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行老板的爺爺住在寧遠區,一棟別致的小洋樓。
幾十年前,這裡曾經是租界,所以這裡的小洋樓都有一段崢嶸過去。
方醒站在黑色的大鐵門前,看清楚門牌之後,按了幾下門鈴。
沒等多久,就有一個保姆出來開門。
保姆隔著鐵門問道:“你們找誰?”
方醒舉著名片答道:“我們找廖德祥老先生。”
“你們就是小老板電話裡說的人吧?進來吧。”
保姆說著便打開大鐵門,讓方醒兩人進去。
小洋樓前還有一個院子。
此時正有一個老人,坐在院子的涼棚裡喝茶。
老人看上去六十多歲,精神矍鑠,並沒有老態。
見到有客人進來,廖德祥站起來,招呼道:“你們就是老梁介紹過來的人?”
“對,我叫方醒,她是陸湘兒。我們有一把小提琴壞了,梁老師介紹我們過來,想讓老先生看看,能不能修。”
“跟我進來吧。”
廖德祥說著便帶著兩人進了小洋房一樓的一間工作室裡。
這間工作室裡,擺放了許多提琴的零件,玻璃櫃裡還有幾把精致的小提琴、中提琴和大提琴。
通常製琴師不只製作一種琴,而是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都製作。
看玻璃櫃裡陳列的幾把提琴,應該是老先生的手作。
廖德祥指指中間的工作桌,道:“放這裡。”
陸湘兒趕忙走上去,取出小提琴,放到桌上。
廖德祥看到斷掉琴頭的小提琴,眉頭頓時皺了起來,不滿道:“怎麽斷成這樣?”
小提琴常見的問題,通常是因為潮濕之類的問題,導致小提琴變形、彎曲。
又或者是琴弦斷了,或者是琴弓斷了。
像這種琴頭斷的情況,很少見。
不是用暴力對待,一般不會壞成這樣。
方醒連忙解釋:“抓賊的時候,打斷的。”
廖德祥老先生眉頭皺得更緊了:“你還拿小提琴去抓賊?”
陸湘兒趕緊幫忙解釋:“不是的,是那個賊搶我的琴打他,打斷的。”
廖德祥聽完,才不那麽生氣:“要是這樣,也不能怪你們,我先看看吧。”
他翻看了兩下,就輕咦了一聲。
“這把琴……是你們誰的?”廖德祥看著兩人追問。
陸湘兒指指自己:“我的。”
廖德祥繼續追問:“誰給你的?”
“這個……”
陸湘兒有些遲疑,不是很想回答這個問題。
廖德祥接著說道:“這把琴我願意修,因為這就是我製的琴,而且我還記得是送給誰了,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
陸湘兒一聽這把小提琴是眼前這個老先生製作的,頓時瞪大眼睛,答道:“我……我叫陸湘兒。”
廖德祥緩緩點頭,感歎道:“原來如此,你就是老陸的孫女吧?”
“老先生,你認識我爺爺?”陸湘兒再次瞪大眼睛。
廖德祥呵呵一笑,道:“那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老陸說是想給孫女準備一件生日禮物,問我討一把琴。
“我那時候已經退休了,製琴也只是看緣分,你爺爺問了我幾次,我隻好選了一把琴給他。
“沒想到一晃十幾年過去了,哎……”
陸湘兒聽到這些話,眼中有霧氣升起,抿著嘴沒有說話。
一老一少兩人都很有默契,沒有繼續提陸湘兒的爺爺。
方醒也猜得出來,陸湘兒的爺爺應該是過世了。
怪不得打壞小提琴的時候,她哭得那麽傷心,原來是長輩送的生日禮物。
“丫頭,這琴我能修,就是慢一點。”廖德祥得知面前的是老朋友的孫女,語氣更加慈祥了。
“謝謝廖爺爺。”陸湘兒趕忙感謝。
“不用謝,這琴本來就是我製的,就算是普通顧客,拿回來修,我也會幫忙修好。”廖德祥笑呵呵,繼續檢查小提琴。
陸湘兒趕緊補充道:“廖爺爺,我希望它還是原來的樣子,就算音色差些,或者不能演奏了也沒關系,我隻想好好保存它。”
廖德祥點點頭,答應道:“好,保證和原來一模一樣,不僅外表一模一樣,音色也會調到和原來一樣。”
“謝謝廖爺爺。”陸湘兒再次感謝。
方醒接著問道:“大概要修多久呢?”
“大概一個月吧。重新刷漆,要涼一段時間。一個月後你們再來,它會變回原來的樣子。”廖德祥答道。
“多謝廖爺爺,我們就先回去了。”方醒也道了聲謝。
“去吧,去吧。我就不送了。”廖德祥揮揮手,取過一個放大鏡戴在頭上,開始仔細觀察小提琴的破損處。
告辭之後,方醒非常自然的牽著陸湘兒的手,走出小洋樓。
出門之後,陸湘兒才反應過來,連忙把手抽回去藏到身後,心中小鹿亂撞。
看到陸湘兒這副緊張模樣,活脫脫一隻受驚的兔子。
方醒忍不住想逗她,於是開玩笑道:“陪你找人找了一下午,牽一下手都不行哦?”
陸湘兒表情一愣,右手藏在身後,使勁的揉衣服,吱吱唔唔的:“可是……這個跟……跟幫忙又沒有關系……”
方醒覺得她挺好玩的,逗她玩,她還當真。
“跟你開玩笑的。走吧,找地方吃飯去。”
“可是我要回家了。”
陸湘兒繼續把手藏在身後,生怕被眼前這個壞人看到。
嘴上說著要回家,但方醒拉她去世貿中心吃飯,她還是扭扭捏捏的跟著去了。
接觸幾次之後,方醒發現陸湘兒是屬於那種不會拒絕人的性格。
這種性格出了社會工作,肯定會碰壁碰得頭破血流。
今天是周末,世貿中心廣場上有很多店鋪搞活動。
兩人找了一家外婆菜吃飯。
吃完飯之後,方醒又拉她在世貿廣場閑逛,指著一輛冰淇淋車問道:“想吃嗎?”
“還是不要了,吃太多甜食不好……”陸湘兒搖搖頭。
方醒朝老板伸出兩根手指:“來兩個冰淇淋。”
然後,把其中一個塞給她。
陸湘兒一臉懵的拿著冰淇淋蛋筒,她記得自己明明說不要的。
可是,冰淇淋都已經再手上了,不吃又浪費。
她放到嘴邊,用小舌頭輕輕舔了一口,冰涼涼、甜絲絲、滑膩膩的味道包裹味蕾,讓她的臉上頓時浮現滿足的笑容。
她嘴角上沾了冰淇淋,特別誘人,讓人很想嘬一口。
這時候。
世貿廣場前的空地處,傳來一段熟悉的旋律。
鐺鐺鐺鐺鐺……
赫然是《夜曲》的前奏。
陸湘兒轉頭看過去,見到有一個街頭歌手,帶著音箱、麥克風,在世貿廣場的空地上唱歌。
她伸手拉了拉方醒的袖子,指著前面唱歌的人,驚喜的說道:“有人唱你的歌嘢。”
方醒連忙把口罩拉上去,壓低聲音道:“叫那麽大聲幹什麽?待會把人全都引過來了。”
“我們去看看吧。”
陸湘兒說著就朝街頭歌手那邊走去。
方醒看著她興致勃勃的樣子,無奈的搖搖頭,果然女的都喜歡湊熱鬧。
《夜曲》的前奏吸引來了很多路人圍觀。
街頭歌手拿起麥克風,看著手機裡的歌詞,開始演唱:“一群嗜血的螞蟻,被腐肉所吸引……”
歌曲情況抓耳的旋律,吸引了越來越多的路人圍觀。
這些路人之中,有些是聽過這首歌的,但有些沒有聽過,開始向周圍的人打聽:
“這首歌叫什麽名字?挺好聽的,網上能找到嗎?”
旁邊聽過這首歌的路人,轉過頭去一臉驚訝道:“你平時不上網嗎?這歌現在是個網絡平台都有。”
還有路人拿出手機,打開音樂風雲榜給他看:“音樂風雲榜的熱歌榜第五……咦,已經到第四了,今天早上還是第五的,這漲得也太快了。”
這位街頭歌手唱完《夜曲》之後,拿著麥克風說道:“這首歌名叫《夜曲》,我很喜歡這首歌的編曲版。
“我要為《夜曲》打歌,音樂風雲榜熱歌榜第四名,會員免費播放,大家喜歡這首歌的,請加入歌單。”
這時候,有路過的沙雕網友大喊道:“他一個唱歌的,打什麽歌?我要黑他。”
街頭歌手哈哈一笑,道:“黑他,就請給他投票。糊了就沒得黑了。”
“有道理!”路人大聲回答。
街頭歌手繼續唱歌:“這裡有會唱的嗎?跟我一起唱。為你彈奏肖邦的夜曲,紀念我死去的愛情……”
這一句一出,頓時引得很多路人跟著一起哼。
“為你彈奏肖邦的夜曲,紀念我死去的愛情。”
陸湘兒也跟著喊了幾句, 開心得不行。
她在家裡的時候,被管得太嚴了,所以就像是出籠的鳥,開始放飛自我了。
方醒在一旁看著她的側臉,有點出神。
站在微光下的陸湘兒,側顏像個仙女一樣,而且是那種有點呆的仙女。
歌唱完之後,陸湘兒又恢復到安靜的模樣,心滿意足的低頭吃冰淇淋。
她感覺天都黑了,翻出手機看一眼,慌張道:“哎呀!都這麽晚了,我要回家了。”
方醒打了輛的士,送她回家。
車上。
陸湘兒偷瞄方醒幾眼,按捺不住心裡的好奇,問道:“《夜曲》是紀念和誰的愛情呀?”
方醒撐著座椅,湊近一些答道:“你想試試嗎?”
陸湘兒努努嘴,咕噥道:“我才不要。”
她拿出手機,打開音樂風雲榜,舉到方醒面前,道:“看,《夜曲》真的到第四了,和吳俊晨的《年少輕狂》就差一名了,你真的不激動嗎?說不定能超過去呢。”
方醒聳聳肩,確實一點都不緊張。
在其他人的眼裡,這是《夜曲》和《年少輕狂》在爭榜。
然而,在方醒眼裡,《年少輕狂》只是在拖延《夜曲》登頂的腳步。
而且,《夜曲》登頂熱歌榜不是結束,僅僅只是開始。
不知不覺間,車子到了天瀾文苑。
“我到家了。”
陸湘兒推開車門下車,回過頭來說道:“其實……我今天挺開心的,謝謝你。”
說完不等方醒答話,就像兔子一樣,一溜煙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