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吏李嚴拿著毛筆和竹簡,正一臉憂愁登記著宛城糧草輜重。
剛統計不過一半,一隊兵馬忽然洶洶闖入,為首之人望著滿屋忙碌的計吏,大喝道:“何人乃李嚴李正方?”
瞬間,同僚的目光齊齊看向李嚴。
李嚴冷靜地放下竹簡,拱手道:“正是在下,不知雷校尉……”
話音未落,便見雷簿一揮手:“帶走!……帶他去指認,務必半個時辰內將家卷、財物盡皆收拾完畢,送至城頭!”
李嚴雖是計吏,卻身負武技、性格剛正。
見這夥人不分青紅皂白,當即掣劍怒喝道:“何人敢來!……某究竟犯了何罪,爾等便要這般!”
雷簿見狀,當即輕蔑冷哼一聲,隨即……拱手向李嚴哭求:“李計吏,為了南陽幾十萬百姓,汝就從了董賊吧!”
“從,從了董賊?……”這思維跨度有些大,李嚴一時反應不過來,“董賊圍城,某統計完糧秣便要死戰,雷校尉何出此言?”
“不是我想這樣,是主公,也不對,其實是董賊……唉!”雷簿止住蠢蠢欲動的手下,解釋道,“董賊不是大軍壓境麽?”
“不錯。”
“袁長史前去城頭與其和談,原以為董賊不會搭理,沒想到董賊卻說他也不想打主公。但既然主公動了手,他也不能白跑一趟。”
李嚴漸漸有些明白了:“然後呢?”
“然後董賊便提出退兵的條件,主公見輕易可消弭一場戰亂,自然是同意了。”
“所以……”這下李嚴明白了,徹底明白了:“董賊退兵的條件,便是要主公將給某交出去?”
李嚴明白了,但同時更困惑了:我一南陽人,跟董賊那臨桃人有啥瓜葛?十八杆子打不到不說,更無仇無怨……
雷簿也一頭霧水,攤手道:“詳情某也不知,更不知董賊何如得知了李計吏之名。”
說著深深一躬身,還是那句話:“為五十萬百姓安危,懇請李計吏犧牲小我,成就南陽,便從了那董賊吧……”
一聽雷簿又是這套道德綁架,李嚴簡直要瘋了:歷來和談有討要糧草的,又要金銀財物的,即便索人也是美女絕色,董賊要自己這個二十多歲、風華正茂、英俊瀟灑的大小夥子幹什麽!
剛想到這裡,他忽然便明白了:嗯,二十多歲、風華正茂、英俊瀟灑……還能因為什麽,不就是因自己二十多歲、風華正茂、英俊瀟灑?
自己一直很低調,沒想到名聲已傳到了洛陽?
一念至此,李嚴當即握緊了劍柄,誓要保衛自己的貞潔:“城下之約,董賊必得隴望蜀,言而無信!”
“某願隨南陽百姓死戰,寧死不可……啊!爾等卑鄙,竟然搞偷襲!”
話音未落,四名趁他與雷簿交談的士卒,悄悄繞到身後猛然動手,用一張碩大的繩網罩了過來。
雷簿眼疾手快,猛然一個竄跳,飛撲壓在李嚴身上:“李計吏,為了南陽無恙,你就從了那董賊吧!……”
“我等不會忘記你的犧牲,會一直記著你的!”
雷簿身後士卒也有樣學樣,不待李嚴回復,已接連一個個撲上去。
壓得最底下的李嚴當即直翻白眼,憤怒悶吼道:“雷簿!某永生永世,不忘你的大缺大德!”
……
當李嚴被五花大綁來到城牆時,才看到城牆上不止自己,還有一人正對袁術破口大罵:“狗賊緣何抓某!……可敢堂堂正正與某一戰!”
開口之人李嚴算不上認識,但聽人說起過。
此人乃郡國兵屯長黃忠,勇武絕倫,剛膽縱橫,在軍中常為先登,
部下皆願效死命。可惜其子於一年前亡故,黃忠悲痛不已,又見南陽為袁術所得,不願再度從軍。最後有消息說,他欲南下追隨朝廷新任的荊州刺史。但看眼下這情況,應當是未成行便被袁術擒獲。
“袁賊鼠目寸光,城下之約只會令董賊得寸進尺,此番所為只會助長董賊氣焰!”此時又一人開口怒斥,李嚴看去,發現這人自己認識。
功曹屬吏陳震。
不過兩人也只是點頭之交,對陳震的為人和事跡知道的也不多。畢竟對方同自己一般,才二十出頭兒新入仕途,還沒什麽亮眼的政績。
剩下一人,是接替了黃忠屯長一職的文聘。他此時雙眉緊蹙,倒是沒說什麽,周旁的家卷也很是安靜。
此時袁術已登上城頭,看到人已帶齊,大聲向城下的老董喊道:“三萬石糧草明日可備好,太尉可還有要求?”
看著這一遭收獲,老董心滿意足,連對袁術的稱呼也變了:“賢侄有心了,明日糧草就勞煩曜卿送入營中。”
“對了,家卷也別忘了一並送來。”
袁術狠狠瞪了一眼袁渙,雙目噴火:果然如此,若非你與董賊內外串通,我上次怎會中了邪去迎戰!
袁渙還能說什麽?
想了想,乾脆走到李嚴、文聘、黃忠、陳震四人面前,苦笑一聲:“諸位,往後我等恐怕都是太尉的部下了,還望念在同鄉之情,多多照應……”
“袁長史?……”黃忠不解,問道:“緣何知我等不會被董賊誅殺?”
“要殺早就讓袁公路動手了。”
李嚴回了一句,仔細看了下黃忠雜亂的胡子,文聘曬黑的臉,還有陳震的眯眯眼,確定董賊不是在貪圖男色。
然後……心情莫名竟有些低落:原來,不是我的美名已傳到洛陽?
還未等他想通老董為何會點名要這些人,就被袁術士卒推搡著趕入一個大背簍中,由城上的士卒用繩子緩緩送下去。
緊接著城牆上又扔下幾張木排,示意他們可以蕩著木排渡過護城河。
“紀校尉很快便可與家卷團圓,家中財物也一件未少。”
老董此時看向身後穿著親衛服的紀靈,道:“老夫特意吩咐了,將他最喜愛的那隻大公雞也抓了過來。”
“回洛陽後,不妨與老夫的楊武大將軍鬥上一鬥?或者,我倆也可真人上場,劍舞一番為其助威?”
鬥雞和擊劍, 是漢代很流行的娛樂項目。尤其是鬥雞,在市井民間頗受歡迎。
負傷後堪能站立的紀靈,卻怒目而視。
“還生氣呢?……”老董見狀便笑,道:“你也親耳聽到了,袁術聞聽你投降後,非但要殺光汝的家卷,連虎威大將軍都要拿去煲湯。”
這下紀靈終於有了反應,眼神微妙。
似乎在說……
若不是你找人半夜假扮我去罵陣,袁術會那樣喪心病狂?
但不得不說,此事袁術也真寒了他的心。
“紀校尉,我等都是堂堂七尺男兒,有何想說的就說嘛。”老董心情顯然很好,包容度極高:“你不說,老夫怎麽能懂呢?”
瞬間,原本已情緒緩和的紀靈,又猛然瞪向老董。雙目赤紅,恨不得吃了對方一般。
老董也瞬間身子一震,道:“紀校尉難道認為,真正的懂不需要說?自己說出來後,就沒意思了?”
這下紀靈不僅神色更怒,身子也掙扎起來,可惜沒掙脫皮甲裡的繩索,反而將傷口都迸裂起來。
老夫也急了,道:“老夫又不是算命的,你不說,老夫知道你幾個意思啊!”
這時典韋看不下去了,提醒老董道:“他或許沒什麽意思,就是……主公莫非忘了,來之前怕他亂喊大叫,吩咐某抓了一把花椒塞他嘴裡?”
“阿巴阿巴!”怒不可遏的紀靈終於開口,可話沒說出來,口水先流了不少。
沒辦法,嘴裡早麻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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