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下硝煙彌漫,地面都看不清了。
賀靈川也沒閑著,向眾人一揮手:“來,上第二輪!”
他眼力好,看見前幾支火弩射出去都被年松玉打飛了,這廝狂暴之後的確能打,賀靈川認為送佛最好送上西天。
反正第一輪都乾出去了,算是跟國師徹底撕破臉了,再來第二輪、第三輪頂多就是把底褲也撕了,大家更沒異議,都在埋頭裝填。
第二輪也順利發出去了。
賀靈川這才發現,發射釘彈的動靜最大,震耳欲聾地,其實論威力可能還是投石車更可怕些。雖然不會落地炸開,但城門上這種改良過的投石車居然有連發功能,一次性裝填滿以後,可以連續拋投二十四球滾石!
如果是人手操控,難免誤差;但在黑蛟控制的盤龍城,這二十四發幾乎都砸在同一個位置,也就是孫孚平所立之處。
賀靈川設身處地,若是自己站在孫孚平那個位置上,接不到第四發火石就會被打成紙片人兒了,嗯,或者被碾成肉醬。
所以,他們到底打斷孫孚平的邪惡施法沒有?
焦土和岩漿構成的魔猿和沙豹又紛紛成形,衝上去就開始扒拉。
石球、釘彈和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把這片空地又變成了廢墟,雜物一大堆。
就連黑蛟也垂下頭,想看兩人死活。
……
不理會周圍一片抽氣聲,賀淳華頭腦飛快運轉。
血祭大陣已經運轉,轉眼就會生效,他該怎麽辦,哪裡還有生路?
他的目光落在十丈開外的大風軍統領身上。
這些怨魂並未遠離,只是退去不遠凝立。
賀淳華突然心生一計,衝它們又打了個手勢——
進攻!
朝著天雷陣法進攻!
換作生前,大風軍絕不會向鍾勝光揮戈相向。但在此刻,這些英靈殘留的意志之一,就是聽從軍令,勇往直前!
數千英靈齊刷刷轉頭,再度收攏周圍的怨魂趕往天雷陣法,自己緊隨其後。
很快,近千怨魂撞上陣法,灰飛煙滅。
附近已經沒有遊蕩的怨魂,大風軍官兵的呐喊劃破天穹。
而後,它們舉起刀槍矛槊,對著陣法衝了過來!
蹄聲如雷馬如龍。
直面這樣一支隊伍,就好像站在官塘橋頭,望見八月十六的大潮撲面而來。
賀淳華大吼一聲:“放棄抵抗,注意閃躲!”
而後,大風軍就迎面撞上了天雷陣法。
這一次,陣法的震顫比前兩回都要劇烈。
前三排英靈連嘶吼一聲都來不及,就化作飛灰。
後來者補位,沒有半點猶豫。
天雷轟隆作響,擊散的英靈數量卻是肉眼可見地變少了。
終於,在第六排英靈也殺到時,賀淳華的社稷令喪失了最後一絲綠光。
法杖獸首終於張嘴,鳶錢掉落地面,但被馬蹄聲蓋了過去。
天雷陣破。
這其中固然有黑水城軍放棄抵抗、心無鬥志之功,更有大風軍卓越勁霸的衝擊。
賀淳華顧不得其它,大步衝往陣外。
他的急不可待就是最佳示范,其他人的動作與他如出一轍,甚至相互踩踏。
堪堪衝出陣外兩丈而已,背後傳來痛苦的慘叫。
賀淳華回頭,那一幕看得他毛骨悚然:
血祭大陣的紅光,衝天而起,比先前濃烈何止十倍?
他手下百來號人,
出陣總有快慢之分,紅光乍起還有數十人沒能及時逃出,這時一下摔跌在地,像被抽走渾身力氣。 可別人也不敢進陣攙救,因為他們皮膚飛快癟陷下去,三息以後皮包骨頭,指甲脫落、頭髮變白了,像稻草那樣枯萎。
賀淳華親眼看著一個親信向自己求救,手都伸出陣法外了。他原本是個小三角眼,但因為一張臉癟成骷髏,眼珠子卻凸得溜圓。
賀淳華本想一把將人扯出,但走到圈邊還是縮回了手。最後這人的眼珠子從眼眶裡滾了出來,落在地面上。
司徒翰手腳更快,看兄弟就倒在法陣邊緣,趕忙拿刀背把他扒拉出來。可他這人腰部以下也廢了,在地面上哀嚎不止。
等紅光散去,陣法當中隻留下幾十具穿著衣物的白骨,還有迎風飄揚的毛發。
而陣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團白光,不待眾人看清,“咻”一下鑽向池井當中!
古怪的是,怨魂能進、人類也能進的池井,這團白光居然不能進。
它被彈了回來。
白光好像不敢置信,接連撞了兩次,接連失敗。
血祭大陣發動時,大風軍也離得遠遠地,像是知道它的厲害;直到紅光消失,天雷陣法也失去效力, 大風軍才圍聚起來。
那團白光好像引起了它們的注意,白光在池井碰壁,幾位大風軍首領相視一眼,像是心有靈犀,首先甩出一面捕網。
白光像長了眼睛,一下閃開,哪知捕網憑空變大數倍,仍是一下將它兜住。
大風軍收網,緊接著刀槍劍槊就往網眼裡招呼,每一下都實打實扎在白光上。
它們的武器都非實體,可沒扎幾下就碎了,甚至執武器的胳膊也一點一點虛化。邊上的士兵舉刀,將首領們的大臂齊肩斬斷,這才阻斷魂體的變化。
作為英靈,這種傷勢不算什麽,假以時日就能恢復。
最早與賀淳華等人交鋒的大風軍統領見狀,再度將手中武器當作標槍投擲出去,正中白光。
余將也紛紛效仿。
司徒翰見狀,也將自己的長刀甩出,結果穿透池井掉了進去,沒對白光造成一點傷害。
賀淳華道:“純武器不行。”
眼看大風軍又要對白光做出第二波傷害,後者突然光華大作。
那光芒莫說是人類了,連英靈都要回避。
好在強光隻維持一刹那時間,等大夥兒回過神來,白光原地消失不見。
大風軍的將領們佇立幾息,像是接到什麽消息,或者做了什麽決定,帶領各自兵馬衝進池井中去也。
畢竟沒有實體,不必爭先恐後,它們出這池井時時有多浩蕩,回去時就有多迅捷。
短短十幾息,神廟前就一個英靈也沒有了。
眾人站在陣邊喘著粗氣,久久作聲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