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使力一定很耗血,因為賀靈川能嗅到血腥味兒更濃了,也不知是他的還是巨鱷的,抑或二者都有。
賀靈川一直不明白,巨鱷為什麽不乾脆把吳紹儀悶進水裡淹死算了。原來是吳的長槍一直把它往上頂,它也受不了。
這條巨鱷縱橫四海,什麽沒吃過,哪知會在這裡遇到扎嘴的玩意兒?
看它狀態,也是暴躁得很。
“你放手跳出來,不行麽?”
“不行,它想把我撞死!我試過兩次了。”吳紹儀道,“這東西有靈智!”
最重要的是,他傷太重,根本跑不快。
雖說大嘴被卡住,但鱷妖這火車頭一般的體型,撞誰誰昏死,無論陸地還是水裡。
還是鱷嘴最安全?賀靈川想象著底下那一嘴獠牙苦笑。
“那怎麽幫?”
“想辦法,快想!”頭頂上憑空多個人出來,吳紹儀絕不放過這天賜良機,“我一定報答你!”
該怎麽救他?賀靈川犯了難。
拿斷刀把巨鱷捅死?別開玩笑了,恐怕巨鱷頭皮還沒被劃開,賀靈川自己就先被甩飛出去。
找根鍾乳石頂替長槍?不可能,鱷魚不會乖乖任他施為。
腦海裡閃過十七八個念頭,挨個兒都被賀靈川否決了。
底下的吳紹儀還拚命催促他。
賀靈川被他催毛了,乾脆叫道:“兀那鱷妖……神,你能不能聽懂人話?”
方才他分明聽到吳紹儀喊這東西為“鱷神”。
這鱷魚大到離譜,肯定已經修煉成妖,但沒人會無緣無故稱它為神。
吳紹儀應該知道它的出處。
再說,豪叔的鷂子妖都能聽人話、說人言呢,這頭道行看起來更加精深的鱷妖,或許也行?
試一試嘛,試一試總沒壞處。
所以他又加喊一句:“我幫你弄掉扎嘴的牙簽可好?”
相比巨鱷體型,吳紹儀這粗壯大漢只是填不滿深淵巨口的一小塊肉,說長槍是牙簽,對巨鱷來說沒啥問題。
他剛問出這句話,水面突然不翻騰了,只有一兩下輕微的水響。
底下烏漆麻黑,賀靈川什麽看不見,只能問吳紹儀:“它什麽反應?”
“它點頭了。”吳紹儀的聲音聽起來很有些沮喪,“它能聽懂!”
是了,這可是曾受香火供奉的鱷神,他為什麽從一開始就跟它狠乾到底,默認它不通人語?
能協商解決的麻煩,為什麽要弄到兩敗俱傷?想到這裡,吳紹儀就想抽自己兩個大嘴巴子。
生死關頭,腦袋都鏽了嗎?
賀靈川長長舒了口氣,一旦能跟這等怪物溝通,救人的難度那不是直線下降?
他可真是個小天才。
接下來就要試著談條件:“鱷神我們來做個交易?我替你取出牙簽,你放過我二人,並且助我們上岸,如何?”
下一秒,一個冰冷的聲音從兩人心底響起:
“可以。”
有道行的妖怪們與人類交流,多半用心語傳音的方式,因為聲帶不合適。
這條大鱷魚那麽痛快嗎?賀靈川反而一怔:“說話算話?”
“甲龍族從不撒謊!”巨鱷道,“我以自己的始祖血脈發誓!”
賀靈川倒是聽說,妖怪們普遍不撒謊,除了少數幾個種類。
他想了想,從儲物空間裡取出一根蠟燭點上,拋給吳紹儀。
吳紹儀很吃力地接住了。
若在鱷妖撲騰時,
這麽個簡單動作也根本無法完成。 賀靈川指示它:“你先離開水!”
巨鱷緩緩往前遊去,很快大腦袋就脫離水面。
借助蠟燭的光,兩人才發現這山洞很大,一半入水,一半高出湖面。
山洞深處好像還有東西,但眼下這不是重點,賀靈川匆匆一瞥,沒放心上。
爬上水邊的石灘,鱷妖就把巨顱抵在石面上,不動了。
“出去。”
吳紹儀奮力一掙,居然沒能爬起來。
先前與巨鱷的緊張對抗已經透支所有體力,一放松下來,他連手都抬不起。
他又試了兩次,甚至不能站立。
巨鱷一側頭,把他從嘴裡抖了出去,扔到石攤上。
“把槍拔出去!”
吳紹儀連站都站不起來,哪有力氣替它拔槍?
他隻得求助賀靈川:“小子,下來幫忙!”
賀靈川暗道我這高處安全啊。
他實在不想下去,可吳紹儀和巨鱷都催得緊。
他們都受夠彼此了。
吳紹儀身上整整齊齊兩排大血洞,每分每秒都在往外淌血,騙不了人。聯想他之前帶著這等重傷還跟巨鱷角力了好幾個時辰,賀靈川也信他現在是油盡燈枯。
若沒遇到賀靈川,吳紹儀就是死了,長槍也還直直捅在巨鱷嘴裡。
所以賀大少爺沉沉歎了口氣,捏著鼻子往下跳。
撲通,入水了。
再來一套自由泳,遊到石灘邊。
他先將吳紹儀搬進洞窟深處,喂他一顆小藥丸,再走回水邊。
巨鱷就在這裡張著大嘴等著他,眼角淌著淚。
它每一顆牙都比他手裡的斷刀更長,那張血盆大口可以輕松容納三個成人。
站在它邊上,給人的感受真是不怎麽愉快。
賀靈川試著往它嘴裡探頭,發現吳紹儀的長槍位置卡得賊妙,槍尖深深扎進巨獸的上顎,槍柄卻卡在它下顎的蛀縫深處。
是的,這條鱷魚蛀到牙根了,還是個挺深的牙洞。
所以長槍能卡得它痛不欲生。
難怪它毫不猶豫就答應了賀靈川的條件。
不就是少吃個人?牙疼才真要命。
不過走進這種血盆大口替怪物拔牙,還是很需要勇氣的。賀靈川搓了搓手,輕輕抬腳,踩在它下顎上。
這條鱷妖大概看出他的憂慮,居然還安慰他道:“你不必擔心,我從來不吃牙醫。”鱷族經常與鳥類為伴,那些小鳥啄食它們齒間的腐肉,能幫它們保持口腔衛生。
“……”看看自己腦門兒正上方懸著的一排尖牙,賀靈川表示,並沒有被安慰到。這家夥的口臭很重,再多站一會兒,他都怕自己被熏暈過去。
也不知吳紹儀怎麽忍下來的。
“嘴再張大點。”賀靈川老實告訴它,“上顎還要再深一點,你忍一忍。”
他舉著長槍,又往上捅了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