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七，在宮中正熱火朝天選伴讀的時候，一直被軟禁的楊采女生下了一個五斤八兩的皇子。

　或許是因為知道自己的指望都在孩子身上，即使被軟禁，楊采女也安安分分地養胎，不敢鬧出么蛾子，怕孩子出現問題。

　聽到產婆帶著興奮的聲音，“是皇子！”

　楊采女終於松了口氣，眼淚掉了下來。

　太好了，果然是皇子。

　她只希望皇上能夠看在孩子的份上，將她從冷宮中放出來。她已經知道錯了，以後一定會洗心革面，不再和甄郡王聯系，安安分分當她的嬪妃。

　“孩子，讓我看一下我的孩子。”

　雖然這孩子肯定是要被抱給麗妃撫養的，但眼看著產婆抱著繈褓中的孩子即將離開，楊采女連忙說道:“我知道這孩子肯定要被抱給麗妃娘娘，但在那之前，能不能先讓我看看他，抱一抱他。”

　“只要能抱他，把他的模樣深深印刻在我腦子裡，我就心滿意足了，就算下一刻馬上死亡也心甘情願。”

　她必須得繼續活下來，活到孩子長大的一天，同她相認。這是她十月懷胎才生下的，她不信孩子會那麽狠心，不肯認她這個生母，是她給了他生命。

　她犯下那麽大的過錯，換做是別人，早就一條白綾送走了，之所以還活著，不就是因為這孩子嗎?

　正因為自己到現在都還活著，沒有產後大出血，原本分外害怕的楊采女，頓時多了一些底氣。

　她淚眼朦朧地看著抱著孩子的產婆——產婆等下肯定會將她的話轉述給皇上的。

　對於一個慈愛的母親，人們總會下意識給予更多的寬容和憐惜。

　產婆只是看了她一眼，說道:“這孩子並不會抱給麗妃娘娘。”

　楊采女眼睛微微睜大，麗妃娘娘可以說是宮中嬪妃家世最好的，尤其她先前住在她的偏殿，早就默認了孩子被她撫養的事情。

　難不成要養在皇后膝下?

　那樣的話，她的兒子將來也能成為半個嫡皇子了?

　對楊采女來說，這可以說是她之前都不敢想的意外之喜了。

　“皇上口諭，二皇子將會過繼給甄郡王做嗣子。”不過在長成之前，會先在宮中養著，目前應該是先養在麗妃娘娘膝下。

　楊采女被關押的這段時間，一直都不敢，也沒有渠道打聽甄郡王的事情。只是連她身懷龍裔都被打入冷宮軟禁，甄郡王肯定也落不了好，保不齊爵位都被剝奪了，甚至還有性命之憂。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她寄以厚望的兒子，居然要被過繼給他?

　能夠當郡王府世子，對許多人來說，是天上掉餡餅的大好事。但落在她兒子身上就不一樣了。

　皇子的身份，本來就比郡王高貴啊！

　尤其天子子嗣稀少，即使這孩子將來不能當皇帝，一個世襲罔替的親王是跑不了。

　從親王到郡王……而且還是一個異性郡王。皇上竟是連名分都不願意給他。他好狠的心啊！他就那麽厭惡她嗎?

　這強烈的落差打擊得楊采女臉上的血色一寸寸褪去，她睚眥欲裂，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

　“你騙我！皇上不可能這樣對待我們母子的。”

　她想要撲上去，將自己的孩子搶回來，只是她才生下孩子，身體無力，旁邊的嬤嬤飛快製住了她。她那掙扎，就如同蝴蝶落入蛛網那般微弱。

　天子容季這道聖旨傳出宮後，在京城中引起一片嘩然。

　誰也沒想到，在子嗣不豐的情況下，皇帝居然會把自己才出生的小皇子過繼給甄郡王。

　要知道，甄郡王並不缺兒子啊！

　很多人回憶了一下甄郡王狩獵第一天因傷而退的事情，恍然大悟——只怕那時候甄郡王被送走，並非因為受傷，而是因為闖下了彌天大禍吧。

　大家紛紛猜測，這甄郡王私下做了什麽，才會惹得龍顏大怒。

　等消息傳了兩天后，皇帝這邊也放出了線索。朝顏公主那事自然是不能說的，畢竟涉及到兩個國家，還涉及到一國公主的清譽。

　但甄郡王做的其他事情就足夠讓他死好多次了。

　無論是試圖在狩獵中對元隨風出手，製造出事故，還是將楊采女改名換姓，使手段算計天子，讓她承寵。

　這兩件事傳出去後，大家都不由感慨，這甄郡王……膽子還真是大啊。

　對於天子這過繼的做法，頓時有了另一層理解。

　天子顯然厭惡甄郡王插手宮廷和殘害忠良，甄郡王所做的這些，不外乎是為了將來的榮華富貴和可能擁有的從龍之功。這一過繼，便徹底斷送了他子子孫孫的前程。

　這比剝奪他的爵位還難受，對於原甄郡王府的人來說，這富貴看著近在眼前，卻又遠如天邊，可以說是生不如死。

　這事也為京城這些家族敲響了鍾，讓他們都不由緊了緊皮。

　天子子嗣稀少，結果剛出生的孩子都能過繼……他們若是膽敢算計龍子龍孫，下場也不會比原甄郡王好到哪裡去。

　一時之間，原本還想著想法子送人進后宮的家族，一下子都安分守己了。

　他們還是別走什麽邪魔外道，規規矩矩走選秀這條路吧。

　今年又到了三年一屆的選秀年，他們有的是機會。

　當然了，還有的仍然不死心，私下覺得是甄郡王手段太上不得台面的關系。

　……

　玉堂殿。

　麗妃揉了揉太陽穴，臉色不是特別好看。

　剛出生的二皇子目前暫時養在她這邊，哭聲那叫一個響亮，搞得她這兩天都沒睡好，只能先將二皇子養在偏殿。當然了，二皇子雖然名分上被過繼出去了，但目前在宮中待遇還是皇子規格，身邊伺候的人都是帝後精心挑選過的。

　總之有了這回，麗妃算是明白了，自己對養孩子就跟葉公好龍一樣，偶爾過去逗弄就好了。

　她也十分慶幸，自己在二皇子出生之前，就同皇上說過自己不願意讓孩子記名在她身下的事情。因此楊采女做的那些事被捅開後，皇上不曾對她心生芥蒂，還賞賜了她幾盒珍珠作為安撫。

　她的奶嬤嬤一臉心疼地給她揉太陽穴。

　等人舒坦多了後，麗妃睜開眼問道:“母親又遞請帖進來了?”

　那嬤嬤點點頭，神色有些不忿，只是礙於身份，不好說什麽。

　她家小姐進宮以後，一直兢兢業業，不曾對不住家族。結果眼看著二皇子要被過繼，小姐膝下無子，家裡便又想送新人進來，美其名曰固寵。

　而他們精心培養的對象，卻是麗妃嫡親的妹妹。今年不過十五，是卓夫人的老來子，十分寵溺。據說和麗妃年輕時有七分相像，容貌隻比蘇悅靈和秦思佩差一點。

　麗妃的母親這些天，一直遞請帖進來，就是想要說服麗妃幫忙，應該以家族的利益為先，不要因為拈酸吃醋而壞了大局。

　大年初一時麗妃就和母親見過一回，小吵了一回。

　麗妃沉默了一下，嗤笑一聲，“連朝顏公主那樣的美人，皇上說拒絕就拒絕，她們真以為將小妹送進來就能受寵?”

　只怕是因為承恩公府的風光迷了他們的眼。

　但麗妃作為旁觀者，看得十分明白，天子會給承恩公府那麽多恩賞，一部分是為地皇子鋪路，另一部分是因為承恩公府原本就低調，不曾因此猖狂。

　如果父親還在的話，想來府裡不會那麽心浮氣躁了。

　“他們想送人就送人，也該讓他們撞撞南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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