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老夫入朝拜相國,從此讚拜不明、劍履不趨,陛下還要尊稱老夫為‘尚父’?”太尉府中,老董一臉奇怪地看向呂布和貂蟬。
“不可思議吧?……”呂布便美滋滋地上前,道,“孩兒看到詔書的時候,也目瞪口呆,沒想到王允肯拿出這等血本兒。”
“那要是玩兒砸了,爸爸便真的一人之下,萬萬之人。”
說著,呂布還不由陶醉起來,“擁撻百僚之杖,握斬鄙吝之劍。思衣綾羅綢緞,思食山珍海味。出則虎將相隨,入則佳人臨側……”
“老夫現在不已是這樣了麽?”
董卓登時更加不解,看向呂布道,“另外你就不想想,王允既然能拿到詔書,老夫能不知道這事兒?”
“嗯?……”呂布一愣:不錯,此事天子也有參與,既然詔書已然用璽,爸爸自然是知道的。
“所以,你跟王允喝了大半天,究竟都喝了個啥?”老董坐直身子,神色開始認真起來。
顯然,呂布要是說不出別的有價值消息,他就要生氣了。
“爸爸勿怒,孩兒沒白喝……”呂布連忙擺手,但開口前忽然又想到一個別的問題,“爸爸,邙山皇陵那裡的財寶要是挖完了,你打算怎麽處置孩兒啊?”
“邙山?……”老董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了,道,“那不是騙王允的托辭麽,老夫啥時候真讓你去了?”
呂布再度一愣:對啊,那是騙王允的,又不是真的……唉,這幾天戲裡戲外的,自己都分不清了。
倒是卑彌呼有些不耐煩了,上前道:“太尉,王允計劃後日借拜相國之名,引誘太尉出府。”
“隨後,會在路上製造一點動亂。”
“借此可令呂中郎以引路之名,帶心腹將士領太尉走掖門入嘉德殿。再由呂中郎的部下關閉掖門後,隔絕內外,趁機宣詔誅殺太尉!”
“嗯……”老董點點頭,道,“如此一來,便可繞開璜兒統率的禁軍了。”
然後看向呂布,故意給他機會:“然後呢?”
“然後……”呂布頓時手足無措,委屈道,“然後那時孩兒已喝得頭暈腦脹,就給忘,忘了……”
話音落下,老董抄起搖扇就拍他:“給你機會你不中用啊,給你機會你不中用啊!……這麽大的人了,給你機會都把握不住!”
“爸爸,別打了,孩兒想起來了,想起來了……”
“宣詔誅殺爸爸後,王允讓孩兒砍下爸爸的腦袋,再調動並州兵馬包圍北宮,威迫董校尉投降。”
“嘁……”老董聞言,不由停下動作嗤笑一聲,“王子師都準備了個啥?……”
“調動並州兵馬包圍北宮?如今老夫的軍中,哪還分什麽涼州、並州、六郡良家子和羌胡兵?”
“並且,如今你已是中郎將了,沒老夫的虎符,調得動兵馬麽?”
漢朝兵製,中郎將、將領多是戰時統領,授命後可獨領一軍作戰,但平日裡能直接統兵的最高武職,是品秩比中郎將、將領低的校尉。
為啥會這樣?
就是怕某個將領功高震主,朝廷無法制約——要不是東漢末朝廷腐敗,控制力減弱,而董卓又遠在塞外,是不可能趁機做大做強的。
“的確如此!”
呂布這才反應過來,隨後又不解地看向老董,“若是這樣,王允豈非連刺殺爸爸後的第一關都過不去?”
“不太可能。”
老董搖搖頭,眉頭越蹙越緊,“別以為王允只是那種躲在暗處耍陰謀的陰險文士,當年豫州黃巾賊起,他還曾廣征意見,設計出周密的戰術。”
“並且親自披掛上陣,
一舉擊潰黃巾軍。”“之後,他又同當時的左中郎將皇甫嵩、右中郎將朱儁合兵,大獲而勝,受降數十萬黃巾起義軍。”
“也就是說……”呂布有些明白了,道,“他不可能不懂兵事,還有很多計劃沒跟孩兒說,純粹將孩兒當冤大頭?”
老董無奈白了他一眼。
看著好大兒難過的樣子,最終還是不忍安慰道:“回去多吃點核桃吧,就你這智商,也別想著跟那些花魁一樣單飛了。”
“你看那些有點名氣就飄了的花魁,失去衛玆的資助後,哪個不是瞬間跌落神壇,落了架的鳳凰不如雞?”
而且,歷史上你單飛最後的成績,就是……白門樓。
還是安安心心給老夫打工吧。
“行了,時間地點人物三要素都有,老夫也知該如何安排了。至於王允還有什麽後手,到時再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遲。”
不是他輕敵,而是擁有絕對的實力後,任何多余的動作都是沒必要的。相反,一動才會亂,一亂反倒會出錯。
待兩人離去,老董眼珠不由轉了兩輪,嘴角輕笑,“相國?……居宰輔之位,為百官之長,與丞相略同而位稍尊。”
“這職位果然還是來了……王允啊王允,汝可真是瞌睡了送枕頭,怎就知道老夫最近想升官兒了呢?”
到了後天黃道吉日,老董好好打扮了一番,出門前拜見母親。
董母顫巍巍地摩挲著老董雙手,擔憂地道:“吾近日肉顫心驚,恐非吉兆。”
“母親,那都是封建迷信,咱不信這一套哈。”
老董自然不以為意,帶著阿韋虎衛營及大批兵馬陳列路上,前遮後擁、浩浩蕩蕩地向北宮進發。
路旁百姓早已聞此消息,自發擺上香桉供台、鮮花美酒,在路上高呼‘萬歲’。
一身金絲明光鎧的董卓,見此不由豪情萬丈。命馬車大開車簾,向四周揮手致意,猶如一大朵黃菊花在路上綻開……
“一年前,老夫從並州踏上征途,開啟入洛陽的命運轉折,大漢秋海棠葉遂歸於一統。”
“西涼鐵騎所到之處, 民眾竭誠歡迎,真可謂佔盡天時。那種勃勃生機、萬物競發的境界,猶在眼前。”
“短短一年後,這裡竟至於一變,而為老夫的葬身之地了嗎?”
呂布和典韋對視一眼,隨即又同時看向老董,不知他又在發什麽瘋。
當然,也都懶得搭理他。
沒有捧跟的,老董無奈只能自導自演,猛然一掣劍繼續道:“無論怎麽講,此番入宮,是八萬精銳對一個孤寡老頭兒,優勢在我!”
話音剛落,馬車忽然一歪。站在車上的老董重心不穩,當時一個屁股墩兒坐地上,狼狽不已:“不會這麽邪門兒吧?”
“老夫就是個裝個逼,難道還真會遭雷劈?”
馬車匆忙下車檢查,發現是一車輪折了。老董無奈下車乘馬,又行不到百步,那涼州大馬竟忽然咆孝嘶喊,掣斷轡頭。
老董有點慌了,問身後的李肅道:“車折輪,馬斷轡,其兆若何?”
李肅抱拳:“乃太尉應紹高升,棄舊換新,將乘玉輦金鞍之兆也。”
老董就奇怪地看向李肅:“老夫讀書少,汝可不要騙老夫……”
話音方落,忽然狂風驟起,昏霧蔽天。老董又問道:“此何祥也?”
李肅腦門兒冷汗都下來了,道:“此,此乃主公登相國之位,必有紅光紫霧,以壯天威耳。”
“嗯……”老董點頭,道,“昏天又暗地,忍不住的流星,燙不傷被冷藏一顆死心。老夫苦苦追尋,可不想茫茫然失去相國之位……”
李肅當時有些傻,完全接不住話茬兒:大漢相國之位交給他?……這何愁社稷,不早日覆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