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叔,我等為何要退!”
槐裡城外十裡的地方,大大小小無數頂穹廬宛如點點白雲。
這些穹廬的形狀是圓的,帳頂象傘蓋一樣用樹枝和細棍構成。穹廬的側面和帳頂則是以毛氈覆蓋,帳門也是以毛氈做成。
在眾多的穹廬中間,有一頂容納五十人的巨大錦帳。
帳門的門柱都裹著金子,裡面的帳壁上掛滿了華美的綢緞錦繡,裝飾得華麗無比——正是馬超的帥帳。
他坐在金壁輝煌的包金胡床上,一掌拍向紫色鑲金小幾。一身全副武裝,頭戴羌人傳統的獸面盔,身後還罩著一匹上好的百練。
龐德望著這位年輕和英俊都不像話的少年,看著對方充滿傲氣的臉龐,不由有些無奈:“少主,我等攻城器械尚未打造完備,董賊大軍卻已然迫近。”
“若董賊大軍突然襲來,與城中兵馬裡應外合,我等當如何應對?”
馬超仍憤憤不平,卻也明白龐德說的有道理,只能心有不甘道:“圍城月余卻毫無建樹,若是讓阿爸知曉,豈能不怪罪於我?”
這話讓龐德差點忍不住笑出來,但還是很艱難地忍住:此番令馬超為先鋒,本來就是馬騰的計策。
一來可以迷惑漢軍,二來便是在為馬超提升武名。
沒想到,馬超卻當真了。
“少主勿憂,我等一路殺至司州,沿途各郡縣望風而逃。如此兵至右扶風,已是大功一件。隻待主公與韓將軍率大軍趕來,必可一舉攻破槐裡城。”
馬超思慮片刻,心中還是有所不甘:“不行,聽聞董賊今日入城,我要帶人前去看看,這當朝相國到底是何模樣!”
“少主!……”龐德連忙要勸。
誰知馬超卻忽然狡黠一笑,道:“龐叔也莫要將我當小孩子耍了,阿爸讓我為先鋒之意,其實我早就猜了出來。否則這些時日,我也不會如此安靜。”
“但那從一介良家子成為當朝相國的董賊,今日我定是要見上一見的。”說著不待龐德開口,又道,“龐叔若不放心的話,隨我同去便是。”
龐德無奈,他知這少主打小兒就有主意,又心高氣傲。
且在他記事時起,馬家的家境已然好了起來,故而處處一副貴公子的作派。同時,他武力高強又熟讀兵書,的確有自傲的本錢。
此番若是硬勸,必然會適得其反,只能頂盔摜甲點齊五百親衛,隨馬超一起出營。
來到槐裡城下時,正遇到老董在城牆上巡視、安撫守城士卒。
聽聞士兵的匯報,老董拿起望遠鏡向城下望去,頓時眉眼便笑了起來:嗯,又是一個大帥兒子。
與孫策那種精致的帥氣不同,馬超的帥充滿野性和華美。
他也不明白這兩個詞兒,怎麽能同時形容一個少年。但看到馬超的第一眼,就覺得這兩個詞極為恰當。
一對兒似飛劍斜刺的眉毛,濃黑有靈氣,下面的眼睛靈活而有光彩。因為有著四分之一的混血,他的鼻梁很是高挺,皮膚也很白皙。
才虛歲十五的年紀,身量已同成人差不多。線條雖然單薄了些,但狼腰寬肩的體型連魚鱗甲都遮不住。
胯下一匹通體披著重甲的高頭白馬,外罩昂貴的百練披風,連手中巨大的馬矟都是通體銀白色。整個人在陽光下似乎都閃著光,十分的耀眼。
“奉先,你看看人家,就懂得越簡約越高級。”
收起望遠鏡,老董不知為何對呂布陰陽怪氣起來,“你整天穿什麽色彩斑斕的戰袍,往人家一站,跟個沒品味的花公雞一樣。”
呂布如今在老董麾下,大小也是個角兒了,
武名又比馬超高,起初還不太為意:“爸爸教訓的是,孩兒日後穿素點兒。”“不是素不素的問題,是品味,品味你懂麽?”老董卻不依不饒,又繼續問道,“汝今年三十有六了吧?”
“嗯……”呂布不解,但還是點了點頭。
“人家虛歲才十五。”
“那又如何?”
“嘖……你怎麽如此不開竅呢?”老董就搖頭,一臉擔憂地道,“男人的青春,就短短那麽幾年。”
“你雖然如今還是名將譜上的第一,是大漢千萬少女的夢,可那都是老夫授意別人炒作的。”
“炒,炒作的?”呂布愕然,眼中淺褐色的童仁開始流轉危險的光。
“嗯,不錯……”老董見狀繼續火上澆油,道,“而炒作你的人設,無非就是又帥又能打。可你看看人家,帥氣比你更勝一籌,還很有品味。”
“另外人家才虛歲十五,在涼州已頗負武名。雖然敗給了閻行,卻也悍戰不退,雖敗猶榮。”
“最主要還是人家年輕,小鮮肉懂麽?……”
“只需再過上兩年,必然能擊敗閻行成為涼州第一帥哥猛男。屆時,你覺得大漢千萬少女夢中的情郎,還會是你這個年近四十的老臘肉麽?”
一番話落,呂布不吭聲了,望著城下的馬超雙目漸漸開始發紅。
此時的馬超,還絲毫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勒停戰馬後抬矟一指老董:“汝便是當朝相國?”
老夫頓時換上一副慈祥的模樣,笑呵呵地道:“不錯,正是老夫。賢侄隻率五百騎便敢來搦戰,可謂孤身走暗巷,勇氣可嘉啊。”
馬超一愣:我沒想著搦戰啊……
但既然你誠心誠意地發問了,我大發慈悲地答應也不是不可。
想到這裡,他不由口風一變,大聲喊道:“不錯,某正是為搦戰而來,董賊汝可敢出城一戰?”
龐德聞言,當即勸阻道:“少主不可,董賊麾下猛將如雲,切不可輕易涉險!”
老董便笑了,也故意大聲道:“賢侄若是怕了就直說,老夫可原諒汝的年少無知。”
青春叛逆期的孩子都有通病,最見不得別人說自己年紀小,不懂事兒。加之馬超穿得那麽昂貴,顯然很在意自己的形象,自尊心極強。
果然,龐德一勸外加老董專門兒一挑唆,他英俊的面容上頓時浮出幾分怒氣:“董賊休要猖狂,某……”
剛說到這裡,忽然又微微一笑:“某當然不會上你的當……某要搦戰的人明明是你,而你卻要派他人上場?”
這個轉折,是老董沒料到的:沒想到這馬超, 還挺機警。
但是,他也不慌。
隨手解下腰間的百鍛精鋼劍,連同鑲嵌著寶石的劍鞘一同扔下城牆:“賢侄,此乃老夫的佩劍。汝若敢與老夫義子一戰,只要能撐得過十回合,那把劍就是你的,如何?”
龐德這個保姆當即又要開口,老董這次卻趕在他之前,舉手立誓道:“賢侄盡可放心,老夫絕不會耍詐,若有虛言,天打雷劈!”
“少主萬萬不可,若是喜愛董賊那劍,派人前去撿來便是。”雖不是親爹,但龐德卻不得不操了親爹的心,還是忍不住開口勸阻。
然後,就壞事兒了。
“龐叔不必多言。”馬超聞言便神色冷峻起來,道,“我看那董賊不像使詐,且也太欺我軍無人,以為我連呂奉先十招都接不下!”
言罷猛然一縱馬,高聲叫道:“呂奉先何在!”
“某家在此!……”
城門隆隆打開,呂布單騎縱馬而出,疾如星火。陰鷙羞惱的殺氣猶如實質,揮舞著方天畫戟向馬超衝來:“對付汝這黃口孺子,又何須十招,一招足矣!”
天下第一猛將,渾身烈烈殺氣彌蕩開來,令人心驚膽裂。
馬超也愣了一瞬,隨即緊抿嘴唇,猛然伏低身子一夾馬腹,在兩馬相距十步的一瞬,驟然出矟!
呂布輕蔑一笑,不閃不避竟直衝而去。甚至猛然一提馬韁,令吃痛的戰馬猛然飛躍起來,在空中留下一副雄烈的剪影。
一瞬間,老董很遺憾,遺憾自己不是某冠希,不能隨身攜帶照相機……這槐裡門拍出來,不得令整個大漢女人為之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