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波羅酒店。
李安望著手中的醇香的赤紅酒液,在透明的杯中被搖晃,泛起漣漪,映射出他疲憊的臉龐。這種疲憊並不只來自身體,更多的是來自心理上的疲憊。
深紅色的窗簾被下人拉開,露出了大雨滂沱的繁華街景。各色的燈光在雨線中模糊,混雜在一起,帶有一種虛幻朦朧的美。
仿佛世外桃源一般,李安勢力中心的南城區還似乎與之前別無兩樣。黃昏的街道上還能看到一波又一波的人們,為了即將到來的夜生活去尋找樂子。
曾經的自己,似乎也是這街道上的一員。而如今,端坐在危座之上的自己,時刻要提防四面八方的敵人與窺伺。
太累了。
久違地,他取出了自己的卡片,一張一張地放在面前的桌上審視著。最終目光還是回到了最在意的那張卡牌之上。
這是我的欲望——
“誘惑:感官”,曾經隻經歷過一次的妄想般的體驗,那股強烈的衝動成為了此時支撐李安的動力。
追求凡人的樂子是貪圖享樂,追求異樣的感官刺激也是一種享樂。自己過去十幾年來錦衣玉食的生活,走上這麽一條超凡之路似乎合情合理。
但李安的心中總覺得很是空虛。就像一個水杯,僅被填滿了不到三分之一的水,一眼望去還有大半的空間,渴望著更多的水。
所以為了填滿這空虛的心,他的結社成立之後走向了擴張的道路。他以為結社就像植物的根系,所有的水會匯集到主乾,供給給他。但事實卻南轅北轍,龐大的組織確實帶來了更多的水,可也多了更多消耗水的地方。為了獲得營養,需要發展根系;可發展根系,同樣需要消耗營養。
更何況這條路,越到後面越不好走。而時間,又不願意為他走得慢些。
此時,整個世界就像熱鍋上快要燒開的水,而自己只是水中不起眼的細菌。你想讓它不沸騰,想要活下來,但是以你的能力與認知,你沒有任何辦法。
這一重歷史已經發展到最高潮,至關重要的神戰勝負將決定歷史如何裁定。不能飛升跳脫而出的凡人,只會成為被一筆帶過的存在,甚至都不會被歷史記得。
以自己現在的可笑力量,估計連淪為一個渺小的注腳都夠嗆。哦不,差點忘了,我還有一個莫名其妙的“使徒”身份,這樣的話還是可以成為一個注腳的。
李安自嘲地笑了笑,收起了卡片,拿出了自己規劃的 B。紙張上寫滿了各種需要準備的事宜,以及各種超凡物品的分配與安排,這是他為了和秦宇撤退到莫蘭所在世界所要準備的計劃。塗塗改改的潦草字跡寫滿了他心中的不安。
“等這次戰鬥結束後,就和秦宇撤退吧。”略帶不甘的聲音在房間中回響。
……
查玉坤就站在原地隔空與龐域對視,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得意的弧度。
“一副奸計得逞的樣子,”龐域蹙起了眉頭,反手掏出了腰後的手槍對準了他的頭顱連開四槍。“喂,給buff!”
聽到了龐域聲音的原監戰士兵瞿侖連忙念誦起密傳,鋒銳之力刺穿空氣,纏繞到疾馳的子彈之上,化為強力的祝福。
查玉坤作為杯之力構造的怪物,動態視力自然不弱,清楚地看到了龐域出手的動作。只是要想完全躲開是不太可能的,而且自己也需要通過它警告一下那個男人。
稍微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原本應該命中頭顱的子彈穿過了他的手掌。
查玉坤的右手在接觸到子彈的一瞬間便被攪碎為肉醬。與此同時,龐域的右手也瞬間爆為肉醬,本應該握在手裡的槍也“哐當”一聲掉落在地上。
“不要輕舉妄動哦,”查玉坤的聲音突然在龐域的耳邊響起。“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對吧,不用感到奇怪,畢竟我們的影子已經暫時合二為一了。”
龐域自然不可能聽查玉坤的話,腳下正準備發力,突進到他的面前給他一記狠拳。
查玉坤歎了一口氣,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剁骨刀,眼都不眨一下地砍斷了自己的雙腿。
二人的腿同時落在了地上,查玉坤在手下的攙扶下平穩地坐在了輪椅之上,而龐域則倒在了泥濘之中,用著僅剩的左手支撐著身子。
龐域雙腿的斷口處不斷滋生著肉芽,想要修複這恐怖的傷口,但是僅憑這一點的杯之力還做不到斷肢重生。鮮紅的血液從斷口流出,順帶走了龐域體內的熱量。他的臉色逐漸變得蒼白。
反觀輪椅上的查玉坤,似乎對於自己的傷勢不為所動。腿上的斷口處可以看到發白發臭的肉質中隱隱可見的菌絲,它們共同包裹著蒼白的腿骨,乾癟的血肉中不曾流出一滴鮮血。畢竟,他是乾渴的怪物,自然不會允許一滴鮮血從自己的體內流失。
“影子啊,在迷信的民間傳說中可是很重要的東西,”他的聲音再次在龐域耳邊響起。“據說啊,人的影子正是三魂七魄中的地魂常居之地。而地魂又叫做覺魂,主人的感覺、感受,即凡是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鼻子聞到的、身體接觸到的一切,所產生的感覺、感受或反應。這些都與地魂息息相關。”
“現如今啊,我倆的地魂緊密相連,成為了一條通道,一條將我的感受實時同步給你的通道。故而,我受傷你也得承受一樣的傷勢。可是呢,我本身就是個死人,斷條腿沒個手啥的,對於我來說並不算什麽。但這一切,對於你這種活人來說,可不是什麽眨眨眼可以無視的小傷。所以啊,你還是乖乖地在著看戲好了,我很中意你呢,等這邊塵埃落定後,我還想好好品嘗你鮮血的滋味呢。”查玉坤一邊說著,一邊流露出了癡迷沉醉的神色。
龐域低下了頭,似乎對於此時的形勢已經認命。
瞿侖心急如焚地看著此景,他躲在掩體後的身子瑟瑟發抖,不安的念頭充滿了他腦海。怎麽回事,怎麽一瞬間就形勢逆轉了?我要不要逃走?肯定的吧,他死定了,我……我也救不了他呀!!逃吧,還是逃吧,只有活著才能替他報仇不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你在這也跟著他一起死了,就正好合了敵人的意了!對,為了不讓他們得逞……你只是單純怕死吧?
突然,自己一個念頭中斷了所有的念想。
是的,我確實一直是一個怕死的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