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的話說完了,內容幾乎無可挑剔。
並且在其中,更重要的信息是,這無可挑剔的發響方式,居然是群臣認為不知兵的朱由檢獻上的。
十歲黃口小兒便對九邊之事如此了解,實屬不易。
這下子,許多對朱由檢抱有偏見的人,都對他改變了想法,只是朱由檢卻十分心虛。
剛才朱由校的話中,大部分是他獻策的確實沒錯,但他的想法是有缺陷的,因為沒有考慮到內承運庫能不能負擔這筆軍餉。
結果朱由校不僅將他的缺陷圓上了,還將整個事情的功勞都推到了他的頭上。
一時間、朱由檢不知道該說什麽,只是覺得,有人護著自己的感覺……還挺不錯。
“既然如此、那麽兵部和兵科,會將消息傳給各邊,相信有了萬歲的承諾,邊防將士在戰事上,必然不會辜負朝廷。”
楊漣也消氣了不少,語氣委婉了一些,這讓大家都以為他不會再駁回朱由校的旨意了。
卻不想楊漣剛說完上一句話,下一句卻是:
“可即便如此、將守衛皇城的羽林三衛調給五殿下,還是有些不妥。”
“五殿下既然知兵,修皇陵又非一朝一夕的事情,萬一五殿下練兵,自昌平進攻京城,又當如何?!”
“你大爺!”朱由檢幾乎快罵出來了,群臣的臉色更是憋成了豬肝色。
哪怕是有些好脾氣的朱由校也不由臉黑了些,而魏進忠和王安更是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了楊漣。
古今往來,還是第一次有人當著皇帝和藩王的面,罵藩王會帶兵造反的。
並且這個藩王還只有十歲,十歲藩王造反?千古可曾有過?
此刻、哪怕是朱由檢再怎麽被朱由校寵溺,卻也不得不硬著頭皮站出來道:
“訓練軍隊是應該的。”
此話說出,群臣心中一悚,連朱由校也是微微皺眉。
可下一句、朱由檢就解釋道:
“將士前往修皇陵,是為了體恤百姓,不用百姓發太多徭役。”
“但如果隻讓將士修皇陵,而荒廢了演武和武備,那麽這被稱為選鋒的人馬,豈不是成為了穿上甲胄的民夫?”
“臣弟以為、若是楊給事中不放心,完全可以由兵科派出一名官員,對昌平的兵馬監管。”
“只要臣弟有一絲不軌,那官員可斬……”
“好了!”朱由檢話還沒有說完,朱由校就抬手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
“不吉利的話就別說了,吾相信弟弟,弟弟盡管按照自己的想法來便是,至於楊給事中既然不放心,那麽就派楊給事中前往昌平監督皇五弟吧。”
一句話、變相等於把楊漣發配到昌平修皇陵去了。
群臣微微瞥了一眼楊漣,用著惋惜的眼神看著他,倒是楊漣聽到後一身正氣道:
“謝萬歲成全,臣必當好好監督五殿下!”
難以想象、四十八歲的楊漣,居然在面對這種類似發配的結局下,坦然接受了朱由校的旨意,這裡連朱由校都沒有想到。
他本想撤回旨意,但卻見旁邊的朱由檢瘋狂點頭,眼神還不停示意,似乎這樣處理很不錯。
“既然如此,國喪之後你就收拾收拾,和皇五弟前往昌平修繕皇陵吧。”
朱由校只能搖著頭歎氣說道,而楊漣更是下跪感謝朱由校給他這個機會。
旁邊的大臣看他像是看傻子,倒是朱由檢心裡喜滋滋的。
“去了好啊,
這次一去,我讓你幾年都回不來。” “到時候你這個東林領袖在我手上,我倒是看看東林黨怎麽起來。”
“黨派小才好控制,才更容易清廉,保下你這個小老頭,免得你在京城幹什麽傻子,被砍了還得我費心思讓東林黨不走歪路。”
朱由檢在心裡喜滋滋的笑著,甚至已經想到了把楊漣和東林黨綁上自己的賊船。
“好了、既然這樣,爾等便與吾一同前往文華殿吧,至於幾筵殿就靠弟弟你了。”
朱由校眼神略帶歉意的看著朱由檢,朱由檢則是連忙點頭:
“為皇兄分擔,是臣弟的分內事。”
“嗯……”朱由校看著朱由檢耍寶的樣子,難得笑了笑,隨後便帶著群臣前往了外廷的文華殿。
倒是朱由檢,看著能管自己的人都走了,又慢悠悠的回到了殿門口,一口品茶,一口糕點,旁邊還有錦衣衛幫忙打著傘你,小太監扇著風,舒服至極。
他就這樣渡過了漫長而又繁瑣無聊的一天,末了到黃昏時,他才對曹化淳說道:
“你準備準備、等明天一早前往禦馬監, 和承恩一起幫我把禦馬監所有貪汙的太監都抓起來。”
“我會讓陸文昭跟你們一起去,所有太監抄家,一成分給底下太監和錦衣衛,兩成分給你們,剩下的七成都弄成帳本交給我。”
“奴婢領命。”曹化淳心裡一緊,他知道朱由檢口中讓陸文昭跟著自己去是個什麽意思。
簡單來說、就是讓自己監視王承恩,再讓陸文昭監視自己,說不得陸文昭還有人被監視。
“這位真的只有十歲嗎……”
曹化淳突然有些緊張,但一想到幫朱由檢辦事,居然可以拿到銀子,他又放松了下來。
“罷了、就當少撈點了。”
曹化淳歎了一口氣,而朱由檢也對旁邊的錦衣衛開口道:
“去告訴你們陸同知,明天一早帶著他那一百人去幫禦馬監查貪汙的太監。”
“另外你們也聽好了。”朱由檢對其他幾名錦衣衛大聲道:
“若是在查抄過程中看到了有人手腳不乾淨,可以在日後寫張條子,隱晦的給我。”
“手腳不乾淨的人,我會幫你們處理,而他的家產,則由檢舉的人和孤平分。”
“卑職領命!”聽到朱由檢的話,所有人先是一喜,接著一驚,紛紛不由看向了自己左右的人。
朱由檢見狀,笑了笑,沒說什麽,只是繼續吃著糕點,時不時喝一口茶。
他看著遠方吊喪離去的百官,嘴角帶著笑意,而同時、正在文華殿處理政務的朱由校看著安分的內閣,也嘴角微微勾勒的一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