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一葉扁舟,舉一杯濁酒,經帆檣如雲之津渡,見百舸爭流千帆競發。
租一輛馬車,行一路風塵,過阡陌連綿之工坊,觀商賈如雲富貴繁華。
下得船來,回首遠眺,只見渺渺天際,船帆遲遲,如星如豆。
賈珠並著賈瓊,還有鴛鴦鸚哥坐於車內,聽風觀雨與車夫坐於前室。
掀開馬車車窗的紗簾,看著繁華的街道,各處皆有的工坊。
揚州位於京杭運河和長江的交匯處,丘陵地帶極少,基本上都是廣闊的平原,雨量充足,適宜農作物的生長。
從漢初漢章帝時期的馬琳開始,歷代廣陵地區(即今揚州)的地方官多重視興修水利,揚州的天然地理優勢得到充分發揮。
所以水稻田等農作物種植面積不斷擴大,不僅是水稻種植,麥稻禾、魚蝦蟹豐饒,桑麻茶竹種植也是充足。
相應的魚加工業、紡織業、製茶葉、編織業、製藥業等下遊產業在當時國內也位於領先水平。
在農業發達的基礎上,揚州商業迅猛發展,經濟繁榮,人物薈萃。
甚至有人稱揚州:“俗尚商賈,不事農業。”
此原由皆是因揚州鹽業而起,揚州有豐饒的海鹽資源,揚州百姓多以煮鹽為業,鹽業發達。
《史記·吳王濞列傳》有記載:“濞則招致天下亡命者,盜鑄錢,煮海水為鹽,以故無賦,國力富饒。”
一路行來,看著寬闊道路兩旁的工坊,規模大,品種多,軍器、木器、漆器、玉器、銅器、造紙、印刷、製茶應有盡有。
不由停下馬車,看著路邊店鋪的商品,俱是精品,比神京與金陵售賣的還要好上不少。
無怪乎揚州的產品能蜚聲海外。
賈珠賈瓊下得車來,一路走走看看,聽風相隨,觀雨駕車。
看的東西有點多了,賈瓊也有些不好意思,便在一店鋪內購買了兩隻銅器,乃是女子最愛的揚州手持青銅鏡。
兩人回到馬車上,賈瓊看了看鴛鴦與鸚哥,便伸手將銅鏡遞了過去,又對著兩人努努嘴說道:
“你們跟了我將近兩年,也沒送過你們什麽像樣的東西。方才在店鋪內見這鏡子精致雅觀,便給你兩一人買了一個。”
兩人見賈瓊遞來銅鏡,面上俱浮現了些紅暈,兩人這兩年俱讀了些書,有時沈宜修也會教授兩人些詩詞。
也知曉些鏡子的含義,明白賈瓊是將兩人當作貼身丫鬟在看。
不由有些羞澀的從賈瓊手上接過銅鏡,同時向賈瓊道:“婢子謝謝爺。”
鴛鴦看了看手中的銅鏡,眉頭輕輕皺起,隨即又對著賈瓊說道:“爺,你給我們送禮物,婢子受了。然爺離家兩載,長久未見太太與小姐。我們是不是在回神京前,備些禮物帶回去。”
聽著鴛鴦所言,鸚哥也是反應了過來,不由看向賈瓊點了點頭。雖然慢了一拍,但隨即附和道:
“爺,鴛鴦姐姐說的是呢,我們需要在回京前準備些禮物,不光太太與小姐,還有公子的故舊親朋,是否也需要準備些。”
賈瓊聽著鴛鴦與鸚哥的話語,心中也是幾分開心。不愧是後來的金鴛鴦俏紫鵑,盡皆聰慧靈敏,做事周全。遂淺笑了下,對著兩人擺擺手說道:
“不急,方才珠大哥與我說,我們可能要在揚州待上幾天,到時候再采買些帶回去吧。”
聽著主仆三人的閑聊,賈珠尷尬的探身看著窗外,心中不由感慨,為什麽自己出京前就沒帶兩個丫鬟,
帶著兩小廝來了。 當時為了與賈瓊閑聊,便隻租了一個大馬車,現在倒有些後悔了。
不過想到聽風和觀雨,也跟著自己在金陵待了兩年多,也隻得無語的笑了笑,準備明日再予他們些銀錢,讓他們獨自高樂去。
賈瓊看著賈珠有些尷尬的模樣,不由笑了笑,與賈珠攀談了起來。
“珠大哥,林姑父在揚州這等富裕繁華之所,又是巡鹽禦史,想來是頗得皇上看中吧。”
正看著窗外的賈珠,聽賈瓊如此說,不由放下紗簾,回身向內,上下打量了下賈瓊,又仔細思量了一會,遂認真說道:
“瓊弟,你尚未接觸這官場政事,且年齡幼小,不懂這些也屬正常。
我本也不知,還是出京前的一些時日,敬伯與我講了一些道理,我才算明了。
姑父這巡鹽禦史確有陛下之看重,然亦有我寧榮二府的角力。
若無其他資源的交換,再無聖人垂憐,姑父又如何會坐穩這巡鹽禦史。
此乃肥缺,欲坐此位置者,猶如過江之鯽。
我曾與你說過,林姑父祖上亦是勳貴。
開國勳貴我寧榮二祖功勞最大,然功高震主,本可一門雙王,但若如此,則乃取死之道。
便與那前明徐達一家那般選擇,放棄雙王,降為雙公,與國同休,不降等習爵。
然祖上曾犯一事,才又變為降等習爵。
而其他開過郡王與國公俱低了我們一頭,所以一直由我們賈家作為勳貴領頭者,話事人。
而最近十年年,我們賈家發生過幾次事情,勢頭便弱了些,上次在那錦香院你應當有所了解。”
說著賈珠看了看賈瓊,看了看一旁正低著頭照著鏡子的鴛鴦與鸚哥。
又停頓思忖了一會,方才說道:
“我們武勳與文臣一樣,派系眾多。
文臣分了南方與北方,南北中又分地區州府之鄉黨。而根據學院又分學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而我們武勳中,開國四王和我們賈家這一門雙公,分領五個派系,其他國公或大或小也是有自己的算盤。
而新進的武舉有些投靠我們這些勳貴,有些投靠文臣。
而我們也暗中培養了不少自己的文臣,有武勳棄武從文,有家道中落不得不從文,還有從士子中選擇一些培養。
而文臣也在不斷通過各種方式來進入軍中,如欠發糧餉,壓製功勞,提拔親信等等。
因此也有不少武將投靠了過去。
其實我們勳貴與文臣已經混為一體,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大大小小各個派系,互相傾軋。
如我們賈家盟友有,林姑父他們的林家,還有我舅舅的王家,薛姨媽的薛家,還有祖母的史家。
還包括一些小一點的勳貴家庭, 只是皆如林姑父家斷了爵位,又文不成武不就,現在便少了聯系。
有所不同的是,我們是勳貴,他們是文臣。
我們比他們多了一個世襲,我們若是失敗,只要元氣不大傷,仍然可以從來。
而他們無法世襲,若是衰落則變為鄉紳。
所以他們不斷的打壓我們,但我們領頭之人無法像文臣那般,不斷前赴後繼,我們一旦失敗就意味著可能要降爵。
我們爭的是什麽,你應該明白了吧。”
聽到這裡,賈瓊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
他自是知曉賈珠為何說的如此隱晦,也知曉很多問題不該在丫鬟面前詢問。
這或許就是古代的文武爭鬥,武勳總是輸掉的原因吧。
如果比喻成遊戲的話,雖然一個有著復活的機會,可以重開棋盤;
但另外一個是爆兵流,前面的倒下了,後面的繼續上,終歸堆死你。
大家只是起點根基不一樣,但爭的都是權利。
然而互相爭鬥的兩方之外還有一個皇帝。
三者互相製衡。
今朝更是複雜,皇帝之後還有一太上皇。
除非你一家獨大,把屠刀架在其他人頭上。
雖然這樣的代表人物也很多,但不代表任何人都能成功。
看著賈瓊若有所思的樣子,賈珠滿意的笑了笑,隨即說道:“瓊弟,我很看好你,有生之年,我們定能相互扶持,一路前行。”
一路閑聊中,馬車已經來到了巡鹽禦史的官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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