通新的傳送點。我想趕緊救出凱恩老頭子。”
　齊暃也顧不上打情罵俏了，跟京子交代著接下來的計劃。
　“嗯！”
　京子痛快地回應著。
　兩人通過冰冷之原的傳送陣，這次更改方向直奔東面。齊暃已經探好了道路，東面就是通向“石塊曠野”的通道。
　確切的說，那是一片像是地震後，倒塌的房屋形成的天然屏障。
　在穿越了“冰冷之原”這個現實與魔幻交雜的城市郊區後，隔擋在他們和城市中心的，就是這樣一道高近十米，寬度可能足有幾十米的高樓廢墟。
　高樓的屍體彼此相連，數個倒塌樓房的側面中鋼筋鐵骨彼此交錯，就像是一個摔倒的巨人折斷了骨骼，而那斷裂的骨骼甚至從肌肉中橫插出來，讓這本是死物的廢墟多了許多殘忍可憐的味道。
　倒塌的樓房之間也沒有空隙，就像是動物的骨骼與筋肉，彼此骨肉相連，即便是想要勉強穿越，也只會被樓梯之間的各種橫支亂翹的鋼筋所阻攔。
　在這無邊的黑夜中，這裡也並沒有路燈一樣的照明設備，就連齊暃發射的照明用火彈，也只能劃著弧飛到“屏障”的中央部分，就熄滅消失。
　之前齊暃探索時就發現了這邊的“屏障”，以及進入其中的“入口”——
　那是一個類似於城市二環或是三環的高架橋起點，不知為何保留了相對完整的橋面，剛好可以讓他們跨過這道由樓房屍體組成的屏障。
　當時齊暃憑直覺就覺得，這個方向一定是通向“石塊曠野”的，現在看來果不其然。
　京子看著那些廢棄的樓房廢墟與大橋的一端也有些震撼，她忍不住感歎道:“這種建築，如果都沒有損毀的話，想必比傳說的都城崔凡克還要壯觀吧?”
　“嗯……”
　齊暃不置可否，他也不知該怎麽回答。
　“這是大人您那個時代的景象嗎?”
　京子思考問題的角度顯然與齊暃和林文熙這種“異世地球人”不同，她還真以為齊暃是沉睡千年的“赫拉迪姆賢者”呢。
　“嗯，要說的話，應該算是。”
　“它們以前就是這樣嗎?還是說……曾經也是金碧輝煌的?莊嚴肅穆的?”京子非常好奇地問道，“能給我講講嗎?”
　齊暃聳聳肩，“談不上金碧輝煌，也談不上莊嚴肅穆。你看那到那邊相對完整的牆壁了嗎?那其實是窗戶，每扇窗戶大概對應一戶人家吧。在這些樓房還未損毀的時代，這些樓矮的有六七層，高的要二十多層。”
　齊暃用手簡單比劃著，“想象一下吧，那一扇扇窗戶向上排列著，然後一到晚上，每個窗戶裡面都會透出溫暖的燈光來。有個詞匯叫萬家燈火，大概就是說的這個。”
　“哇……真是偉大的時代。聽起來比威斯特瑪最繁華的都城都要壯觀。”
　京子沉浸在自己想象的“壯觀景象”裡，發出感慨聲。
　齊暃沒有再出聲，他率先走上那段完整的橋面，橋面一直延伸到十幾米高的地方，剛好將那些樓房的殘骸踩於腳下。
　而就在剛好穿越“那道屏障”的地方，橋面戛然而止。
　扭曲的鋼筋從腳下的橫截面探出去，而本該連接著的橋面卻直接塌陷到了地面上。
　相隔幾十米外的黑暗中，隱約能看到下一段高架橋的橋墩，但其上的橋面也一樣斷斷續續，無法同行。
　在右手邊，沿著大橋的護欄有一段由未完全塌陷的橋面組成的幾段傾斜面，剛好可以作為落腳點下去。
　“看好腳下。”
　齊暃提醒著身後的京子。
　說完他輕飄飄地一躍，就踩到了下一段傾斜面上，腳下傳來的踩踏感還比較踏實，似乎並不會坍塌。他又向下跳了一節，然後揮揮手，示意京子跟上。
　齊暃忽然想起之前跟塔妮婭從“邪惡洞窟”的洞窟爬下，他當時還笨笨呵呵，是真的要手腳並用地爬下來。
　不想現在，他已經完全可以像當時的塔妮婭那樣，好像有輕功一樣，縱身一躍便可以跳到下面。
　跟在後面的京子也比當時的他好得多，同樣身形靈敏，蜻蜓點水地一路翻滾下來。
　兩人在大橋下面站定。
　回望身後跳下的傾斜面，因為最後跳落的地方足有四五米高，所以很難再回頭。
　下落之前，齊暃在鋼筋上固定了一條繩索，以方便萬一需要原路回程時使用。
　不過他還是希望用不上，能一次找到小站並開通。
　齊暃又環視四周的環境，忽然發自肺腑地覺得“石塊曠野”的這個名字非常貼合這裡的景象。
　如果說剛才他們跨越的那道天然屏障是倒塌的樓房屍體組成的，那麽這裡剩下的樓房就像是死而未僵的屍體，即便部分已經殘缺，卻還聳立著。
　這裡就像是經歷了戰爭洗禮，又荒廢了幾十年的居住小區。原本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一個個破敗不堪，有的半面透風，有的僅剩半截。
　但這些樓房的殘骸佇立在這裡，仍有十幾米高，甚至幾十米高。
　在這遮星蔽月的黑夜裡，這些高聳的樓房殘骸給人以強大的立體壓迫感。
　這種感覺是仿佛草原的血腥平原，和像是被夷為平地的廢土土地“冰冷之原”截然不同。
　聳立的高樓殘骸，代表更多的空間，與更多的危險。
　那些高樓殘骸裡也許不能住人，但顯然是可以作為魔物的藏身之處。
　在這月光都無法滲透的永恆黑暗中，那些高樓的殘骸裡無處不像是充滿了窺視這裡的眼睛，與正埋伏著準備偷襲的敵人。
　又或者說，那些高樓殘骸上一排排的窗戶，以及窗戶中透出的深邃黑暗，本身就像是“眼睛”。
　而那長滿了“眼睛”的高樓殘骸，忽然就有了一種濃濃的克蘇魯味道。
　如果你凝視它，內心就會有種難以平靜的狂躁感。
　齊暃深吸一口氣，他忍不住打開“內視”，用他的“能量視野”窺視著黑暗處。
　他不得不承認，如果僅是作為《暗黑破壞神》的遊戲地圖，他沒什麽可害怕的。
　可在這種集合了黑暗、空間壓迫、寂靜與孤獨的環境中，他還是隱隱感覺到一絲恐懼。
　這是人之常情。
　未知就是恐懼，黑暗也可能是恐懼。
　不過他並沒發現什麽異常。
　這附近都沒有敵人的影子。
　身旁傳來了彩色的魔法效果和熟悉的音效，他不用扭頭也知道，京子也啟動了“內視”。
　不僅如此，她還已經直接抽出了弓箭，做出了非常警戒的姿態。
　齊暃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說道:
　“不要這麽緊張。放松一點。”
　“是……是。”
　京子回答得有些沒有底氣，也許是不想讓齊暃誤會她又開始膽怯，所以解釋道。
　“只是……那些建築太高了，你剛才說的那種窗戶裡面，都是絕佳的射擊角度。如果有人在這裡伏擊我們的話，對我們實在是太不利了。不小心點不行。”
　“嗯，你說的沒錯。所以我們保持警戒，但不要緊張。一直拉著弓不會累嗎?”
　齊暃碰了碰京子緊繃的手臂，京子這才將蓄勢待發的拉弓姿勢回歸原位。
　“別怕，有我呢。”
　“嗯！”
　聽到這句話的京子才開始完全放松下來，手臂上不再徒勞地用力，只是保持著眼睛的敏銳，注意著可能出現的危險。
　說完這句話，齊暃自己忽然也覺得沒什麽可怕的了。
　這感覺挺奇妙的。
　“那……我們要去哪呢?”
　京子小聲問道。
　齊暃從口袋裡掏出“0號符文”，不動聲色地注入魔力，直到符文上發射出一道並不強烈，但在黑暗中卻極為顯眼的光線。
　指向了他們眼前大概十點鍾的方向， 折合成具體方位，應該是北偏東。
　“往那個方向。”
　“好。”
　京子很好奇地看著齊暃收起那發光的東西，似乎想要問他那是什麽，不過終究還是沒有開口，因為氣氛並不適合閑聊。
　這裡比冰冷之原和血腥荒地都要安靜很多，甚至連血腥荒地上偶爾會聽到的僵屍呻吟聲和鳥類的鳴啼聲都聽不見，也沒有冰冷之原上的嗚嗚風聲。
　總之就是寂靜。
　一旦說得太多，就有種“暴露目標”的突兀感。
　兩人開始沉默並警戒地前行。
　齊暃手裡握著“禍根之灰”，隨時準備著用魔法擊退忽然出現的敵人。京子就間隔幾米跟在他的身後，手持弓箭，全力戒備著。
　但想象中的敵人並沒有出現，齊暃甚至漸漸覺得，這片所謂的“石塊曠野”上是不是根本就沒有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