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熟悉的巷道內,早晨還白皙的積雪,業已面目全非,只剩下一片黃白交加,到處泥濘。
賈瓊也只能沿著菜圃旁的磚石上行走,一陣風起,樹上尚未化開的積雪,洋洋灑灑的飄落而下。
面上偶爾傳來的涼意,使的賈瓊面上的火熱稍減幾分。
飯前的閑聊中,李守忠最終還是收下了賈瓊,賈政替賈瓊答應,第二日親自帶著賈瓊正式的去拜師,賈代儒自是不會不拒絕,本就是他一力薦之。
且他自己知曉自己水準,充其量是個秀才,如果運氣不錯也能考個舉人。但是現在的歲數已經意義不大了,與自己與宗族皆意義不大。
以往年輕時考中童生,幾次秀才未中,也就絕了心事。
後來歲數大了也就斷了這個念頭,安心在族學教授族內弟子。也曾教導過賈敬,賈赦,賈政三兄弟,及一眾當時的文字輩。
三兄弟完全沒經過外面的名士教導,單純只是賈代儒自己教導。
然賈敬天資聰穎,又刻苦攻讀,一路從縣試考到了舉人。當時還想著若縣試不過,就用了家裡的恩監,到國子監讀書,後直接去考舉人。未曾想賈敬太是逆天,一路考到秀才,再自學考上舉人,最後會試得中進士。
待回頭賈代儒也曾和賈敬探討詢問,發現自己真比不過賈敬,賈代儒不得不服老。
原準備讓賈敬教導潛力較大之人,未曾想前些年發生了一些事,賈敬直接出家不問世事。
所以現在只要稍有天賦,且賈代儒自覺教導略微勉強時,便為之尋名師教導。
賈瓊見今日李守忠未曾多考較賈珠,便知李守忠是知曉賈珠的,卻也未曾想賈珠與李紈是娃娃親,李守忠也多有教導。
彼時,夕食,賈政與賈代儒同坐主位,李守忠與賈赦坐次位,賈珠挨著李守忠而坐,賈璉挨賈赦而坐,至於賈瓊當然忝陪末席。
幾人推杯換盞之間,又考較了三人一番。
時值李守忠教於賈珠:“珠兒,你今已一十有二,下一科將在隆興四年,尚有兩年時日。
你的經義我是知曉的,你若下科上場,必然能考中秀才。
那你亦算是史上少有之天眾奇才也,往後兩年我將親自教汝。”
“且陛下於去歲十月禦極天下,然去歲那一科不論是秀才亦或舉人、進士名義上雖算陛下登臨大寶的第一科,然舉人那一科在八月就已鄉試完畢。
當時會試很多學子業已站隊,因此那一科殿試陛下就如過場一般。
因此正正意義上屬於陛下臨朝後的第一科是後年。”
看著李守忠的諄諄教導,其余幾人盡皆放下碗筷,於一旁靜靜的聽之。
李守忠見場間寂靜無聲,也渾不在意,繼續對賈珠言道:
“待吾再教授汝一年,汝明歲提前半載南下金陵,以習慣當地之風土人情,以免到時水土不服,影響舉業。”
不知是不是賈瓊的錯覺,李守忠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四周環顧,雖也看了自己與賈璉,但李守忠看賈政的時間卻稍微多停頓了一息。
但賈政面上無任何異樣,只是面帶微笑的看著李守忠提攜教導賈珠。
略微呷了口茶水,滋潤了下喉嚨,又接著說道:
“你需從縣市,府試,院士始。全於陛下禦極之後考中,再過三年得中舉人再至進士,則乃陛下之嫡系,到時兩府再稍微表態,也不需完全表態,那麽賈家必然能改善現在的窘境。
若是能再窺視一下一甲之位,那必然更好。”
賈珠看著李守忠的諄諄教誨,心中亦是湧現感激之情,卻仍然與以往一樣,面色淡然,薄唇輕啟,只有眸中那一閃而逝的精光,才能代表他的激動,隨即道:
“是,謝師父教誨。珠兒必牢記師父今日之言,不負師父之拳拳之意。”
賈政聽到這時不由對著李守忠道:
“還是守忠兄智謀深遠,弟甚為感激。待下科結束之後,不論珠兒是否考中,再晚一年就讓珠兒去迎娶紈兒吧!他們從小定親。。。”
李守忠看著賈政那笑眯眯的樣子,不由的哼了一聲,隨即轉頭,打斷了賈政的話語。結果正對著賈璉和賈瓊。
想了想,方又對賈瓊說道:“至於瓊兒你,雖吾已收下汝,然吾對於你的課業並未太過了解,剛之考較也非很全面,後面這一年裡,若是吾認為合適,你就與珠兒一起走一趟。若是我覺得不行,你就得晚三年再去。”
“是,師父。”
賈瓊聞言,也就立馬起身行禮。
謝過之後,眾人又略聊了一會。
賈璉,賈珠,賈瓊在長輩的示意下離開了室內,留下幾位長輩單獨聊天
三人小聚一會,又在送離李守忠之後,方才各自散開回屋。
想到這裡,賈瓊仍是難掩心中激動,算是又往前行了一步,也和榮府的當家人確立了聯系,日後再有交集也是方便。
此時天空一片漆黑,然而他心中確實充滿光明,充滿希望,不負一年多的苦讀,雖然他擁有前世三十多年的閱歷,讀書較他人快,不論是背誦還是理解,甚至練字,當然拿一個成年人的思維與自控和六到十五歲的孩子來比較,本身確實不公平。
但是他卻也亦是付出了不少,每日卯初起床晨讀,母親為他準備好朝食,卯正到族學,酉初放學,酉正到家,然入睡時已至醜初。一天僅休息三個時辰,路上一個時辰,剩余八個時辰除開吃飯幾乎皆在讀書背書與抄錄書本,且需完成賈代儒的課業。
雪過天晴,月光避開烏雲的刹那,即將自己的精華傾瀉於大地上, 積雪的反射,為黑夜增加一絲光明。
這一絲光明仿若讓他想起了前世。
不由一陣感歎,也就是在這個玩樂較少的年代,他才能一門心思的去學習,若是有手機電腦電視這類的東西,賈瓊捫心自問,他真不一定能一心向學。
至於這個年代的玩樂,與小孩子去玩,他抹不開面子,也就最多陪自己的妹妹玩會。
再其余的打牌,看戲之類的娛樂,抱歉,家中並無余資,真正的實力不允許。
最後大部分這世人的夜晚娛樂,也是抱歉,身體還小,一樣實力不允許。
想著想著自己嘴角也不由露出一絲笑意,在無意識的遐想中已然到了自家的院門口。
正在這時,突然一個小黑影直衝衝的奔著賈瓊衝來,賈瓊正在思考的大腦一時還未反應過來。
待到來人衝進懷裡,對著他喊:“哥哥,抱抱。”
賈瓊才低下頭,看著比一年多前比氣色明顯好很多,面上也並不像之前那樣的菜色。
妹妹就這樣抬著頭看著自己,兩隻眼睛忽閃忽閃的,好像兩顆水靈發亮的黑寶石。伴隨著月光,猶如兩位精靈一般在寒冬中翩翩起舞。
看著妹妹眼中那一絲絲的水珠,下意識的蹲下,將妹妹擁入懷中,又習慣性揉了揉妹妹的頭髮。
四姐兒被賈瓊擁入懷裡的刹那,就將翹首藏進賈瓊的脖子,左右動了動,找到了最舒服的位置,又用近乎呢喃的聲音在他的耳邊說道:
“哥哥,我好想你啊,你今日回來的好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