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盡頭

　“做菜這種事情，無非就是個熟能生巧。但要說講究也是有的。天下萬事離不開琢磨兩個字嘛。這菜系也得不停向前推進，研究。巧的是，我從小就愛鼓搗這個……”

　“哎，小丫頭這個問題問的好。這廚藝跟食材哪個更重要其實得看菜。比如你們今天吃的第一道菜，這組庵豆腐廚藝就得比食材重要。你們看著是豆腐，但實際上是裡面攙的食材可多去了。你們看要把豆腐去掉糙皮碾碎，再把雞胸肉跟，剁成綿綿的雞茸，要滑嫩、細膩，毫無顆粒後再挑去筋膜。

　接下來還要取新鮮蝦做成蝦茸、取鮮魚魚腹那一小塊做魚茸，在搭配上蛋清一起跟豆腐攪拌，然後重新壓實製成豆腐。搭配豆腐的高湯必須以土雞提鮮、豬肘增稠。以雞汁將豆腐蒸熟，但最後用何種湯汁上桌，還有講究。比如今天戈總電話裡告訴我是年輕人居多，所以最終給你淋上的湯汁，取自雞湯冷凍之後表層的雞油，在搭配胡蘿卜汁一起煸炒，至濃鬱。

　這還是較為取巧的做法，你們年輕人不介意那絲肥膩，有些說不得還就愛那一口兒，所以還算簡單。但若是今天來的大都是長輩，不喜油膩葷腥，那這菜就更麻煩了，用來烹製的湯汁需要多種肉茸吸油，再過濾起碼三遍，直到那鮮湯汁如淨水一般才能下入豆腐……”

　……

　戈東樹的面子還是有的。

　六個人，十個菜，把盤子掃得乾乾淨淨之後，戈東樹也將這位蘇師傅請到了包廂了，跟眾人打了個照面。

　寧孑也終於見到了蘇師傅真人。

　跟想像中不太一樣。

　這位蘇師傅可完全不像一般廚師那麽魁梧，恰好相反，身子顯得較為瘦削，看上去大概也就60出頭的年紀，不說話時，顯得頗為嚴肅，但聊到興頭上，那真就是口若懸河，讓人插不上嘴。

　事實上，聊到廚藝這塊，一幫人也的確沒誰插得上嘴。

　比如蘇師傅認為做菜要因人而異、因時而異這個觀點就讓寧孑頗為佩服。

　年輕人該怎麽做，老人該怎麽做，給大病初愈之人做菜，還得謹遵醫囑……

　這是一個普通廚子應該考慮的問題嗎?

　再就是菜譜的更新改良了。

　用蘇師傅的話說了，他這輩子最驕傲的事情，倒不是做的菜有多好吃，也不是隨便什麽菜，他嘗一口就能知道大概做法。而是他自行研製了13道菜，每道菜食材都不需要太複雜，但能讓人讚不絕口。

　沒辦法，當人在某個領域牛逼到一定程度，不管說些什麽，旁邊的人大概也只能不停的點頭符合。

　就好像寧孑今天聽這位蘇師傅吹牛逼，也只能不停點頭一樣。

　比如蘇師傅還因為戈東樹一句，退休怎麽這麽早，大談特談了他申請退休，申請了三年才批下來，不是帶會了幾個徒弟，組織都還不肯放他走，雲雲……

　當然，真要說蘇師傅願意專門端張凳子，把時間浪費在這裡跟一桌陌生顧客吹牛逼最重要的原因，其實大概還是因為寧孑。

　畢竟人家來的時候也就端了杯自釀的米酒，看樣子是打算敬戈東樹一杯就直接走人的。結果聽到戈東樹將寧孑介紹給他之後，這才喚來小徒弟，坐到了桌上，跟眾人開始吹起各種曾經的經歷。

　只聽這位蘇師傅曾經的任職經歷，大概就知道他的消息肯定很靈通。想想看吧，這沒有牌子的小飯館，攏共就三個包廂，一個大包，一個小包。能來吃飯的人大都會跟這位蘇師傅聊幾句。

　這大概就是人的名樹的影吧，是英雄則惜英雄……

　即便將這些都當故事聽，也是件挺賞心悅目的事情。

　……

　“……總之啊，我這輩子也沒啥成就，但要說到做菜這件事兒，那我蘇博然活了六十三年，還真沒服過誰！”

　當蘇師傅一臉驕傲的做完總結之後，路小雅跟寧雨霖兩人同時鼓起掌來了。

　顯然這兩個丫頭是真的吃貨，起碼在吃這件事上有著共同語言。

　寧孑瞥了眼兩個年輕小女生，然後便在老蘇走進包廂後，第一次開口道:“蘇師傅，我們燕北體大建了一座寧園，未來主要功能就是舉辦各種大型的學術會議。我想請您去負責寧園的食堂，您有什麽要求盡快提。”

　這要求提的極為簡單粗暴，顯然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雖然這老人做飯的確很好吃，但大家想的無非是以後能多來吃幾次便好了，沒人想的這麽奔放，直接把人請到體大去……

　但聽到寧孑這句話之後，路小雅跟寧雨霖兩個小女生眼睛裡是真的放出了期待的光。

　今天這一餐出過之後，再吃食堂的飯菜雖然不至於說味同嚼蠟，完全無法下咽，但美食這種東西，誰不愛呢?

　更別提按照這位蘇師傅的說法，他可是會做數百種菜，今天這才嘗了十道菜，華夏還有那麽多菜系，總得都嘗嘗才能滿足。

　這個要求也明顯讓蘇博然有些意外，明顯愣了愣，才笑著婉拒道:“小寧啊，我剛剛也說了，這人得服老，我開這個小飯館，其實大部分時間都是徒弟們在這裡操弄，我也就是偶爾興致來了，或者有貴客的時候下廚隨便坐坐。這精力畢竟是跟不上了，所以啊，這事還真做不下來。”

　好吧，這才是正常的，不過寧孑顯然沒有放棄，繼續說道:“蘇師傅，我是這麽想的，您想來也不缺錢，生活也無憂。不過聽說您兒子在國外也有些生意經常需要出去。如果您願意去寧園的話，除了華夏之外，我保證他能在世界其他國家任何地方做生意都能橫著走。”

　這話說得，讓蘇師傅臉上明顯掛起了愕然跟猶豫的表情。

　感覺有希望的寧孑又補充了句:“其實我跟很多跨國大公司關系都很不錯，國內的就不說了，比如蘋果、谷歌、高通、思科、愛立信、三星……等等。比如蘋果就給我們援建了一座芯片研發中心，這是大家都知道的。谷歌、思科、高通也為了體大建設高科技園區，做出了極大貢獻。

　這還只是現在，未來微軟、英特爾、英偉達等等這些高科技企業跟體大的關系也會極為緊密。只要您去寧園，這些國際性的大公司未來都將成為您兒子在生意場上的助力，以他們的影響力能在國外提供多少便利，想來您也能打聽清楚。所以還是請您能慎重考慮。”

　聽到寧孑這番話，戈東樹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兩下。

　其實他很想吐槽，寧孑對於關系不錯這個概念是不是有什麽誤解。起碼從他得到的消息，包括蘋果在內大概都巴不得這家夥趕緊去死……

　當然寧孑也不算是在忽悠。

　雖然大家都恨不得寧孑去死，但如果寧孑主動開口讓他們幫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忙，從公司的層面講，只要智商還在線就不會斷然拒絕。

　畢竟能成為公司大老大家關心的問題跟常人不同，一般來說都不會意氣用事。甚至很多CEO必然不會拒絕跟寧孑維持私人性質的“友誼”。哪怕這友誼的小船說翻就會翻，但沒翻之前大家都是好兄弟卻是沒半點問題的。

　商人嘛，一切為了利益不磕磣。

　畢竟這是個科技就是生產力的時代，天知道寧孑那台小電腦裡藏了多少會讓人覬覦的好東西。

　……

　蘇博然沒有立刻答應寧孑的要求，但能看出這位退休的老師傅心動了。起碼戈東樹是覺得未來這個小飯館大概率是不會在對外營業了。

　當然這肯定會涉及到一些人跟事，不過那就不管他什麽事了。

　反正對戈東樹來說，寧孑真把這位蘇師傅挖到體大其實是件好事，起碼以後到京城想吃點好的，就不用預約了。最重要的還是今天請客吃這頓飯目的達到了，大家都很滿意。

　戈東樹也算是把能影響寧孑的幾個女孩子都認了個全。順便都加上了微信，這樣以後萬一有什麽事情找不到寧孑的時候，也多了能找到這家夥的人。

　上次寧孑玩那次消失，被急到的可不止是那些領導們。

　不過戈東樹覺得寧孑這性格其實挺好，畢竟表現得太老實，總會有人忍不住想要不停的試探底線，但如果稍微試探一下就敢自爆，換了誰都會有所顧忌。

　現在的寧孑大概就是這種情況。

　對於他的許多想法，大概就是沒有想法。因為任何事情做之前，先得考慮到是否能付得起代價。

　……

　回程還是一輛車。

　好在一條路都能送到，車依然是直接先到了燕北大學，停在了寧曉住的小區外。

　寧雨霖今天明顯吃得有些撐了，不過心情卻是極好的，尤其是跟路小雅相處得不錯，不管是去的路上，還是回的路上三個女生一直在那裡竊竊私語。

　不過讓寧孑意外的是，方旭在跟寧曉簡單道別之後又回到了車上。

　“嗯，跟你去體大聊聊吧。”迎著寧孑探詢的目光，方旭解釋了句。

　寧孑也沒表示反對。

　車子再次啟動，先把同樣吃得很開心的路小雅送回了寧孑在學校裡的小別墅，辭別了戈東樹之後，寧孑便跟方旭一起在校園裡晃蕩起來。

　體驗又不一樣。

　想到自家堂姐不久之後可能嫁給眼前這個男人，寧孑的感受的確不太一樣。

　比如以前對方旭也算稍有好感，但現在走在一起時就總不自覺地想挑這位燕北教授的毛病。長得方正但不夠帥氣，學識雖然在華夏很強，但在他的研究領域還算不上大家，重點是寧孑始終認為方旭太過老實了些。

　“你想說什麽?不想跟我們一起做那個課題?”寧孑問道。

　“倒不是這個，就是想問問你到底是怎麽想的。數學家大會的時候，你不是給我發了封郵件，讓我做埃爾德什倒數和猜想嘛，還說我做出這個課題才能娶寧曉。剛剛人都在車上，我也不好意思說。所以趁這個機會問問你。剛剛你不會忘了吧?”方旭期期艾艾的說道。

　寧孑看著方旭，在心底歎了口氣。

　果然，他未來的堂姐夫是個老實人。

　他當然記得發的那封郵件，當時因為寧曉對方旭改了更親熱的稱呼，想為難一下這老實人而已，他竟然當真了……

　於是寧孑問道:“哦，那你明年能做得出來這個課題嗎?”

　方旭果斷的搖了搖頭，然後很中肯的說道:“這種解析數論方面的猜想哪那麽好做?誰也不敢說限定時間內一定能做出來吧?”

　寧孑點了點頭，然後再次問道:“那你剛剛在車上怎麽又說打算暑假就帶堂姐去家裡看看，商量結婚的事情?”

　方旭為難的看了眼寧孑，說道:“嗯……這是你大伯要求的，我也沒來得及跟你說……，寧曉也是這個想法，我也還沒告訴她這事，我也是想著能找機會單獨跟你聊聊，看能不能結婚後再做這個課題。跟你先說好就不用跟你堂姐說了，免得她來找你說。我想你也是講道理的，總不能我十年做不出來這個課題，真的就拖上十年吧?”

　聽了這個解釋，寧孑忍不住揚了揚嘴角……

　好嘛，這還是不想告黑狀……

　“那你結婚後再做這個課題，萬一一輩子沒做出來怎麽辦?”寧孑再次追問道。

　方旭哭笑不得的解釋道:“額……那也沒辦法啊。不過這種級別的解析數論課題就算真的一輩子做不出來，也不影響生活吧?我的工資跟獎金也足夠我們在京城生活了，而且學校也給我分了房子，日子總能過下去的。”

　寧孑點了點頭，用前所未有的認真語氣說道:“嗯，你想的沒錯，唯一的問題是我就這麽一個堂姐，而且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在我看來她比一個親姐姐對我都好。你覺得我能接受她以後就跟一個普通教授結婚生子，然後過完這輩子?她可以不在乎別人怎麽看，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但我覺得不夠。

　其實我是想直接幫她做些事的。不過我堂姐這人的性子你應該也知道，她總覺得現在日子就已經很好了，我幫得夠多了。而且她對生活的要求也就那麽高，持有這種想法的也包括你未來嶽父。如果我直接給錢，親情就變質了。所以我總得幫幫你，起碼讓我堂姐以後出門跟人比老公的時候，所有人都會羨慕她有個好眼光。

　你一輩子做一個難題，沒有任何成就那是你的事。但我希望有一天她能陪著你一起登台領獎，能光彩照人的站在人前，能有足夠的幸運去見識這個世界更精彩的一面。所以方教授，麻煩你解放一下思想。不要隻想著那點工資，我希望你以後成為世界級的數學教授。以後不管去哪裡都得讓人掃榻相迎那種。

　當然這份榮耀不止是你的，更是我堂姐的，我大伯的。更重要的是有了這層關系，我得千金買骨。不管你承不承認學閥終究是存在的，我的堂姐夫如果不能把這個世界所有的數學獎項掃一圈，怎麽能吸引更多的人唯我馬首是瞻?我才21歲，而且已經拿到過菲爾茲獎，但你已經33歲了，只剩下七年時間了。下次數學家大會是四年後，保險起見，你得在四年內獲得有足夠分量的學術成就。

　多米尼特其實也是同樣的情況。既然我把他留在了華夏，留在了體大，就得讓他能有所斬獲，得到比在哈佛更多的資源更榮耀。只有這樣，以後我辦的各種學術論壇才能在世界范圍內吸引更多的年輕數學家來。也能讓更多的人為我的想法做出貢獻，這是一個多贏的解決方案。我要讓所有人知道，我呆的地方就是地球的科學中心。

　所以你認為我會讓你繼續蹉跎這些時間?埃爾德什倒數和猜想是你個人的論題，這個問題你得解決，但我不能等那麽久，所以首先你得有在國際數學界拿得出手的成績。不止如此，接下來我們會解決一系列的難題，你都要參與其中，因為你是我堂姐夫，就這麽簡單。包括零點問題解決了，第一作者會署你的名字。

　最後，如果你願意聽我的忠告，那就是這個世界對老實人並沒有你想象中那麽友好。所以在你取得了那些榮耀之後，不要理會任何非議。只要你是認認真真的在做研究，問心無愧就夠了。其他人愛怎麽酸，就讓他們酸去。你唯一需要重視的應該是我堂姐的意見。明白了嗎?”

　寧孑很少有說這麽多話，但落入方旭的耳中，卻是無比震撼。

　這些用詞太直白了，而且也太過自信了。

　就好像他提出的那些難題，只要他願意去做，就肯定能解決一樣。

　這讓方旭心頭升起了無數草泥馬的情緒……

　但這種近乎狂妄的自信，卻讓方旭說不出任何反對的言語。面對一位二十一歲就拿到菲爾茲數學獎的小舅子，他著實沒有任何資格對這番話做什麽評價。

　最終也只能心神狂震中點了點頭，道:“明白了。”

　寧孑瞥了眼身邊的方旭，撇了撇嘴道:“明白了就好。正好趁著這個機會跟你談談接下來的工作。下學期來了體大之後將迎來體大第一批數學生，你的課程會安排在大二，所以不會立刻給你安排教學工作。也就是說接下來一年裡你有足夠的時間去做一些基礎性的研究。

　針對郎道-西格爾零點問題我已經做了一些基礎的工作。問題的本質是模q的複特征定義的Dirichlet-L函數在傳統zeta函數無零點區域內沒有零點，但是實特征對應的L函數在此區域內可能存在一個很接近於1的實零點。我的解決思路是先假設有這樣一個零點存在，並通過計算得出了一個不等式。接下來的任務就是證明這個不等式是否成立。

　換句話說就以朗道-西格爾零點的存在性為突破點，去進行矛盾認證。從而解決這個問題。我希望這個工作完成之後我們能完全消滅SiegelZero。即將交給你的任務是研究一個mollifier函數，盡可能的在不改變零點位置的情況下，消除零點間的高頻震蕩。

　當然做這個工作不止是為了證明這個難題。接下來還有一系列的工作，完成證明之後，我們還要利用這些手段將分析跟代數之間架起一道橋梁，通過這些數學方法來引導更重要的理論證明。這個過程需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你的未來會很充實。當然我不會讓你忙到連陪我堂姐的時間都沒有。總之，接下來我會把需要你做的內容，通過郵件發給你，每次不會太多，你自己合理安排好工作跟生活的時間分配就好，畢竟你首先是我堂姐夫，而不是數學家。”

　就這樣當寧孑話音落下時，對面已經是體大的行政樓。

　再給方旭洗腦的這段功夫，兩人已經從體大校內的小別墅走回到這裡。

　對於方旭來說，這時間顯然過得極快，他甚至都還沒感覺到時間的流逝，寧孑已經在他面前站定，然後乾脆的說道:“行了，今天就聊到這裡吧，我要先回去了，你回去之後也好好想想，再見。”

　“額，到了啊?再見。”方旭這才反應過來，有些倉促的答道。

　看著方旭心神不靈的樣子，寧孑搖了搖頭，隨後說道:“算了，你就在這裡等會，等會會有車來送你回去。”

　“啊?這就不必麻煩了吧?我走回去就行。”方旭下意識的拒絕道。

　他還真不想坐車，更希望能走路冷靜冷靜。

　“小事，你就在這兒等會就行了。你這狀態我怕你走路上被車撞了。”寧孑沒好氣的說了句，然後胡亂的衝著這位數學教授揮了揮手。

　……

　目送著寧孑離開，隻留下方旭在京城的晚風中凌亂。

　還好京城六月的白天已經有了一絲燥意，晚上也冷不到哪去。也沒讓方旭等多久，一輛奧迪便停在了行政樓外，司機熱情的下車，將方旭迎上車，直接送回了燕北大學。

　只是燕北體大跟燕北大學距離得實在太近了些，晚上又一路暢通，不到十分鍾便將方旭送到了小區門前。太快了，快到下了車方旭依然沒冷靜下來。

　思緒依然很凌亂。

　他未來的小舅子著實是有夠任性，一番話把他的未來安排得明明白白。還是那種他隻敢在夢裡想想的未來。

　這已經不是純粹的理性思維能想清楚的了。

　這個時候方旭不想回家，隻想找人傾訴。

　只是站在小區門口，卻發現在京城這麽多年，教了這麽多年書，這種事竟然沒有合適的傾訴對象。

　跟寧曉說這些不合適，跟同僚說這些不止是不合適，還可能挨打……

　甚至他都不知道怎麽跟曾經的導師范振華院士說寧孑的這些安排。

　是的，寧孑隨口畫的餅太大，大到都已經讓人消化不良了。

　偏偏這家夥畫的餅的確很有可能實現啊。

　好在夜晚的冷風，終究是將飆升的體溫漸漸冷卻了，在小區裡轉了兩圈之後，終究是讓沸騰的熱血漸漸正常。

　……

　三天過去了，在各方談判人員的努力之下，寧孑已經跟各方達成了諒解協議，並在合同上簽字。

　這也意味著很快就有一筆筆賠償款即將到位。

　對於這筆錢，寧孑並沒有多少期待。

　畢竟錢該如何用，三月已經有了規劃。

　當然寧孑也可以用來做學術方面的投入，比如為體大投資一百億做科研經費，來吸引各個學校的大老這件事情三月自然不會反對。

　反正對於三月來說，有了如此大筆的啟動資金，那錢基本上就很難花完了。

　不過思科的談判代表團還得多留兩天。

　他們要跟科南·拉馬爾代表的體大計算機科學院探討另一份合同，關於超級編程軟件的授權合同。

　具體操作模式是由體大計算機科學院控股一家公司，在通過這架公司跟科南·拉馬爾進行授權。這樣的好處是能享受國家一系列關於高新尖技術的優惠政策。

　這樣做既能通過技術授權增強這家限於困境中的跨國高科技公司盈利能力，同時也能讓未來的計算科學院能沉澱更多的可支配資金。

　當然這項技術雖然是以計算機科學院旗下公司的名義授權出去的，但三月已經通過自行擬定的合同，斷絕了學校能直接支配這筆錢的可能性。

　只要需要用到這筆錢，都需要寧孑點頭。當然，寧孑不會去判斷這些錢該不該花，那是三月的事情。

　事實上，如果三月不樂意的話，沒誰能在三月面前做哪怕一分錢的假帳。如果三月樂意的話，它能將全世界在某一個時間段內所有的資金流動都查得清清楚楚，當然這要付出的代價也比較大，需要消耗大量的網絡帶寬資源跟算力資源。

　總之一切差不多塵埃落定的時候，國外多家媒體也開始大肆報導世界半導體聯盟成立，以及聯盟內部出台的多項政策。

　一時間世界嘩然，華爾街巨震。

　畢竟這些政策，對世界整個半導體行業的格局都將產生極為深遠的影響。

　比如半導體聯盟發布第一則聲明就是，聯盟內部已對人工智能和高性能計算機芯片，以及用於設計製造蓋內半導體的軟件跟設備進行技術性評估，且根據評估結果決定針對影響到聯盟內部成員的地區跟實體進行禁售懲戒。

　僅僅針對這一則聲明就聯盟就給出了八條解釋。

　這些解釋將暫時禁止出售的技術都做了詳細的說明，並直接形成了文件，涉及到的聯盟內成員公司以及旗下產品也都一一標明。

　當然，話說得再狠也得看這個聯盟是否有實力。

　事實上，聯盟的實力的確很強勁。

　幾乎包含了整個半導體產業鏈上所有的龍頭企業。

　這些公司的專利加起來，足以壟斷整個行業上下遊產業鏈。

　聯盟采取了聯盟總長負責製，聯盟總長則采取了輪值制度，第一任的聯盟總長由英偉達創始人兼CEO黃文煌擔任，恰好大家心裡都很清楚現在英偉達的窘境，更是一瞬間就明白聲明中的地區是指哪裡……

　更別提聯盟發表這通聲明的時機還極為巧妙，昨天華夏還有媒體報導了谷歌、高通、思科、三星、愛立信等等公司的代表團就湍流算法使用權問題跟寧孑達成了協議，今天世界半導體聯盟便宣布成立，然後頒出了一系列針對性極強的政策，要說這不是對一系列事件的回應，大概打死都沒人信的。

　怎麽說呢，這足以讓許多人感覺到熱血沸騰。

　畢竟這個崇尚分工的世界，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樣明刀明槍直接競爭了。

　這跟直接拔刀砍過去已經沒什麽區別，現在就看被針對的的確是怎麽個回應了。

　是的，寧孑開發的湍流算法很厲害，寧孑為有為集團提供的人工智能語音助手也很優秀，但對方畢竟掌握了半導體全產業鏈的基礎，團結起來隨手一刀，就足以讓寧孑拿出的那些技術成為空中樓閣。

　理論上說寧孑的確靠著對方違規使用湍流算法，狠狠的賺了一大筆。但是世界半導體聯盟的這些聲明一旦正式落地，造成的瞬時肯定遠超所得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些措施畢竟雙刃劍。

　聲明在公布之後，也立刻反應到了股市上。

　作為首任聯盟主席的英偉達，股價近乎是應聲下跌了兩個點。

　畢竟他們所針對的那個地區，有著全世界目前來說同時也是聯盟內部各個成員最大且是最健康的市場。

　但顯然聯盟內早有準備，股價很快又被拉了回來。

　一方面是這些科技公司的大老們集體密集發生，從各種層面分析，聯盟頒布的措施是經過內部嚴格評定的，對公司財報可能會有影響，但肯定在可控范圍內。而且這些政策實施將得到一定層面的補貼，還有利於聯盟內部公司的長遠發展。畢竟股價這玩意看的本就是預期……

　但最重要的還是礦難風波都還沒過去，英偉達的股價本就已經在歷史最低位，本來再跌的空間已經不大了。畢竟英偉達還是這顆星球上做GPU的頂級企業，除非這個世界計算機顯示技術的基本邏輯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又或者整個半導體研發生產邏輯發生根本改變，否則英偉達的價值還是擺在那裡。

　這大概也是英偉達敢於擔任世界半導體聯盟第一任聯盟主事者的原因。

　不管外界如何分析評論，但有一點大家都是認可的，如果聯盟的聲明跟要求真的落到實處，起碼短期內對整個華夏的半導體產業鏈影響極大。

　甚至對於一些公司而言可以說是毀滅性打擊。

　比如有為集團。

　不管即將發布的M2O功能有多強大，其搭載的人工智能語音助手有多受歡迎，但如果沒有最基礎的半導體芯片支持，一切都是空中樓閣而已。

　現在壓力到了另一邊。

　讓所有人意外的，有為集團並沒有如同以往般低調行事，很快就有消息傳出，有為集團創始人發了一封內部信，這封內部信的標題也剛到讓人意外。

　“沒有有為集團的半導體聯盟，算什麽世界半導體聯盟?”

　是的，只看標題都不需要去關注正文便能看出這家集團公司打算跟所謂的世界半導體聯盟硬剛了。

　這也讓許多第一時間對世界半導體聯盟政策解讀跟應對政策分析得專家們大跌眼鏡。

　在許多人看來，這個時候積極主動的去跟半導體聯盟交涉，付出一定的代價然後雙方達成和解才是最好的出路。事實上許多人非常希望事情的走向能如此發展。

　畢竟損失的錢是真的。

　當然對於許多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媒體來說，雙方直接杠上，可以聊的話題又多了。

　只是這次輿論顯然不在是一邊倒了，這其中當然也包括了華夏內部的聲音。

　尤其是寧孑，已經開始在網上被諸多專家們口誅筆伐。

　畢竟結合了上下文的意思，足以讓人分析出這針對性極強的聲明跟措施是怎麽回事，尤其是英偉達成為聯盟第一屆聯盟總長的情況下。

　事實上，如果不是寧孑在同一年裡剛剛拿了圖靈獎跟菲爾茲數學獎，聲望正在如日中天的時候，這些不同的聲音早就已經泛濫了。

　只是被學術界的認可，讓這些批評的聲音暫時被讚譽聲淹沒。

　此時算是終於找到了突破口。

　比如某位明珠雙旦知名大學的教授邢建新在就在這個時候站了出來，以微博為陣地直接發了一篇長文，來批判寧孑的任性妄為。

　“看吧，我們早就說過人狂必有禍，人最怕的是沒法認清自己。我在很多文章中都已經分析過，華夏最好永遠不要去挑戰大洋彼岸的權威，只要我們安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大部分人都能過上想要的生活。這難道不是一種幸運?歷史已經一再的證明了這一點。但總有些人不明白這一點。當然絕大多數普通人不理解這些分析，造成的破壞不大，但像寧孑這種人的肆意妄為，就會給我們帶來極大的損失甚至是災難，甚至已經初見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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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很長，八千多字，從五個角度分析了如果華夏安心做老大的附庸，華夏人民能過上多麽幸福的生活，同時又從這五個角度，寧孑做出批判。因為寧孑的所作所為嚴重損害了華夏半導體產業跟世界半導體產業鏈的關系，直接讓本就依附於世界半導體公司發展的無數華夏半導體公司陷入困境。

　順帶著這位教授也諷刺了一番有為集團。

　畢竟這次有為集團似乎也跳的很高，而且在國內大家都用高通現成方案的時候，唯獨有為要去研究所謂自主產權的CPU，顯得太過標新立異。但顯然這些投入都是打了水漂，因為眾所周知，有為集團並沒有自己的晶圓廠，所以不管自家設計的CPU多優秀，在人家的團結起來之後也屁用沒有。

　不得不說，這位大老的確是有教授的水平的。

　一篇文章行文順暢邏輯嚴謹，絲絲入扣。

　也收獲了許多點讚跟轉載。

　而且這位教授還深得互聯網論戰的精髓，不止設置了只有成為粉絲七天以上的用戶才能發表評論，而且肯定還找了人專門維護評論區，任何反對的評論都刪得賊快。

　所以當點開評論區後便能看到支持者極廣。

　當然這個時候絕對不止是這位邢建新教授對寧孑有意見，這篇文章也開始到處被轉載，更多的人也站了出來對寧孑開始口誅筆伐。

　……

　華夏，京城，燕北體大。

　寧孑顯然沒有身處漩渦之中的自覺。畢竟他本身就很少會關注網絡上的褒揚，或者罵聲。

　而且就在世界半導體聯盟開始展現威力的時候，寧孑心情其實還很不錯。

　因為蘇師傅來到了體大，給出的理由是看看寧園的環境，當然寧孑很清楚，這位老人家無非就是找一個台階，未來來體大寧園負責廚房而已。

　為了能讓這位特別會照顧大家胃口的大師級廚師留在體大，寧孑專門叫上了陳永剛，又讓負責寧園具體事宜的金正南跟著，一起帶著這位未來的寧園主廚，參觀寧園的廚房。

　“蘇師傅，這就是未來我們的廚房了，我打算直接交給您，需要采購任何設備直接找這位金主任。寧園正式開始投入使用之後， 廚房怎麽安排也是由您一個人說了算。除非有特殊活動，我們會提前通知您。您看如何?”

　寧孑極為尊重的問道。

　好吧，這態度也讓陪同的陳永剛跟金正南面面相覷。

　尤其是陳永剛，這是他第一次聽到寧孑用“您”來稱呼他人，要知道幾位來訪的領導跟院士都沒有過這種待遇。

　“行吧，哎，不過小寧啊，你也能看出來，我這一把年紀了，也做不了太多事情，大部分時候也只能是我徒弟上了，我在旁邊指導下，偶爾給大家開開小灶，別的真的乾不動了。”

　“沒問題。這就足夠了。”寧孑立刻答應了下來。

　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先把人給忽悠來再說……

　心情大好之際，突然感覺手機震了震，寧孑歉意的笑了笑，然後拿出手機發現是三月通過企鵝給他發了條消息:“喵，一個屁股上有屎的家夥跳得好歡，你趕緊命令我原地按死他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