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攜手同進院內,一股若有若無的洞簫聲音傳入耳內,方才在門外時業已聽到,只是有些朦朧。
府衙後院也不甚大,兩人略行幾步。
只見幾叢翠竹鬱鬱蔥蔥,竹身碧綠,竹葉晶瑩。抬眸看去,翠竹高挺,仿佛直插雲霄。
竹梢頂部立有幾隻畫眉,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陽光透過竹葉撒向大地,暗影婆娑。
翠竹旁擺放幾張綠竹做成的桌椅,桌面上擺放幾許茶具,桌旁還立有一琴架,架上古琴蘊意十足。
陽光撒下,桌面的茶具與琴架上的古琴忽明忽暗,疏影橫斜。
有一佳人,立身於旁,背對兩人,女子正閑看竹林撫洞簫,簫聲婉轉,聲音悠長,如溪水潺潺流入耳中。
一襲白衣盛如雪,三千青絲如墨色。
微風拂過,竹林沙沙作響,碧綠色的竹葉,白色的月華裙擺,墨黑色的三千青絲皆隨風搖曳,簫音隨風,自然和諧。
許是聽到了腳步聲,沈宜修回身而望,明眸皓齒,熠熠流螢,佳人素妝淡雅卻又顧盼生輝。
又或是動作幅度偏大,素色的月華裙擺自然綻放,綠絲秀成的雲紋自然散開,彷若孔雀開平。
三千青絲蕩起層層漣漪,隨風飄揚。紅色扎繩隨風散開,與綠竹白衣烏發粉面形成一股難得美景,素卻不淡,紅且不妖,綠的正好,黑秀甚美。
沈宜修見場中不止自家弟弟一人,還有一位賈家弟弟,眼中不由浮現一股羞澀,面上紅霞陣陣。
賈瓊腦中瞬間浮現無數詩篇,粉面桃花兩靨紅,嫣然一笑醉春風。
倚竹佳人翠袖長,天寒猶著薄羅裳。
佳人倚脩竹,鉛華為誰施。
倚竹有佳人,天寒玉肌溫。永懷經年別,及此春日暄。
見此難得盛景,唯佳人與翠竹。
“咳咳。”
沈自征第一次見賈瓊失態,直盯著自己姐姐。上次幾女共立也未如此,不由咳嗽一聲。
將賈瓊從遐思中驚醒,又見對面沈宜修滿面桃紅,嬌羞的看著別處。一手絞著裙擺,一手執著洞簫,蕭隨手動,無處安放。
在一身白衣素服映襯下更顯嬌羞,白中帶粉,粉中帶紅。
閉上雙眸,做了一個深呼吸,方緩緩睜開雙眼,瞳中恢復清明。
知曉方才唐突了佳人,心中也是過意不去,賈瓊遂拱手行禮道:
“沈家姐姐好,姐姐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輕風,小弟唐突,不由多看了兩眼。”
沈宜修聽著賈瓊的誇讚之語,面上更顯羞赧,只是心中所想卻與方才不同。
方才以為這賈家弟弟即使家中窮苦,但最近在榮府中只怕也染上了紈絝之心。
然其所說言語也是讓自己心中暗喜,況且剛剛自己的弟弟也是一瞬間失神。
想到這裡,面上雖有紅暈,然已不再怪著賈瓊。
便也向前兩步,嘴角掀起微微的酒窩,微笑著說道:
“賈家弟弟不用在意,快與自征坐下用茶吧。”
嘴上說著,又取出一個茶杯,坐與主位,用熱水給茶杯洗了洗。
方拎起茶盞為賈瓊斟上茶水,複遞至其面前。
做完一切,沈宜修方面向賈瓊說道:
“賈家弟弟,這次南下想是赴明年二月金陵的縣試吧,只是不知為何如此之早。”
賈瓊看了看沈宜修,說道:
“此次確是準備赴明年二月縣試,弟自忖讀了些詩書,
然卻未融會貫通。 想到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便提前南下,準備先約上師兄,一起到處走走看看。增加見聞,化知識為實踐。”
沈宜修聞言略作思考,點了點頭,隨即說道:
“賈家弟弟此話在理,雖說書讀百遍其義自見,然前明陽明公所言‘知行合一’更是正理。
書讀百遍不如親身實踐,與荀子的百聞不如一見頗有共同通之處。
此事我頗為讚同,待父親歸家,與其商量一番,當無甚問題。”
說到這裡,又想到賈瓊畢竟不是自家弟弟,雖其年幼,但也不好過多攀談,遂說道:
“自征,你與賈家弟弟聊著。我去將昨日未做完的鞋履完成,待父親歸來與他換上。”
說完又向賈瓊告個不是,準備離開。
“婉君,別走啊。怎麽我剛來你就要離開。”
三人聞聲向著後院入口處看去,只見一少年模樣清秀,打扮的衣冠楚楚,也算風流倜儻。二月春寒未去,手中卻執一紙折扇。
原來剛剛沈宜修向兩人告辭離開時,又如方才一樣,轉身時發絲飛舞,蕩起千層波,那一瞬的側顏被這年輕公子所見。
只見其眼光直直的盯著沈宜修,與賈瓊的目光不同的是,賈瓊目光中皆是欣賞,而其眼中卻含有一絲淫邪,嘴角向一邊勾起一絲弧度。
看的賈瓊一陣恍然,手中茶盞差點沒拿穩,心中不由思忖道:
‘這也太裝逼了吧,這天氣拿扇子還偶爾扇上兩下,也不嫌冷。’
又看了看沈宜修與沈自征,只見沈宜修粉面薄怒,恨恨的看了一樣面前男子,隨即又向沈自征瞪了一眼。
而沈自征則滿臉陰沉的看著面前男子,起身向其走去,其明顯在壓抑自己的怒氣。
也怪自己,方才見到賈瓊太過激動,居然忘了關門。
賈瓊不知情況,看了場中幾眼後,連忙跟上,卻見沈自征用手示意其回來。
又見沈自征向前走去,與對面年輕人面對面站立,面含慍色的說道:
“張琅,你為何擅入府衙後院,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這名叫張琅的年輕人,聽見沈自征的問話,輕挑的笑了笑:
“相比兄弟你叫我張琅,我更希望婉君喚我張琅,你喚我大兄更為妥帖。
況我見院門沒關,想必是給我留了門的,所以我自然進來了。”
說著還瞥了眼賈瓊,他來之前收到下面人報告說,沈自征迎了一個年輕男子入了府衙後宅。
也沒聽完全部,就急衝衝的趕了過來。沒曾想卻是個小不點,想來最多十歲左右,這點他是十分確認的。
聽到這話,任沈宜修姐弟兩個好脾氣,也不由同時罵了一聲:“無恥。”
這張琅仿佛未曾聽到兩人的辱罵,只是將手中打開的折扇用力一抬,只聽‘啪’的一聲,折扇合攏。
右手執著折扇不斷在自己的左手上敲擊,轉向看著賈瓊。
見賈瓊雖然身著錦衣玉服,然而身上卻又頗多褶皺,想必不是太過富有的人家,隨即意興闌珊的說道:
“再說,我聽說有個宵小趁機入了府衙後院,所以特地過來保護婉君的。
小可姓張,族叔添為吏部郎中,不知這位兄弟如何稱呼啊。”
賈瓊見這張琅將由頭對準自己,遂也不得不站起身來,微笑著向其拱了拱手:
“小姓賈,神京和金陵的那個賈。自征為我師兄,特從神京趕來,與其一同攻學,今日方才趕到。不知這位張兄有何指教。”
聽聞此言,張琅目中閃現一絲狐疑,難道真這麽巧。
之前想追求這沈宜修的時候,全面了解過沈家的消息,知曉這沈自征拜師國子監祭酒李守忠。
其還有一師兄一師弟,俱是神京賈家的人,聽說這兩人在神京也是大有名聲,他們家自然比不上這寧榮二府。
想到這裡,遂將折扇置於扇帶,雙手相交,對著賈瓊正式的拱手行禮,說道:
“原來是神京賈家兄弟,愚兄家族在東昌府也算望族,家祖張麟,家叔張鳳翔添為吏部選司郎中。
沈伯父乃我叔張鳳翔舉薦為東昌府知府,兩家有意結親,所以多有玩笑之言。
賈家兄弟或許不太清楚我們平常如何聊天,倒是愚兄思慮不周,讓兄弟見笑了。就讓我以茶代酒給兄弟陪個不是。”
說完又笑意盈盈的來到茶桌旁,準備坐與沈宜修方才所做的位置。
沈宜修面上浮現一股羞怒之色,方才院內僅有自己三人,也未在意,未喝完的茶水就置於桌上,待兩人聊完,自家弟弟自會幫自己收拾了。
未曾想這張琅居然會進來,現在又要用自己的杯子喝茶,簡直是羞辱自己。
賈瓊瞥了一眼沈宜修,見其面現羞惱,也知曉怎麽回事。
隨即快走幾步,先張琅一步坐於沈宜修的位置。
隨即伸手示意張琅坐於自己位置,又指了指沈自征的位置,
喊道:“師兄,暫且落座喝茶。”
隨即端起沈宜修方才用的茶杯,將半杯茶水一飲而盡。
從新將自己原來的杯子斟滿,又將自己現在的杯子斟滿。隨即嘴角含笑的看著張琅, 伸手示意。
沈宜修看著賈瓊伸手示意張琅喝茶,也不洗杯,先是一愣,隨即明白了什麽。
又想到賈瓊剛剛直接用了自己的杯子,心中又羞又惱。
知曉這是為了幫助自己,但是你也不能將自己未喝完的茶水一飲而盡啊。
隨即也不再繼續看下去,連忙轉身快走幾步,回歸自己的閨房。
而沈自征與這張琅也是詫異的看著賈瓊,沈自征還好,也明白自己這師弟是為了幫自己。
但是張琅詫異完之後,眼角微眯,然面上仍笑意盈盈。心中暗忖:
‘自己又不是傻子,剛剛也見沈宜修坐的什麽位置,現已經給足了面子,這賈家人居然如此不給面子,都說自己與沈家結親在即了。
回頭定要好好查探下這人的身份,若是有機會定要將他碎屍萬段。不過現在身份不明暫時還需謹慎。’
想到這裡,又見賈瓊伸手示意,遂也毫不在意的端起茶水,一飲而盡。
目光含笑的看向賈瓊,剛剛準備說話,卻見賈瓊也不看他,只是端著茶水在自己手中把玩。
饒是張琅認為自己心性高人一籌,也不由有些氣急敗壞。
隨即又忍下心中怒火,說道:
“既然賈家兄弟與自征兄弟有事要聊,我就不多打擾。下次再來叨擾。”
見聽到這話的賈瓊,只是含笑點頭,也不起身。
張琅隻感覺自己怒氣仿佛有些壓抑不住,勉強做了個笑臉,隨即轉身離開。
PS:你們要的爽點,我現在開始慢慢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