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又到了春茶上市的季節。茶山傳來了采茶姑娘動人的歌聲,茶坊裡散發出誘人的茶香。
一滴汗水,一分收獲。今春的茶葉收成好,品質高。就連苛刻的茶商也嘖嘖稱道。
還有兩件事更加值得欣慰。這第一件嗎,是養父的病患傳來好的消息。通過階段性的複診,養父身體的各項指標趨於正常,術後恢復情況良好。第二件事,是去年冬天對茶莊進行了技術改造,既提升了生產工藝水平,又擴大了生產規模,實現了增產增收。
時間來到了二十一世紀初葉,中國的改革開放正深入推進,神州大地迸發出勃勃生機,經濟和社會發展高潮迭起,一浪高過一浪。
這年年末,養父和林阿叔商量,打算聯合同村的茶葉種植大戶,探討成立林紅茶業有限公司,組建產、供、銷聯合體的可能性。大家一聚頭,雖說想法各異,但都有一個共同的願望,期待改變傳統的經營模式,把家庭作坊逐步轉變成規范化的現代企業。
說乾就乾。前期工作由養父牽頭,我配合林阿叔叔做市場調研,形成可行性報告後再行提交討論決策。
這一天上午,我帶著整理出來的相關材料,向林阿叔家中走去。打老遠我就覺得與以往不同,只見阿叔家門口人頭攢動,熙熙攘攘。家裡面高朋滿座,熱鬧非凡。
我正納悶,心想:林阿叔家今天辦什麽大喜事了?怎麽也沒聽他透露一聲。
“子路,你趕緊進來,見見你的林爺爺。”林阿叔眼尖,打門外便向我招呼道。
我這才注意到,有一位頭髮花白的老爺爺,裡面穿著休閑服,上身套了一件寬松的西裝,結著領帶,正興致勃勃的的與鄉鄰們家長裡短,說著陳年往事。林阿叔的父親林阿公,緊緊地握住老爺爺的雙手,像是久別重逢的故交,眼神裡飽含著傷感,又流露出驚喜。
看到我遲疑的眼光,林阿叔爽朗的對我說:“這是我大伯,從台灣回來省親,今天早上剛到家。我們做夢也沒想到,老人家離開大陸五十多年,競然苦苦思念著家鄉,輾轉回來尋親。”
我驚詫萬分:“真是可喜可賀啊!兩岸一家親,血濃於水說得一點沒錯。”
林阿叔還是搖了搖頭:“只可惜留有遺憾。我的爺爺、奶奶早已離開了人世,他沒能見到父母雙親。”
“能踏上家鄉的土地,能與骨肉兄弟闊別重逢,能見到鄉裡鄉親,心願足矣。你看,老人家滿面紅光,心情舒暢,談笑風生,興奮之情難以言表。”我也被眼前的場景所感動,深情的說道。
我自告奮勇地留在林阿叔家,幫襯著乾一些繁雜瑣事。得空閑時,老爺爺笑咪咪的問林阿叔:“這個勤快的小夥子是哪家的娃?”
林阿叔走到到老人家的身邊,抬手指了指門外:“你還記得村口大榕樹下的老林家嗎,他是老林家的孫子,他爸叫林友善。”
“記得,記得!我記得那個時候父親常常到老林家去串門,我打小就在榕樹底下玩,還蹭過他們家的飯呢。”
鄉鄰門一陣陣無拘無束的談笑聲,在堂屋裡悠悠回蕩。
這一夜,我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林爺爺與家人五十多年的分離,卻始終拽著親情的思緒不肯放手。古人雲: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我已經遠離姐姐十多年,一股強烈的渴望之情由然而生。
自從老爺爺探親之旅過後,我再也沒有力氣搬走壓在心中的那塊石頭,黯然神傷時不時寫在了臉上。
憂慮的眼神始終沒能逃過養父母的眼睛。養母小聲的問我:“最近,碰到什麽煩心事了?”
“沒,沒有!”我口不擇言的應道。
“有什麽話不要藏著掖著,爸媽也是通情達理的人,那怕有天大的事,我們也會為你作主的。”
養母把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我就鼓起勇氣掏出了心裡話:“爸爸、媽媽,對不起,有件事我一直沒跟你們說,我有個姐姐,比我大三歲,名叫姚小青,在這個世上,她是我唯一的骨肉至親。我記得小的時候,奶奶患上重疾,把我托付給二叔,姐姐跟三叔去了佛山,這一晃十多年過去,我想姐姐啦。也不知道她現在過的怎麽樣!”
養父瞪大了眼睛:“這樣的事,你怎麽不早說啊?當時你姨媽在東莞,還可以方便讓她幫你尋尋。”
養母停頓了一下,又說:“待會我打個電話,讓你姨媽回憶一下當時發生的情況,看看還能不能找到一點蛛絲馬跡。”
養父母的話使我感激涕零。心想:我不知道哪輩子修來的福,遇上這戶好人家。而我親愛的姐姐,我想知道命運把你帶向了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