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黔州省,一所鄉鎮上的公立醫院內,張農的奶奶被護士扶著坐到一旁的長椅上,胸口還在劇烈的呼吸喘氣。
此時的手機已經交給了一旁的廖醫生。
廖醫生將手機放到耳邊,一邊眼神示意護士安撫好這位老人家,一邊走到走廊另一頭,不急不緩吐字清晰的說道:
“張農同學,對吧?我是廖醫生。”
“這邊的情況是這樣的。”
“醫院在上午的時候接收到一位昏迷的病人,也就是你媽媽,據送她來的工廠同事說,她是在流水線上做晚班,熬夜工作到九點多的時候,突然意外昏迷。”
“送到醫院的時候,意識已經稍微有點清醒,但過一會兒就又昏迷了。”
“現在檢查結果已經出來,你媽媽這個狀況,確診是因為腎功能嚴重衰竭導致的尿毒症。”
“壞消息是,這個病目前為止沒法根治,除非花大價錢做腎髒移植手術,並且還要有合適且匹配度較高的腎源才行。”
“如果沒有條件做移植手術的話,那麽以後終生都得做腎透析,通過人工手段來代替腎髒的排毒功能,一周大概得兩到三次。”
“好消息是,你媽媽平時一直都有買醫保的習慣,一次腎透析的價格看種類,一般是四五百塊錢左右,一個月下來得五六千。”
“但伱媽媽的醫保能報銷90%,所以每個月這部分的開銷只需要五六百就行。”
“尿毒症這個病,只要按時進行腎透析,是可以跟正常人一樣生活和工作的,不會影響你媽媽的日常行動。”
“現在就是你奶奶的情緒不太穩定,你家裡似乎也沒有其他親戚?請問你現在是在哪裡?”
“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請你來醫院一趟?”
一口氣將情況詳細的說明清楚後,廖醫生希望張農能趕來醫院。
畢竟在張農奶奶情緒不穩定,
他媽媽又還在治療中的情況下,醫院這邊還得一邊安撫奶奶,一邊讓她盡快辦理相關的流程。
老人家年紀大了,又碰上這種事情,醫生跟她解釋尿毒症她又聽不太懂,要是情緒一個激動出現這麽症狀,那醫院也不想看到這種情況。
如果患者的兒子能到場來處理的話,醫院這邊也能輕松一點。
“抱歉,廖醫生……我現在在滬市……”
張農艱澀的語氣從電話那頭傳來,“我、我需要現在趕回來嗎?”
一聽張農遠在滬市,廖醫生頓時一臉無奈。
這時候,旁邊走來一位護士,朝廖醫生說道:“319的病人做完治療和腎透析了,剛剛醒過來,應該暫時沒什麽事了。”
聽到這話,廖醫生點點頭,繼續對電話那頭的張農說道:“你媽媽醒過來了,那這樣,我把手機交給你媽媽,你們商量一下吧。”
“嗯,好的,麻煩廖醫生了。”張農沉鬱的說道,“還有我奶奶,麻煩醫生那邊幫忙照看一下。”
“放心,你奶奶人沒事,就是剛才給你打電話的時候情緒有點激動。”廖醫生一邊朝病房走去,一邊看了眼張農奶奶,“現在情緒已經平穩下來,一會兒我讓護士送她去病房。”
說完,廖醫生已經大踏步走到319病房的門口,敲門後推門進入其中,結果就看到張農的媽媽何惠蓉正嘗試著撐起身體,雙腳已經伸出床面,想要下床離開。
廖醫生連忙上前攔住病人:“等等,你才剛剛做完治療,至少也得再休息和觀察一下。”
“我得去工作……”何惠蓉的身體明明虛弱的很,但攥住醫生手臂的雙手卻難以形容的有力,低著腦袋硬憋著哭腔,“休息太久,要是工作丟了,我兒子的學費怎麽辦?”
“你得先確保身體,才能好好工作啊。”廖醫生勸阻道,“你工廠那邊的一個領導也跟過來的,之前我已經說明了情況,你這個病不影響工作,休養幾天就能去正常上班。”
“幾天那就是好幾百了!”何惠蓉突然間情緒有些崩潰,猛地拽了幾下醫生的手臂,想要掙脫他的阻攔,“少了這幾百塊,我兒子在學校裡吃什麽?!”
但在發現自己無法掙脫後,何惠蓉又一改癲狂,可憐巴巴的仰起一張憔悴的臉,朝醫生祈求:“求求你了醫生,你放我回去好不好?好不好?”
“這個可以待會兒再說。”醫生一隻手依舊抓著何惠蓉的肩膀,另一隻手把手機遞到何惠蓉面前,“你先接一下你兒子的電話,幾分鍾的電話時間應該有吧?他現在也很擔心你的情況。”
一聽是自己兒子張農的電話,何惠蓉的臉色不僅沒有喜悅,反而突然很是害怕的樣子,驚慌失措的一把捂住手機,憋著嗓子尖細著嗓音,面色驚恐的質問醫生:“你這是幹嘛?你這是幹嘛啊!”
“你們打我兒子電話做什麽?!”
“他好不容易才考上閔大!你們不要耽誤他學習啊!”
廖醫生的耳邊被她尖細的語調刺的有點難受,但心底卻有些動容。
不過在醫院工作多年,這樣的事情,甚至是更糟糕的情況他都見多了,所以他還是保持著臉色冷靜,指了指何惠蓉手裡緊緊捂住的手機:“總之你兒子現在已經清楚了情況,我建議你還是跟他好好商量清楚比較好。”
“我先出去,護士會等在門口,你什麽時候聊完了,再什麽時候喊我過來。”
“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你的病情只要好好治療,完全是可以控制住的,希望你能好好對待自己的身體。”
說完,廖醫生便走出了病房,關上門了,朝護士囑咐了幾句,將病房裡的空間交給何惠蓉。
而在病房內,何惠蓉顫抖著雙手,小心翼翼的打開,露出掌心的手機,明明是母親,面對兒子的電話時,語氣卻帶著膽怯和自責:“農農?”
“媽。”張農此時的語氣有些哽咽,但還是被他強行控制住了,“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沒、沒事。”何惠蓉知道兒子看不到她的情況,但還是硬擠出一張笑臉,語氣變得格外輕松,“醫院都是要賺錢的嘛,你別聽他們瞎說,實際上沒那麽嚴重。”
“我現在感覺好著呢,你在那邊不用擔心,好好上學。”
“過兩天我拿到上個月的工資,就給你把生活費打過去。”
“媽你得聽醫生的。”張農克制自己冷靜下來,“我現在暫時可以不要生活費,你把我那六百塊拿去做腎透析就行。”
“學校這邊我已經申請到貧困生名額了,有……有5000多塊錢,而且學校還免了我的學費,之前你給我的二千多塊都還留著。”
“這麽多錢,我每個月也就花兩三百,足夠我讀完一年的。”
“等明年學校還會發5000塊的助學金,每年都有,完全夠用的。”
“你先把自己的身體搞好,你要是身體垮了,我讀書讀的再好有什麽意義?”
“要是我畢業了找到好工作了,結果你跟奶奶都沒了,那我也不活了。”
“媽你聽到沒有?你先把身體養好,我這邊生活費不用你操心,學校這邊對咱們這種家庭的待遇很好,肯定會保證我讀完大學。”
“你只要好好養住身體,就再堅持熬四年,咱們就熬出頭了。”
“好不好?媽,你聽我話,好不好?”
何惠蓉坐在病床上,耳邊是兒子急切都克制的語氣,聽著他說的話,何惠蓉的眼睛漸漸模糊,捂著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
“媽媽對不起你……農農,是媽媽對不起你……”何惠蓉憋著哭聲,嘴裡不斷重複著這句話,眼淚順著手指的皮膚滑落,有的滲進了她粗糙的皮膚褶皺裡,有的從下巴滑落,一滴一滴落在病床的被子上。
等到終於止住了哭聲後,何惠蓉哽咽著,繼續問道:“你們學校,真給你5000塊?還免了學費?”
“真的。”張農那邊傳來陽台門被拉開的聲音,隨後張農說道,“我室友都在這邊,有一個室友跟我一樣也是申請貧困生,你問問他就知道了。”
“對,阿姨。”徐行沉穩的聲音從那頭傳過來,帶著安撫人心的魔力,“我家是西北那邊的,從小爸媽就沒了,全靠外婆一個人把我拉扯大,每個月就靠外婆撿破爛生活。”
“學校這邊對我們這種貧困生都有幫扶,閔行大學是全國最頂尖的大學,壓根不缺這點錢,我跟張農一起申報的貧困生,每年都有四……哦五千塊的助學金,而且學費也是……嗯全免的,四年全免,不用交錢。”
“總之咱們國家肯定不會讓我們因為家庭原因完不成學業,這邊您就放心好了,您安心養好身體,咱們張農才能好好學習不是?”
“咱們閔大的畢業生走出去,保底也是每個月月入過萬的水平,到時候您跟張農奶奶等著享清福就行啦。”
張農的同學說完這番話,電話那頭何惠蓉的情緒也逐漸平緩下來。
一是聽完後心裡有了著落,二是不想給兒子丟臉,哭哭啼啼的讓人家同學看笑話,所以何惠蓉很快收拾好情緒,笑著說道:“謝謝同學啊,這樣我就暫時放心了。”
張農重新拿過手機回到陽台上,認真叮囑道:“媽你先確保養好身體,奶奶那邊每個月還得吃藥,你把身體養好了才能繼續工作賺錢,對不對?”
“醫生的話要好好聽,剛才廖醫生都跟我說了,這個尿毒症只要按時做腎透析,是不影響身體的,也不會影響工作。”
“而且你平時不是買醫保的嗎?腎透析可以報銷90%的錢,每個月也就五六百塊。”
“你把每個月要給我的生活費用上就好了,反正我這邊也不缺生活費了,剛好可以填上。”
張農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輕松一點,何惠蓉的情緒也逐漸穩定,思路理順之後,就發現情況也沒有想象的那麽糟糕。
只是一想到以後自己都沒法給兒子提供生活費,她就感覺到一陣羞愧:“都是媽媽沒用,要是每個月再多掙點就好了。”
“媽你都養我二十年了。”張農輕聲安慰道,“以後應該換我來養你才對。”
聽到兒子這句話,何惠蓉感動的哭出聲來,但又笑得很開心,弄得自己又哭又笑,鼻涕泡都嗆了出來,連忙拿手去擦,邊擦邊說道:“農農長大了啊,不過你在那邊還是要好好學習,賺錢養家的事情,等畢業了以後再說。”
“也就還有四年功夫了,你媽媽我再熬四年問題不大。”
“我聽說碩士畢業出來,在社會上更吃香的?”
“你要是有能耐,就不要考慮家裡,能考的上就努力考,四年再加三年,也就再辛苦七年而已,媽媽扛得住。”
右手用力攥著電話,手臂都冒出青筋,張農用力抿著嘴唇,才沒讓眼角的氤氳化作淚滴。
“我知道的,這些我都聽你的。”張農深呼了一口氣,把眼淚給憋了回去,“所以你在那邊也得聽我的,醫生說什麽就是什麽,你好好把身體養好,確保沒問題了,才能回去工作。”
“好。”何惠蓉用力點頭,盡管內心不舍,但還是說道,“那我這邊就不多打擾你了,農農你好好去上課,媽媽這邊先掛了?”
“等等。”張農打斷道,“你先把手機再給廖醫生一下,我跟他說幾句話。”
“行。”何惠蓉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答應下來,按了按床邊的按鈴,外面的護士很快就叫了廖醫生趕過來,“廖醫生,我兒子還想跟你說幾句話。”
“好的。”廖醫生接過手機,先是點點頭,隨後往病房的窗邊走去,“嗯,沒問題。”
說完後,廖醫生掛了電話,把手機還給何惠蓉,微笑問道:“那現在咱們能好好配合了吧?”
何惠蓉有些不好意思的低頭笑了笑,雙手抓著被子,想起剛才的失態,連忙道歉:“對不起啊廖醫生,剛才是我太激動了。”
“沒事。”廖醫生搖搖頭,“你有一個好兒子,你的兒子也有一個好媽媽,我相信你們會挺過去的。”
……
“剛才謝謝了……”
216寢室裡,此時一片沉凝。
張農拿著電話,從陽台回到寢室,朝徐行道謝。
徐行搖搖頭,只是問道:“具體是什麽情況?要是能說的話,你跟我們講一講?說不定就能有幫得上忙的地方。”
張農倒是沒指望自己的室友能幫上什麽忙,但他此刻正是需要宣泄情緒的時候,有這麽一幫好兄弟陪著,他的情緒也沒有太過失控,只是靠著陽台的玻璃門,一點一點的說明了他媽媽那邊的情況。
呂鵬友和簡嘉樹早就停下了手裡的事情,安靜的聽著張農講述這件事。
他們兩個家裡條件都很不錯,呂鵬友是本地人,他爸爸是互聯網公司的高級程序員,每個月收入好幾萬,從小都是不缺錢的。
簡嘉樹則是杭城人,家裡做的是化妝品生意,同時也涉及一些其他關聯產品的銷售,家裡可能反而是寢室裡最有錢的那一個。
至於徐行,先不說家裡孫婉慧和徐堅已經強強聯手,桃寶網店日進鬥金,光說他這個重生者自己,也已經邁入了月入百萬的門檻。
等九月份過完,邁進月入千萬的門檻也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雖說開學軍訓那段時間,生活費有點捉襟見肘,但那也是一千多塊錢,遠沒有到特別窘迫的地步,說沒錢吃飯那都是說說的而已。
而直到聽完張農詳細介紹了家裡的情況和他媽媽的病情,三個家庭條件優越的男生,才第一次切身體會到貧苦家庭的艱難。
哪怕是徐行這個上輩子家庭遭遇劇變的人,上輩子好歹還有叔叔一家的幫襯,有徐年年這個優秀的姐姐養著他讀書。
跟張農眼下的情況對比,他以前吃得苦都不能算多苦,壓根就不是一個級別的。
“那你現在怎麽辦?”呂鵬友皺眉道,“別說學費不是全免,只是減半,光是那4000塊錢的助學金,都還沒發下來,你還騙你媽說是全免和5000塊。”
“生活費肯定是夠的。”張農搖搖頭說道,“我手裡還有一千多塊錢,吃喝不是問題,我跟我媽多說了一點錢,純粹只是讓她不要太擔心我這邊。”
“我要是說的少一點,我擔心她還是會偷偷省錢,比如每個星期硬扛著隻做一次腎透析之類的,這我離這麽遠,管都管不到。”
“現在她知道我身上有七千多塊錢,暫時應該就不會胡來了,只要她好好養身體,我這邊怎麽都能撐下去。”
“沒事,你有任何困難都直接跟我們說就行。”簡嘉樹認真說道,“大學四年,再怎麽樣也要堅持住,現在至少你媽媽那邊沒有到沒錢做透析的地步,已經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嗯。”張農點點頭,輕聲說道,“我現在就是在想,學校這邊有沒有什麽兼職,可以不影響我學習,然後還能賺點錢。”
“我這邊的錢,加上助學金,最多也就夠我自己吃飯。”
“要是可以自己兼職賺一點,那也能早點給我媽分攤一些壓力。”
說到這個,徐行敲著書桌,默默沉思。
說實話,對於現在的他而言,張農的問題壓根就不是太大的問題。
畢竟天底下大多數的病,都只是窮病而已。
只要徐行想,隨便給張農安排個工作室那邊的清閑崗位,每個月發個三五千塊錢的,完全沒有什麽負擔。
但是做事不是這麽做的。
徐行思考了片刻,抬頭說道:“我認識這邊學生事務中心勤助部的部長,她那邊是管理學校內外兼職的,你要是真有這個想法,我可以幫你去問一問。”
“真的?”聽到這個消息,張農眼睛一亮,“那就拜托徐哥了。”
“其實也沒啥。”徐行失笑道,“勤助部本來就負責這個事兒,你自己去問應該也一樣,只是幫你聯系一下部長的話,應該能快一點幫你處理。”
“那還等啥呀。”呂鵬友都坐不住了,立馬站起身,“趕緊走唄。”
“還有十來分鍾就上課了。”徐行看了眼時間說道,“先去上課吧,兼職這事兒早一天晚一天影響不大,我先聯系一下人家再說。”
“嗯,還是要以學業為主。”簡嘉樹在一旁點頭說道,“張農你就算要做兼職,也得注意主次,千萬不要為了稍微多賺點錢,影響到自己的學業。”
張農輕輕點頭,走到書桌前開始收拾課本。
四個人收拾一番,便出發去教學樓上課。
路上,徐行先是掏出手機,翻了翻通訊錄後,才想起來之前幾次貌似都沒加於幼嘉的手機號。
於是他只能翻出徐年年的手機號,一通電話撥打過去。
“喂?開學才沒幾天, 就想姐姐啦?”徐年年這會兒正在準備簡歷,心情十分舒暢。
“想你幹嘛,我想於學姐了。”
“……???”徐年年刷的從椅子上站起來,語氣有點危險,“你最好給我說清楚哦。”
“你又不是我女朋友。”徐行對她這反應有點無語,隨後解釋道,“我記得於學姐是勤助部的部長來著?上次聽她說是管理學生兼職的,有點事情想請教一下。”
“哦哦,這樣啊。”徐年年這才聽明白,隨後看向身後同樣在書桌前準備簡歷的於幼嘉,“嘉嘉,我弟找你有事兒。”
【撲街日記】:這章的情緒很完整,我還是第一次寫著寫著自己哭出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我感動過度了(捂臉)但今天這章內容我確實挺滿意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