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點鍾的時候，天色依舊沒有多少改變，仰起頭就是一塊黑布，卻能落下雪白的花瓣。

　啤酒沒有白酒那麽上頭，徐行一開始喝的急，後面情緒緩和下來後，搭配著李智斌帶來的早飯，倒是沒再喝醉過去。

　至於李智斌，神志就更清醒了。

　也就徐行找他碰杯的時候，他才象征性的喝一點，其余時間一直都在好奇和八卦。

　電視劇他看得多了，平時在家裡的時候，客廳電視都是被自家老媽霸佔，上面吧播放最多的就是各種狗血電視劇。

　什麽醫院抱錯孩，後媽愛上我，車禍失憶症，癌症火葬場……

　這麽說來，徐年年是領養來的，跟徐行沒有實質意義上的姐弟血緣關系，反倒算是比較正常的設定了。

　只不過放到現實中來，李智斌也沒想到，有一天會在自己身邊，發現這樣一個真實桉例。

　他還以為這種事情只會發生在電視劇裡呢。

　而這也是讓他嘖嘖感歎的一點。

　說實話，暑假的時候他加入徐行的工作室，一直幫著打雜，很清楚顏池醋的生活狀況，也有了解她此前的生活。

　尤其那個顏池醋的奇葩母親，還在網吧大鬧一番，李智斌就知道，顏池醋這姑娘過的日子有多辛苦。

　在這樣的情況下，被徐行從泥濘中救贖出來，李智斌完全可以想象，顏池醋對徐行的感情會有多深刻。

　而徐年年這邊呢，又是從小到大一起成長起來的姐姐，關系自然是極好的。

　如果不知道這兩人是姐弟，平時一些互動從外人的角度看上去，其實跟打情罵俏的一對情侶也沒什麽太大的差別。

　想到這裡，李智斌都有點牙酸，也不知道徐行這小子是修的哪門子福氣。

　不過轉念再一想，

他的心態又平穩下來。

　畢竟以徐行這個崛起的速度和當下的身價地位，以及未來的發展潛力來說。

　雖然這麽說有點不要臉，甚至挑戰正常人的道德底線，但相對其他的有錢人來說，徐行還真算是保守的多。

　起碼還算有點良心，面對兩個女孩子的情況下，至少這良心還是會痛的。

　這就說明徐行跟人家是正兒八經在談感情，不是單純的玩弄身體。

　不然花言巧語幾句，早都把兩個女孩子吃乾抹淨了，哪裡還有這麽多麻煩。

　“這種事情你還是順其自然吧。”

　李智斌到最後也沒想到特別好的辦法，咂咂嘴說道，“有時候你越是在意她們的感受，她們就越是離不開你。”

　“你很有感悟啊?”徐行瞥了他一眼。

　李智斌撇撇嘴:“我看電視劇裡都這麽演的。”

　“那也能信?”

　“那你還打算怎麽辦?”李智斌無語道，“你既然已經跟年年姐攤牌了和醋醋的關系，她也說了讓你好好珍惜，那還能怎麽辦呢?”

　“這種事情剛開始的時候，可能還有點無法接受，但等時間久了以後，年年姐可能也就看開了。”

　“這時候你要是表現的優柔寡斷一點，讓年年姐又看到了希望，那才是真的讓人頭疼。”

　李智斌果然還是正常人的思維，幾句話就點破了實際情況。

　徐行沉默下來，也知道他說的有道理。

　“不過嘛……”李智斌畢竟也是男人，如果自己代入徐行的角度，面對兩個向自己投懷送抱的優秀女孩，他也覺得很難做抉擇，“這種事情還是你自己的私人感情，我也不好多說什麽，可能你現在真的拒絕了，未來說不定就會後悔。”

　“我剛才說的也只是風涼話，畢竟站在旁人的角度，很多選擇都是很簡單的。”

　“因為對別人來說，你的人生不是他們的人生，人們總是可以替別人的人生指手畫腳，指點江山，說的頭頭是道，理智又客觀，說出來的話讓人信服。”

　“但是轉頭去看他們自己的人生就會發現，他們在面對自己人生當中的許多抉擇時，依舊還是一團亂麻。”

　徐行有點詫異的抬頭看向李智斌，忍不住有些失笑:“難得從你嘴裡聽到這麽有哲理的話，開竅了啊?”

　“說什麽呢。”李智斌白了他一眼，“只是平時也聊不到這些而已，況且這段時間，我也是有很多感悟的好不好。”

　自從跟著徐行做事以來，李智斌確確實實已經改變了許多，也進步了許多。

　尤其身處於群星公司這樣一個逐步成長起來的獨角獸企業當中，幾乎每時每刻都能從周圍環境和互聯網上接收到各種各樣的信息。

　光是他接手的吃了麽外賣在京都的業務，每天就能在後台接收到成千上萬條用戶的反饋信息。

　他有時候去看兩眼，都有點受不了。

　因為給出反饋的用戶肯定都是來罵的，使用體驗比較好的用戶，一般是不太會特意找客服啥的發出表揚，最多就是給個好評。

　一開始的時候，李智斌看到後台整理出來的差評，還有點不太能習慣，看多了總會覺得是不是他們的產品和服務真的這麽爛。

　後來調整好心態後，才算能慢慢接受這種現狀。

　但其實他看到的差評，已經是後台工作人員篩選和潤色過後的結果了。

　畢竟很多人在提供差評反饋的時候，不會太考慮措辭和情緒，上來就張口大罵或者蓋帽子和惡意揣測陰謀論啥的都有。

　想要從茫茫如海的差評中，找到切實有用的建議和修改意見，是一件很考驗人心態的事兒。

　好在李智斌更多的還是負責業務推廣，差評篩選出來他也就好奇的時候瞅兩眼。

　後來發現來來回回就那幾種之後，也就慢慢習慣了。

　說到底還是屁股問題。

　李智斌如今是站在公司和平台的角度考慮問題，而用戶是站在使用者和消費者的角度考慮問題。

　意見相左的情況下，兩邊的人立場本就不同，產生分歧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誒……真是人比人氣死人。”李智斌喝著酒感歎道，“我都還沒女朋友呢，你已經在二選一當中糾結和苦惱了。”

　“咱們這是半斤八兩。”徐行給兩人重新滿上酒，看著院子裡飄零的雪花，“我現在才發現，再成功的人生也不可能做到完美。”

　“就好像我把你叫出來喝酒，喝了這麽久，聊了半天，也沒聊出什麽好的辦法。”

　“感覺都白喝了。”

　“靠！”李智斌翻了個白眼，“那你踏馬就別凌晨四點喊我起來啊，現在才說這個?”

　“況且你這商業頭腦的腦瓜子都想不出來辦法，我怎麽可能給出什麽十全十美的辦法來?”

　說到這裡，可能也是喝酒喝的有點上頭，李智斌繼續說道:

　“我看你就是矯情，明明心裡想的就是全都要，但又不想讓她倆傷心，才在我這邊這麽墨跡。”

　“要我說啊，你既然覺得選誰都是遺憾，那就大大方方一點，乾脆就全都要好了。”

　“到時候哪怕她倆一人給你一巴掌直接把你給甩了，也好過你未來再後悔當初沒去嘗試。”

　“想要腳踏兩條船，你就得承擔相應的風險嘛，這跟你做生意不是一個道理?”

　這番話說出來，讓徐行陷入了沉思。

　因為他很清楚，對於他來說，做生意確實是一件收益遠高於風險的事情。

　所以在面對既定的可預知的未來時，徐行其實並不需要承擔什麽風險。

　而在面對感情時，卻仍舊是一片未知，無可捉摸。

　這或許是屬於重生者的軟肋，習慣了無風險的博弈後，便不自覺的依賴上了這種感覺，以至於對存在風險的事情產生本能的排斥。

　“或許……你說的是對的。”

　……

　凌晨五點的院子裡，已經沒有人了。

　喝完酒之後，徐行便帶著一身酒氣上了樓，倒頭便睡。

　而李智斌還得拎著滿滿一袋的垃圾，離開後順手幫著扔掉。

　打著哈欠走在回家的路上，抬頭看時，依舊是一片昏黑的夜景。

　被冷風吹過頭頂，感受到一陣陣的涼意，李智斌的腦袋也清醒了許多，漸漸從剛才的拚酒狀態中回歸常態。

　然後他就又想到了徐行這廝的感情問題，砸了咂嘴，也不知道將來是不是得多虧一份結婚的份子錢。

　……

　第二天。

　2月10號的早晨，徐歲歲早早地就起了床，準備跟著爸媽出門，繼續去親戚家裡拜訪和問候。

　本來徐行和徐年年也得跟著去的，但這兩人都把門給反鎖，叫也叫不醒，徐堅等人也就作罷。

　中午的時候，一樓只有徐立松和黃秀珍，熱了熱昨夜的剩飯剩菜。

　沒過一會兒，剛起床的徐年年便頂著兩個很明顯的黑眼圈，從二樓走了下來，整個人看上去都很沒精打采的。

　“你這昨天晚上是幹什麽了?”黃秀珍見她這模樣，頓時問道，“我記得你挺早就回房間休息去了，怎麽起這麽晚?”

　徐年年自己盛了一碗飯，坐到餐桌旁，一邊吃飯一邊說道:“都是徐行害得，大半夜還要拉著我去玩煙花打雪仗，好晚才睡。”

　沒過多久，徐年年吃飯剛吃一半，徐行就頂著黑眼圈走下來，整個人的精神狀態，跟徐年年半斤八兩，甚至還要差一點。

　他打完飯過來坐下，旁邊的徐立松就問道:“昨天你大半夜的叫你姐玩煙花，也不想想人家要睡覺的?”

　徐行:“……?”

　本來還很困頓的徐行，聽到這話，頓時變得精神了一些。

　瞅了一眼對面的徐年年，見她撇過頭去，徐行無奈搖頭，乾脆說道:“那我這不是昨天跨年被灌醉了嘛，總得找補回來，不然這年過的也太虧了。”

　“確實。”徐年年煞有介事的點點頭，意有所指的說道，“虧大了呢。”

　兩個人在餐桌上對視一眼，又十分默契的同時低下頭吃飯。

　下一秒，徐行就感覺自己的腳被踩了一腳。

　扭頭看向若無其事的徐年年，徐行把腿稍稍分開，用余光瞥著桌子下面，等到徐年年的腳再次不老實的時候，便直接來了個甕中捉鱉，把她伸過來的腳給夾住。

　好在徐年年的腿十分修長，哪怕被勾住了，也沒露出什麽異樣，只是看向徐行的時候咬著嘴唇，偷偷瞪了他一眼。

　“誒，行行。”徐立松沒察覺桌子底下倆孩子的較勁，情緒還沉浸在昨晚得知自家孫子壯舉的氛圍中，“你再跟我說說，你那公司現在怎麽樣了?”

　“昨天他們沒說嗎?”

　“那肯定沒你自己說的清楚啊。”

　其實徐毅和徐年年講的已經很清楚了。

　但老人家就是這樣，自家孩子好的事情，巴不得多聽幾遍。

　徐行也不嫌煩，一邊吃飯一邊跟爺爺奶奶分享起自己的創業史。

　等吃完飯後，還教著他們下載自己公司的軟件，包括那幾個手遊。

　徐立松和黃秀珍上手試玩了一下後，果然還是水果刺客最對胃口，簡單無門檻，切切切很方便。

　“這遊戲平常玩一玩，就當放松心情了。”徐行坐在一旁笑道，“微訊你倆都下載了吧?以後可以用這個聯系咱們。”

　“平時也可以多發發朋友圈的。”另一邊的徐年年陪著黃秀珍，手把手教她怎麽發朋友圈。

　拍了幾張從客廳望向屋子外面的照片，將院子裡的雪景收納，徐年年教奶奶把這些照片發到朋友圈上面去。

　很快，旁邊徐立松的微訊上，就看到了黃秀珍剛剛發出來的內容。

　兩個老人家在孫子孫女的手把手教導下，學會了使用孫子公司親手製作出來的社交軟件。

　在發現了微訊的妙用之後，兩個老人都覺得新奇有趣。

　尤其是黃秀珍，很喜歡朋友圈的功能，在學會了之後，已經迫不及待的溜達出門，找隔壁姐妹們分享這東西了。

　朋友圈畢竟是叫朋友圈，得有朋友才行，不然發圈的意義都沒有。

　“這東西確實有意思，也不知道你這腦瓜子怎麽長的。”徐立松學會了微訊後，一想到全國各地有幾千萬人都在用自家孫子做出來的東西，心中便止不住的感到驕傲，“你等著吧，這大過年的，我很快就幫你把全村都推廣了。”

　“好啊。”徐行笑呵呵的說道，“到時候爺爺你就是我們的村推廣大使了。”

　被這麽一說，徐立松也來勁了，直接起身就往外走，打算找村裡的村委會聊聊。

　別看老頭年紀大了，當年也是當過兵的，村鎮上村委會也都認識。

　雖說也幫不上什麽大忙，但幫著推廣一下也沒什麽。

　徐行倒是不攔著，看著兩個老人能接受互聯網和智能手機這種新事物，他也更加放心了些。

　只不過在二老離開後，客廳裡的氛圍稍微有些微妙。

　昨晚上兩個人在床上又親又抱的，如今卻又得像是姐弟那樣相處，一時之間還不知道該如何把握分寸。

　剛才在桌子底下較勁，現在沒了桌子，反倒是都沒什麽動作了。

　“你送的圍巾挺暖和的。”

　冷不丁的，徐年年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啊?哦……”徐行愣了一下，旋即點頭算是回應。

　“怎麽就這麽呆呢?”

　最後還是徐年年站起身，大大方方的拍了拍徐行的肩膀，“走，陪你姐出去逛逛。”

　“去幹嘛?”

　“炸牛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