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不是優柔寡斷之人,只是以前苦無門路,如今聽了徐飛建議,感覺搞工程很可行。
而早上來到農機站,跟六個‘戰友’一商量,發現大夥竟然都懂得土木施工,當即不再猶豫,直接跑鄉大院提交辭職報告。
從縣裡喝茶回來的鄉長,因完成最後兩個招商指標,為黃泥崗鄉取得99年最後兩個季度的財政撥款,通過縣財政發下工資後,眼看還有盈余,加上鄉大院殘破不堪,便將價值兩萬塊的修葺項目,交給了尚未取得牌照的‘黃泥崗鄉建築工程有限公司’。
湊巧,宮局下鄉,告訴徐飛已經將大澤拖拉機制造廠的施工隊,掛靠在澤市第三建築公司,聽聞此事,又幫老徐辦理了掛靠,順便帶走建築公司的注冊材料。
事情發展,快的令人難以想象。
昨晚剛決定搞工程,今天上午十點就已經開工。
老徐摸著冷硬的鐵鍁木杆,仿佛回到南越前線,為迎接敵人炮火拚命趕修工事。
水泥砂石、摻水和泥……
上灰上磚、灰鏟一挑、手腕一攤,壓磚收尾……
忙碌中。
老徐環顧六個戰友,發現速度一個比一個快,甚至砌牆都不用扯水平線。
然後。
不到中午,修葺項目就進入驗收環節。
緊接著。
馬路上又來了三個漢子,對方跟老胡等人的氣質十分相似。
魁梧、雄壯、精神!
果然。
“營長!!!”
“……”
俗話說,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
老徐很想記住自己帶過的每一個戰士,但參軍二十載,從小兵到營長,經歷了太多太多,加上每年都有新面孔,實在認不出。
同時,心中也泛起疑惑。
他以前見過幾個轉業歸來的戰友,要麽混的很落魄,要麽同樣窩在農機站。
而近兩天遇到的戰友,且不說體型,這扎堆似的來投奔……
怎麽想怎麽奇怪。
驀然,老徐想起老領導。
既然對方打算推助徐飛成為TEP高管,說不定還會安插其他人進入TEP。
這些漢子一看就是軍伍出身,如果集體加入TEP,肯定惹人起疑,而通過自己……
就像昨天,以戰友名義,讓徐飛幫忙安排工作,就理所當然了。
‘幸虧帶他們搞了工程,否則兒子身邊豈不全是監事人員?’
老徐並非不想為上級考慮,但他現在也要為自己考慮,尤其為了自家獨苗苗。
當然,他也不討厭這些人,甚至感覺很親近。
‘那今後就跟我搞工程吧,反正餓不著!’
念及到此,以更加熱情的笑容,迎上新來的三個漢子。
“二狗,你們來了!”
工程師:“???”
……
“見鬼了!”
躲在暗處瞧瞧觀察的徐飛,看到這一幕,感覺有點懵。
工程師們的體型,大差不差,反正都跟牛一樣壯實。
他擔心一次安排太多,惹來老徐懷疑,便分批分理由的構造工程師。
比如A工程師通過他的講述,了解一些南越戰況,再以老徐戰友的身份,前去投奔。
B工程師,則以A工程師的戰友身份出現,不認識老徐……
後續,有的認識A,有的認識B,有的認識C……
關系框架搭建好,後續投奔的工程師越來越多,即便老徐懷疑,
也能用互相間的關系,證實各自身份。 但……
老徐竟然會給工程師起名字?!
“還是說,露餡了?”
徐飛想了想,拿出徐老爺子留下的電話本。
老徐參軍時,有時委托縣城武備部領導買點東西,有時也會委托退伍歸家的戰友,往老家帶點南越土特產。
徐老爺子在電扇廠做廠長,看有些退伍老兵找不到工作,便安排在廠子裡。
因此,留下許多‘真戰友’的聯系方式。
徐飛挨個給對方村裡打電話,有的能找到,有的已經是空號。
而能聯系上的,直接說老徐決定乾一番大事業,如果在家混的不好,這邊包吃包住,每天20起步,趕緊來!
“真真假假,看你怎麽著。”
徐飛忙活完,回到供銷社微機室。
婁小虎一臉開心的迎上來,“廠長,玩具廠解封了,那邊通知咱們做交接。”
“嗯?”
這可不行!
按原計劃,辦理完離岸公司,拿到TEP外資牌照,玩具廠才會解封。
在此期間,倉庫裡賣不出去的蛤蟆怪,每天晚上都會被外鄉人順走幾千件,甚至上萬件。
等解封那天,喊來鄉領導,縣領導,大夥一塊跟技術監督和檢驗檢疫部門做交接。
到時候一盤點庫存……
好家夥,我的蛤蟆怪全都不見了!
核算核算,按照黃金版機械三國的售價,單件100,庫存8萬,總計800萬!
根據規定,查封單位負責保存,自然由查封單位賠償。
當然,對方十有八九賠不起。
而他也沒打算讓對方真賠,只是想利用這件事約束對方,省的今後有事沒事來蹭飯。
但現在……
“五天時間,應該被順走兩三萬件。”
“就是不知道哪個領導敢為咱出頭。”
徐飛想了想,認為縣領導不敢,市領導有點懸,自家認識的,又能幫上忙的,估計唯有東山總社的老太太。
只是總麻煩對方也不好,不如試試僅有一面之緣的澤市二領導程光。
澤市窮啊,負載率高達90%,如果地區能破產,估計早就申請破產。
兩三萬件,兩三百萬。
如果程光窮極了,光腳不怕穿鞋的,以對方在諸市賣光官企的性格,說不定真敢去東山府鬧一鬧。
至於會不會坑對方?
咱在理啊!
再說,比起他賣光官企的事,這算不上什麽。
更何況玩具廠合規合法,無辜被封,背後肯定有齷蹉,對方肯定會心虛。
思索著,徐飛翻出對方留下的小紙條,撥通上面的號碼。
“領導,玩具廠喜迎解封,來一塊瞧瞧進口的生產線啊!”
程光不想去。
他這會正為澤市老電廠發愁。
一般來說,電廠都是集體制企業,不屬於官企,但實際上受發改單位管制,後者又擁有處置權。
但在處置之前,要結清電廠負債,並解決集體制權益,也就是補償持有者。
老電廠總裝機量80MW,96年之前,城鎮電費較高,幾乎合五毛錢1度,而單獨設置的農電更高,全村均攤到戶,合1塊錢1度。
那時候煤炭八十塊錢一噸,平均發電成本不到5厘,供電單位收購價2分,自然不會有虧損。
但97年之後,澤市為促進農村發展,展開半價用電,甚至兩折用電,加上煤炭漲價,平均發電成本突破1.5分,而供電單位為了實現盈利,又將收購價壓低至1分。
也就是說,每發一度電,電廠虧5厘,總裝機量80MW,三年間偶爾維護,偶爾降低功率,平均日虧損約0.96萬,年虧損約350萬,總虧損約1000萬。
在諸市,那些官企只是略微虧損,即將邁入大虧損,因此能賣個好價,再利用民間資本運營,經濟就恢復了。
但在澤市,大虧損時期已過,個個欠下一屁股債,他白送都沒幾個有錢人敢要。
而以徐飛牛皮吹破天的模樣,面對1000萬負債,數百名職工及退休職工的權益補償,換一座已經老掉牙的發電廠……
對方會要?!
所以,程光還是來到黃泥崗。
他打算跟徐飛好好聊聊,至少TEP有錢。
然後……
玩具廠的倉庫大門一打開,倉管和監管人員一交接。
“廠長,不好了,少了兩萬七千八百五十三件蛤蟆……金皮跳跳蛙!”
“什麽?你再說一遍?!”
“丟了2.8萬套金皮跳跳蛙!”
“多少?”
“3萬套,按黃金版關羽出庫價,單套100,總損失300萬!”
“天殺的,300萬啊!我只是個打工的,怎麽跟TEP交代?更何況,這是人家海外黃金集團為上市定做的熱銷品,這損失不會算我頭上吧?”
徐飛邁著小碎步,右手背拍左手心,急的滿地打轉,猛地全身一僵,“噗~~”
“廠長,廠長你怎麽了?”婁小虎焦急上前,同時招呼某個混混安保,“快去喊我姐,就說我姐夫不行了!”
程光:“……”
縣領導:“……”
監管人員:“……”
………………
夜。
黃泥崗衛生院。
搶救室門被拉開。
程光連忙上前,“大夫,小徐廠長怎麽樣?”
“可能太操勞,心力交瘁之下怒急攻心,心脈……幸虧搶救及時,人也年輕耐造,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大夫說完,搖頭離開,“整體狀況不怎麽穩定,先保守治療,看後續恢復吧。”
“要不要轉院?去澤市最好的醫院!”
“現在病人不適合移動,況且,黃泥崗的路太顛簸,路上不怕萬一,就怕一萬啊!”
“……”
“先這麽著吧,黃泥崗倒是有個著名老中醫,我請他再來瞧瞧。”
“也好!”程光點點頭,“對了大夫,我能進去麽?”
“可以,但要安靜。”
“好!”
程光推開搶救室的破爛木門,抬頭看到徐飛左右手分別掛著點滴,臉上帶著氧氣罩,雙眼迷離的看著天花板,“小徐!”
“領導,您來了,剛好我要跟您聊聊電廠的事。”
“不,你現在需要休息!”
“沒事,我能行,為了澤市!”
程光等其喊完,瞥一眼離去的監管人員,一屁股坐在床上,隨手拿起一個橘子,一邊剝,一邊吃,“咱要多少?”
徐飛摘下氧氣罩, “電廠虧多少?”
“一千多萬吧,算上職工權益,沒個一千三百萬下不來。”
“頂天算,才抵個零頭?”
“沒辦法,都是供電那邊搞得。”
“怪不得縣首富在人家面前,只能算個吉祥物。”徐飛撇撇嘴,“要不,咱吃大戶?”
“人家怕不是把我吃了,再說,不盈利怎麽鋪設電路?”
“這麽說,即便TEP重新建電廠,也要一邊虧著賣,一邊高價買?”
“按規定,確實這樣。但我可以通過發改,幫你把供電單位的購電價,抵消售電價。畢竟引進外企,目的是研究進口的發電設備,學習海外的發電技術,前五年可以不要盈利。”
“跟誰合資?”
“TEP的打算呢?縣大院,還市大院?”
“東山供銷社可以麽?”
“可以,服務於農,供銷模式。”
“但如此一來,就跟您沒太大關系。我徐飛做事,還是很講究的,肯定不能讓您白忙活一場。這樣吧,我幫您把鐵皮玩具廠的規模,擴大兩倍,令澤市擁有一家五千萬資產的大型玩具廠!”
“那感情好,就這麽定了!”程光欣然應答,“對了,什麽類型的發電廠?”
“看您想要哪一類,無論單座裝機總容量1000MW的火電廠,還是裝機總容量2000MW的風電集群,又或者上萬兆瓦的核電都可以,只是最後一種,需要等一段時間。”
“……”
你們TEP到底是幹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