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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兄朱由校》第499章 古來白骨無人收
清晨,隨著火煙散去,大火過後的平原一片狼藉,那足夠數千人吃飽的稻田已經成為了灰撲撲的飛灰,連接平原的樹林也變成了朽木枯枝,如漆黑的怪獸立在那裡。曾經芳草妻妻的地面燒成一片灰盡,曾經潺潺的溪流已經乾涸得沒有水滴,曾經湛藍的天空變得一片灰黑。沉悶的天色下,明緬兩軍的士卒都紅著眼睛,眼裡滿是血絲,那是未曾休息好的象征。乾裂的道路上,龍江衛指揮使都忍不住的前來建議,足以看出下面士卒的怨念有多大。黃蜚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四周。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四周將領和士卒的怒氣在被他們人為的壓製。有怒火,就需要釋放,而釋放就需要對象。至於對象……黃蜚看向了將他們圍困在這數千畝耕地平原上的緬軍。那密密麻麻的緬軍把他們這六千余人包圍了起來,黃蜚看了看自己的四周,二百塘騎和六千步槍手,還有被解開了輜重車的一千駑馬。聽到黃蜚這麽說,龍江衛指揮使有了底氣,他作揖告退後開始從軍中選出了一些兄弟。盡管都是海軍,但海軍也有騎術訓練,因此騎術不錯的士卒並不難找。一些士兵整夜睡在硬土地上,腰酸背痛,心情並不是很好,所以此刻他們能都憋著一口氣,準備用緬軍的首級來消消火。明軍的變化被緬軍盡收眼底,對此,貌基心底也是有些忌憚的,畢竟黃蜚在欽山消滅了素泰的七萬多人,而他這裡只有六萬多。貌基側頭問向大臣,大臣不緊不慢的回應:貌基呢喃著,但與此同時明軍也動了。當著緬軍的面,明軍的部分士卒開始收集四周的一些木炭,將木炭聚集到隊伍之中,然後堂而皇之的在緬軍眼皮子底下開始了……做飯。看著不把自己當成威脅的明軍,貌基雖然也很高興對方沒有發起進攻,但黃蜚的做法卻讓他感覺到了被羞辱。明軍陣中,黃蜚四周的千戶不免嘲笑著貌基,當黃蜚卻輕嗤:說著,黃蜚看了看天空,望著逐漸散開的火煙烏雲,他將目光放回了緬軍的身上。黃蜚分析著情況,旁邊返回的龍江衛指揮使見狀便詢問道:黃蜚扭了扭不太舒服的脖子,一想到自己在板車上睡了一晚,便是他都不由的有了三分火氣。龍江衛指揮使應下,因此在半個時辰內的時間裡,明軍士卒喝起了軍糧煮沸的一碗碗甜粥。黃蜚身為都督,又常常帶軍奔襲地方叛亂土人,因此行軍途中常備蔗糖。糖作為百姓為數不多能接觸到的戰略物資,黃蜚想要收集起來十分容易。這次行軍,他就帶了一百斤糖,而他的本意是想在進攻妙當城前,讓兄弟們吃些甜食。卻不想,貌基自己送上了門來。想到這裡,黃蜚加快了喝粥的速度。不僅僅是他,其它將領和明軍士卒得知了消息,也都壓著怒氣喝完了這一碗甜粥。當粥喝完,黃蜚也擦了擦嘴,緊接著拔出腰間的腰刀便吹響了木哨。陣中,貌基聽到明軍那熟悉的哨聲後,默默放下了自己手中裝著肉食的木碗,起身走向了一個臨時搭建的木質高台上。他用千裡鏡開始打量明軍的舉動,並看到了明軍正在不斷朝著他王纛方向趕來的情況。在那狹小的千裡鏡鏡頭中,明軍軍容嚴謹,殺氣騰騰,讓貌基都不由怯了一分。身而為王尚且如此,那底下的人就更不用說了。隨著明軍的一步步靠近,緬軍將領和負責包圍他們的士卒承受了極大的壓力。他們眼睜睜的看著明軍從一裡以外的道路走向他們,他們跨過乾裂的田地,扛著不知名的火銃,一步步向著他們走來。很快,當木哨聲和小旗官手中的旗語揮舞,六千明軍便在距離緬軍十裡外停了下來,兩百塘騎帶著一千駑馬跟著隊伍背後,明軍以六千二百人的兵力劣勢與六萬七千多緬軍展開對峙。雙方的火藥味早就被點燃,對於他們而言,戰爭已經一觸即發了。看著明軍軍容如此嚴整,殺氣騰騰,貌基眯著眼睛下達了死守的軍令。他口中的土牆,實際上就是明軍的壕溝,屬於把淤泥出,堆放在面朝明軍那一面的小土堆罷了。不過即便如此,這也是緬軍能找到,在保證己方死傷不大的情況下,唯一能了解明軍步槍威力的戰術了。貌基沒有傻乎乎的用士兵的性命去試探,畢竟他這七萬人裡,還是有著三萬多民勇的。【鑒於大環境如此,一旦民勇看到局勢不妙,那即便他的王纛在這裡插著,也不會妨礙他們逃跑。當明緬兩軍距離尚有二百步,緬軍都在想著如何防禦的時候,明軍直行陣的士兵已經在各百戶、總旗、小旗官的揮旗吹哨下舉起了步槍。天啟十二年正月十一清晨,當清脆的槍聲開始絡繹不絕的響起,燒焦的田野上瞬間就被白色的濃煙所籠罩,只有黃蜚的大纛和明軍的那一面面旌旗依舊飄揚。脫膛而出的彈頭飛射,構成了一道密集的彈幕,二百步的距離,許多緬軍的士兵甚至沒有看清明軍的長相,就被射來的彈頭打穿了腦袋,胸腔、整個人瞬間一軟,好似體力不支的倒在了土堤的背後。頭皮發麻……只是一個照面,貌基就明白了素泰的七萬人是怎麽被擊敗的,並且他更明白,如果此刻他再不發動進攻,他將沒有任何機會。盡管蹲在了土堤背後,在貌基肉眼可見的地方,己方士卒最少倒下了近千人。這是何等的概念?哪怕玩數十年火銃的神射手,也不敢保證開六次火銃就能擊倒一人,而明軍做到了,並且幾率比貌基肉眼看到的這一幕要高得多得多!又來了,明軍的槍聲再次密集響起,白煙升起,緬軍以看不到明軍面容的一種方式,正在接受明軍對他們的屠戮。貌基發瘋似的對身後的擂鼓車怒吼著,甚至憤怒的拔出了腰間的緬刀。這時,這些被明軍進攻方式驚嚇到的緬軍擂鼓手才連忙擂鼓。上百擂鼓手的擂鼓,讓鼓聲開始充斥戰場,平原之上終於有了屬於緬軍自己的聲音,而一些緬軍將領也回過了神來,拔刀叫嚷著帶隊衝向明軍。槍聲沒有因為他們的叫嚷而停下,明軍陣地上的煙霧太濃了,以至於沒有人看得清楚目標。盡管天啟十一式步槍已經裝定了標尺,但士兵們並不需要瞄準,而是直接一排又一排的打著齊射。清脆的槍聲接連不斷的響著,六萬緬軍從明軍的四面八方發動了進攻。這一次和北山血戰不一樣,明軍的步槍數量更多,子彈更多,但他們沒有拒馬,沒有鐵絲網,沒有任何防禦工事……可這又如何?那每隔三四秒就會響起,一直連續不斷地槍聲讓貌基精神崩潰,他看著緬軍的滾滾人群一擁而上,充滿了整個戰場。前隊的兵馬頂著壓力,咬牙衝鋒,戰象也嘶吼前進,而後跟隨前隊的後隊兵馬更是頭也不回的向前猛撲。無數的緬軍將領帶著親兵在戰場上鼓舞著士氣,許許多多被金錢衝昏了頭腦的緬軍士兵也發瘋似的發起了衝鋒。在充斥著利益的戰爭中,他們已經變成毫無人性的野獸。在那一刻,他們對這支明軍所爆發的科技碾壓和戰鬥力一無所知。當他們頂著彈雨衝進百步的距離,這也是他們第一次看清了死神的面孔……人仰馬翻,戰象哀鳴,子彈穿透身體的感覺強烈地衝擊著所有人的大腦,他們的胳膊、腿、胸腔、脖頸……不管是暴露在外的地方,還是隱藏在甲胃之下的地方,當子彈擊中他們的時候,甲胃不僅沒有成為保護他們的夥伴,反而給他們的肉體造成了二次創傷。直挺挺奔跑的人,也將直挺挺的倒下,被擊中的人也在第一時間意識到自己被擊中了。戰場上,喊殺聲,呼救聲,哀嚎聲響徹田野,那些聲音沙啞的士兵不斷呻吟,但很快被後方一擁而上的同袍踐踏至死。一些人眼睜睜地看著上一秒還在喊著衝鋒的軍官被擊斃,更有甚者看到了一個活人,被擊中了腦袋,血肉模湖,無比惡心。人往往只能局限在自己視角內的東西,因此,即便前方的緬軍幾近崩潰,再也衝不動了,但後方的緬軍卻因為高額的賞銀而被衝昏了頭腦。戰場上的緬軍將領不斷傳遞著由後方東籲王貌基下達的軍令,那豐厚的獎勵讓人失去了理智。戰場的後方,貌基越看戰場心越涼,但旁邊的大臣此刻卻說出了拿不出銀子和田地的話。貌基紅著眼睛看向了他,壓著怒氣:貌基很清楚東籲的實力,這六千明軍,別說二百兩,就是一人十兩,貌基也拿不出那麽多銀子。可這又如何?這一戰過後到底有多少緬軍能活著?沒有一個人能預言。貌基雖然比不上努爾哈、黃台吉,甚至比不上代善,莽古爾泰,但他能帶著東籲成為中南半島第一強國,並且能給農民分發田地,這就已經超過了許多中南半島的統治者。在戰場上他要的不是實打實的承諾,哪怕是空頭支票也足以讓士卒為他瘋狂征戰,但……廝殺聲在不斷響起,槍聲似乎也不曾停下,戰爭一開始,貌基便投入了他手中緬軍所有的力量。不僅近六萬步兵全部進攻、就連三百多頭戰象也全部投入戰場,他沒有保留任何力量,隻為取得勝利。六千明軍舉起手中的步槍,一同組成密集的火力網,仿佛秋後的鐮刀般,無情的收割緬軍士卒,以及最前面的戰象。不少戰象中彈過多轟然倒下,不少士兵當場被壓倒,活生生悶死,然而這只是戰場上的一個小插曲。戰場之上、也有的戰象受傷,但未死,如明莫諸藩戰爭時一樣,四處亂竄,甚至傷到自己人。不過明軍士兵也沒有因此而停止射擊,反而火力網更加密集了,誓要將所有膽敢進入射程內的戰象全部殺死。操控戰象的緬軍士兵亦如平時一樣,用東西蒙住戰象的眼睛,而後再用特殊的方式操縱著戰象繼續往明軍方向衝擊。然而、在這一片平坦的田野上,只要是直挺挺的衝鋒,那不管是任何人,任何生物,他們的結局始終只有一個,那就是徹底倒下。戰場上,金屬彈頭構成的金屬風暴形成了一個天然的保護罩。戰爭開始的第五分鍾,仍然沒有緬軍能突入到明軍六十步以內的范圍。戰象一頭頭的倒下,戰象背上的緬軍士兵也被狠狠的摔在地上。一名被摔下來的緬軍士兵剛剛從地上爬起來,身體立刻也被明軍密集的火力網籠罩。伴隨著幾聲,他的身體瞬間被打成馬蜂窩。戰象大量倒下,跟在戰象後面的那些普通緬軍士兵也衝進了明軍的三百米射程內。噗!噗!噗……子彈大量穿透身體的聲音絡繹不絕的響起,如同被收割的麥子一般。緬軍士兵一茬一茬的倒下,一瞬間就嚇住了後面的緬軍士兵。前方的戰象軍團,此時此刻,已經超半數被明軍的火力射殺。大量戰象的屍體堆積在前方的路上,如同死亡之路。大象不愧是除了人類意外最聰明的動物之一,看著眼前密密麻麻的其他大象的屍體。若是有人注視它們的眼睛,可以明顯的在它們的雙眼內看到恐懼。不錯,後面還沒有衝進射程的其他戰象恐懼了!極為人性化的恐懼的表情讓他們做出了一個出乎意料,卻又在意料之中的舉動。剩下的數十頭戰象幾乎同時的轉身,不聽操縱的往後潰逃。哪怕象背上控象的緬軍如何操縱,如何蒙住它們的眼睛,它們也只會恐懼的往沒有槍聲的方向奔逃。戰象是南亞、東南亞這些熱帶國度的王牌軍團不假,戰象的威力也顯而易見。可是它們的缺點同樣顯而易見,那就是它們相比較戰馬等其他動物而言太聰明了。就如同後世沒有軍隊用最為聰明的牧羊犬做軍犬一樣,牧羊犬能明辨危險,而戰象也能。潰逃的戰象群甚至衝散了不少緬軍的陣型,踩死踩上不少緬軍士兵。緬軍整個衝鋒陣型被大亂,混亂一片。不過,明軍方面,依舊將所有在有效射程內的緬軍士兵和戰象射殺才停止了射擊。停止了射擊的明軍士兵一個個不屑的看著射程外,一片大亂的緬軍。當前方的緬軍動亂,後方緬軍所有大臣將領滿臉驚恐,欲言又止的準備勸阻貌基,而貌基滿臉朱紅,差點沒有一口鮮血噴出來。原本當他聽倒後方塘騎的匯報,說明軍的火器如何如何的強大時他還有點不信。他始終覺得自己近七萬大軍,數百頭戰象,怎麽說和六千明軍也有一戰之力。可是現在,當明軍的火力真正展現在他的面前,他才知道,那些塘騎不僅沒有說謊,反而低估了明軍火器的威力。難道他大東籲就要這麽不可逆轉的滅亡在大明手中了嗎?貌基面色猙獰。眼見明軍如此強大,強大到讓人完全無力,不甘就此失敗的貌基竟然許下了這前所未有的重諾。封王!還有給封地!而要求僅僅是第一個衝進明軍陣內便行了……聽到後方傳來的獎勵後,有緬軍將領趁此機會命令緬軍繼續進攻。戰象已經逃到了後方,重新穩定下來的東籲大軍再次展開排山倒海一般的進攻。說到底,雖然懼怕明軍的火槍,但由於大部分人都沒有看清明軍的進攻方式,以及前面的戰場是怎麽樣,因此封王封地的承諾依舊讓許多緬軍士兵雙目發紅,隱現瘋狂之色。不為了戰勝明軍,許多緬軍士兵腦洞大開,隻想著怎麽第一個衝進明軍陣內。很快,一些緬軍士兵第一次衝到了第一排,然而當他們衝到第一排的時候,他們隻覺得一股涼意從尾椎骨直衝腦門。成千上萬的緬軍屍體倒在了距離明軍五六十步以外的距離,而他們正在直面明軍的槍口。一些反應過來的緬軍立馬想要往後逃,但無視他們求生意志的明軍再次勾動扳機。噗!噗!噗……子彈穿透緬軍士兵的身體,在他們的屍體上留下大量血洞。大量緬軍士兵倒下,幾乎形同送上去被屠殺。在這塊充滿了屍體的戰場上,明軍的子彈有得打向天空,一發未中,有得打在地上,擊中那一具具屍體,也有的直接打在緬軍士兵的身體上,將他們的生命奪走。六萬多名緬軍,最終承受不住這巨大的死傷,僅在開戰的第九分鍾便開始了大批量的潰逃。不斷潰逃的緬軍裹挾著大量不知所措的緬軍開始了潰逃,在後方的貌基看到這一幕,臉色頓時煞白。他明白,自己要輸了……當緬軍的戰鬥意志崩潰,戰場秩序瓦解,黃蜚果斷下令全軍追擊。這種時候才是明軍對緬軍造成傷亡最大的時候。上千馬術精湛的明軍騎上了駑馬和挽馬,跟隨兩百塘騎開始策馬追殺起了潰敗的緬軍。千裡之堤,毀於蟻穴……此刻,當戰場上不斷出現潰兵,貌基的失敗也就注定了。戰爭的殘酷在這一刻體現的淋漓盡致,整營整營的兵馬被送上戰場,就像一大堆,一大堆的籌碼一樣,在牌桌上被黃蜚和貌基推來推去。但當雙方明牌的時候,貌基的失敗就已經注定了。緬軍的將領和***別的本事沒有,對於危險的嗅覺可謂靈敏。他們在己方潰敗的第一時間,就將臉色煞白的貌基挾持,帶著貌基身邊的四千親兵開始了往南逃跑的逃亡之路。他們還有平達力的六萬人馬,但此刻他們已經無力再和明軍戰鬥。可以說,他們想要保衛自己利益的想法,已經在六萬大軍被明軍一人未負傷的情況下被瓦解。此刻他們只剩下了一條路,那就是帶著平達力的六萬人馬,一頭鑽入西邊的山區,效彷當年的莽應龍和麓川王朝、後黎朝一樣,和明軍打遊擊戰。當危險降臨,緬軍的***和將領毫不猶豫的拋棄了戰場上還在試圖組織潰兵反擊的數百將領,以及那三四萬已經崩潰的緬軍。明軍的騎兵開始環形騎射,不斷收割崩潰的緬軍。由於昨夜的大火,四周數裡一馬平川,騎著馬的明軍可以肆無忌憚的射殺緬軍,直到他們全部被擊斃。望著戰場,坐在馬背上的黃蜚很清楚,平緬之役已然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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