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玩許久,賀靈川終於打了個呵欠:“要把你修好不容易,我會盡力一試。”
他正想把刀放回原處,忽然心念一動,想起鍾勝光屋子裡的布置。
鬼使神差地,他將這刀也掛到了床頭牆上,然後才睡下。
他還抓起神骨項鏈,把玩了好一會兒。
神骨項鏈跟盤龍城有關,這是勿庸置疑的,賀靈川一時也沒弄明白它到底會起什麽變化,也懶得管了。
這東西先前從孫孚平的真火下救過他一命,他也沒打算摘下。
這一覺特別香甜。
等他再睜眼時,發現自己站在一片小樹林裡,頭上藍天白雲,不遠處是綠油油的麥田,阡陌交錯,雞犬可聞。
田邊還有兩個農人,都赤著腳,一站一坐,正在聊天。
跟賀靈川相比,他們的膚色實在黑到發亮,笑起來就顯牙白。
其中一個道:“你還要種多久的地?”
“兩個月又二十六天。”
“羨慕!我明天就要回營報到了。”這人拿起羊皮囊喝了口水,“你還有時間好好陪著婆娘,爭取再搞個胖小子。”
同伴點頭:“你要小心。我聽說西邊桐欏高地遭遇突襲剛被佔走,將軍後頭肯定要派人搶回來。那地方易守難攻,很不好打。”
“月月難過,不還是月月過?”這人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待我活著回來再找你喝酒,你請!”
“好,兩文錢的酒你隨便喝。”
這人笑了:“你多久沒打酒了?最近糧食緊張,酒水跟漲,現在哪還有兩文的酒?我聽糧庫的人說,後面不給造酒了,太費糧食……嗯?誰在那裡?”
兩人目光一起向小樹林看過來。
賀靈川隻得走出林地,掛出一個和煦的笑容:“兩位,請問這是哪裡?”
他就是個過路客,臉上的笑容像春天一樣溫暖,這在其他村子再尋常不過了。
可這地方詭異得緊,因為兩個農夫說的根本不是大鳶國的語言,而他都能聽懂,一字不漏。
這兩人看他的眼神,卻一下轉為警惕:“你從哪裡來?”
另一個道:“你在這裡作甚?”
“呃,我……”也不知道。他先前做什麽了,怎麽突然就到這裡來了?
賀靈川這麽一猶豫,兩人就圍了過來,相互距離拉開,對賀靈川成犄角合圍之勢。
一個抄起扁擔,一個抓起鐵鋤。
農民一下就變成暴民,並且看他們架式也不像一般田夫。其中一人還飛快吹響口哨,大吼一聲:“有奸細!”
田野開闊,不遠處勞作的農人還有六七個,聞言紛紛抄起身邊最順手的家夥,往這裡衝來。
沒一個猶豫的。
“喂,不要血口噴人!”賀靈川傻眼,這都什麽反應?他不想打莫名其妙的架,隻得轉身往林子裡跑。
後面的哨聲、狗叫交替響起,非常熱鬧。賀靈川還能聽見草鞋踢踏踩過泥水的聲音,追上來的可不止一兩個。
好在林子不大卻很茂密,他速度又快,七拐八彎,身後的腳步聲漸漸遠了。
然後眼前豁然開朗,樹林就到盡頭了。
橫在賀靈川面前的是一條人工修築的水渠,大概水深及胸,在沙底上吃水草的小魚蝦歷歷可數。麻煩的是,它寬達五丈(十六米),一個箭步根本跳不過去。
賀靈川歎口氣,下水,遊過溝渠,再往山丘上跑。
他一跑,靴子裡進的水就嘰嘰作響,
好不難受。 很快,那幫子農民也追出樹林,然後被水渠攔住了去路。大概他們也不願意濕身,就是不停指手劃腳,嘴裡呼喝。
離得太遠,賀靈川聽不見他們喊了什麽。
“一群瘋狗,去你X的!”賀靈川朝他們比了個中指,往地上呸了兩口,以表達莫名其妙被追的憤怒。
不過他臉上的神情很快凝固,因為背後又傳來了腳步聲。
他轉過身,發現幾名士兵向他大步衝來,氣勢洶洶。
粗略一算,大概有七人,都著輕甲,那服製看起來居然有兩分眼熟。
在哪裡見過哩?賀靈川一時想不起來。
他也沒空多想,奔在最前頭的士兵摘下腰間的繩結,大喝一聲:“跪下,舉手!”
賀靈川一看就懂,這應該是巡城衛,手裡的繩結多半用特殊的油料泡過,韌性十足不易割斷。遇上嫌犯,不由分說把繩結往他頭上、腕上一套,拉緊,此人就反抗不得。
這種繩結比起木枷、鐵鏈都要輕便易攜,很早就是衙門和城守的標配。他們叫“跪下”的時候,若是嫌犯還敢逃躥,就要承擔可能被擊殺的後果。
這人跑得快,跟其他同伴拉開一截距離。
這回賀靈川不溜了,反而迎上去大呼冤枉,同時屈下膝蓋,像要跪倒。
看他這麽順從,對方當然放慢腳步,身體前傾,準備把繩結往他頭上套。
哪知賀靈川隨手在地上一抓,連青草帶泥巴,就往他臉面招呼。
這衛兵本能抬手一擋,轉臉閉眼。
賀靈川一個箭步衝上去,直接將他的繩結拽走,反手就往他身上一套。
這套動作行雲流水,衛兵尚不及反應,還在品嘗嘴裡的泥巴味兒,腦袋和一隻手就被套住。
賀靈川抓著繩結把他扯到自己身前,隨手從俘虜腰間拔出長刀、架上脖子,對著隨後追來的其余衛兵厲聲道:“退,都後退!”
人生地不熟地,一躲再躲不是辦法,他得想個法子轉守為攻。
那幾名衛兵投鼠忌器,果然停下腳步,但嘴上不饒人:“放開他,否則回頭把你蛋黃都打出來!”
賀靈川一扯繩結,把俘虜勒得直翻白眼:“這是哪裡?”
“趙家村,你喝大了嗎?”
“趙家村又在哪?”賀靈川皺眉,心裡越發覺得不妙,“哪個城,哪個鄉?”
這幾人看他的眼神像在看傻子:“赤帕高原,盤龍城,問澤鄉!”
賀靈川腦海裡嗡地一聲響。
盤龍城,這片水草豐美之地居然是盤龍城?
他又進入了幻境?
怎麽進來的?
等等,他先前到底在做什麽,怎會一點印象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