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通政司衙門,穿過浮雕鏤刻圓柱儀門,直接去了簽押房。
這間簽押房是應天府檢校官員處理案牘的衙門,想要找到上司百戶只能來這裡。
領了一套彪紋補子武官服,交給了李濬。
胡漢山剛準備離開簽押房,安排手下的一名小旗帶著檢校密切監察李善長,上司的上司就來了。
得。
熟人。
宋忠穿著一身正五品熊羆補子官服,迎面走了過來,滿臉諂笑:“胡爺,小人與您又見面了。”
胡漢山看著前倨後恭一臉諂媚的宋忠,一陣無語,這貨怎麽升官比他還快。
在通濟門見面的時候還是從六品巡檢,現在就連升三級成為了正五品的千戶,這升官的速度怕是坐上了神機大炮。
好巧不巧,偏偏又是胡漢山的頂頭上司。
胡漢山心裡滿是疑問,但是升遷秘訣是官場的大忌,不好直接詢問。
旁邊抱著官服的李濬,低聲解釋了起來:“管轄通濟門的巡檢千戶,被乾兒子宋忠親自送進來大牢。”
“宋忠因為大義滅親,連升三級成為了千戶,卻不知道為何沒去錦衣衛。”
宋忠瞧見李濬在那裡低聲說話,應該是在說他檢舉乾爹的政績,沒有一點羞愧,反倒是洋洋得意的說了一句:“大丈夫豈能鬱鬱久居人下。”
胡漢山沒有扶著腦門,也沒有無語。
反倒是來了精神。
胡漢山親密的握住了宋忠雙手,感情真摯的說道:“宋老哥覺得兄弟的父親怎麽樣。”
父親?
胡惟庸?
宋忠不明白了,怎麽見了他這個背信棄義的小人不逃走,變得更加親密了:“那當然是好了,權傾朝野的左丞相,不知道多少人想給胡丞相當兒子。”
胡漢山聽到這一句羨慕的話語,知道這事穩了:“兄弟從見到宋老哥就一見如故,簡直就是上輩子的親兄弟。”
“實在是相見恨晚啊,不如這樣,宋老哥現在就跟兄弟回家,認了胡惟庸為乾爹。”
宋忠滿臉的諂媚笑容,僵住了。
簽押房內的其他千戶們,正在奮筆疾書的硬毫毛筆,驟然停住了,墨汁滴滴答答汙穢了文字。
全是愕然的看向了胡漢山,沒想到他居然說出讓宋忠認乾爹的話。
掌管整個應天府所有檢校的應天指揮使,拿著官窯青瓷茶杯的手掌,停頓在了嘴邊。
本來對胡漢山的到來沒有多少在意,現在卻是不停的打量他。
宋忠心裡極為觸動,都快掉眼淚了,胡漢山真是把人人厭惡的他當成了真兄弟。
說出這話肯定不是讓他真的認乾爹,一定是在用這種方式在為他站台。
告訴所有人宋忠有機會認胡惟庸乾爹都不會去認。
巡檢千戶乾爹送進來大牢,不是因為想要升官發財的背信棄義,是千戶乾爹真的犯了貪贓枉法的大罪。
宋忠是真的在大義滅親。
懂了兄弟胡漢山的意思,宋忠順坡下驢:“我宋忠不是為了榮華富貴,只是一心為國,乾爹這事還是免了。”
這句話說完,簽押房內的千戶們看向宋忠的眼神沒有了厭惡,就連那名應天指揮使也是和善了很多。
唯有胡漢山一個人,對宋忠產生了氣惱,主要還是失望:“呵!不識抬舉!”
說完,胡漢山帶著李濬離開了簽押房。
宋忠看著胡漢山離開的背影,心裡很是感慨:我兄弟真是會唱昆腔,
尤其是最後一句話,簡直一點破綻都沒有。 就像真的一樣。
胡漢山心情鬱悶的回到了家裡,本來還想著借助宋忠擅長乾掉乾爹的本事,把老爹胡惟庸拖下水,沒想到宋忠這麽的不識抬舉。
還沒走進芝蘭園,在鍾山園連綿的雨簷畫廊,就被難得早早放衙回家的胡惟庸截住了。
胡惟庸帶著長子走進了正堂廳閣,嚴肅老臉多了幾分語重心長:“現在成了家,也就從少爺變成老爺了,不能整天荒唐糊塗的沒個正形了。”
“別的不說,起碼要多積攢一些政績,幫著安慶從縣主成為郡主,這是咱們家欠她的。”
胡漢山沒想到老爹胡惟庸是因為胡家虧欠安慶公主攔下了他,臉上逐漸沒了不耐煩,變成了鄭重。
胡惟庸瞧見長子擺正了態度,嚴肅老臉更加緩和了:“剛好金陵附近的涇縣發生了旱災,朝廷需要派人去賑災。”
“自古以來,賑災就很容易養望,能夠讓你在官場聲名鵲起。”
“陛下欽定了南雄侯的長子趙慶元作為正使, 陳寧按照為父的意思,舉薦了你當做副使,這一次一定要用心去結交地方官紳,莫要再去幹一些荒唐事了。”
胡漢山的鄭重還沒開始,變成了欲哭無淚了。
望著胡惟庸匆匆趕會衙門,心裡別提多難受了:“這才消停幾天!又要害我啊。”
胡漢山難受的離開了每次去了準沒好事的鍾山園正堂,鬱悶的回到了後園的小湖岸邊。
安慶公主正在親手栽種白芷和蕙蘭,全是央求母后從宮裡送來的。
馬皇后寵溺小女兒,直接讓宦官宮女們拔光了所有的白芷和蕙蘭,西殿變成了一片光禿禿。
安慶公主看到了悶悶不樂的夫君,放下了手裡的白芷,端莊的走了過去:“夫君剛剛升了官,怎麽還是心情不佳。”
胡漢山一把摟過來雍容華貴的安慶公主,臉龐貼著珠翠牡丹髻,對娘子毫無保留的和盤托出。
尋常百姓人家的夫妻之間,也會有一些小秘密。
何況是權貴夫妻。
安慶公主沒想到胡漢山把心裡的一切都說給了她聽,玉臂環緊了胡漢山的腰背:“奴家在成親的就不該告訴夫君,父皇在偏院裡說的那些話。”
“要不然夫君也不會這麽苦惱。”
胡漢山想起成親當晚,還對安慶公主有些愧疚,娘子在成親當天就毫無保留的說出來一切,他到現在才說出:“娘子,我們夫妻二人要不找個機會去一趟惜紅衣家裡。”
“乘著福船去海外找個容身之地。”
安慶公主隻說了一句話,就打消了胡漢山所以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