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會結束,朝堂門口。
楊彪和趙溫雙手持笏,任由小黃門替自己穿鞋。
孔融這個“老憤青”的憤怒是肉眼可見的,直接喝退要為他穿鞋的小黃門。蹲下身來,將笏板放於身側地上。身旁一人依樣蹲了下來,隱隱一陣衣香。
“孔大夫,一向風雅,今日情緒怎如此激動,君前失儀可不是您的作風哦?”荀彧笑道。
“失儀也好,風雅也罷。這鞋帶自己系,松緊自知。足乃人之根本,足穩不穩,與足下這雙鞋息息相關。有些人的手確實太長了,老想著去系別人的鞋帶,系的合適還好,系不合適是會摔跤的。”孔融一臉肅色道。
荀彧自顧自的穿好鞋子,跺了跺腳,搖頭笑道:“孔大夫不愧是大儒啊,這穿個鞋子都能說出這番道理來。這滿朝臣子就像是鞋,而陛下就是那個駕馭鞋子的人,既然想鞋子舒適就得將鞋帶系緊,我倒是願意讓陛下將這鞋子穿的舒適合腳,不知孔大夫可有此意呀?”
“這光祿勳桓典病的也真是蹊蹺,怕是荀令君昨日就安排好了吧!”孔融冷笑道。
荀彧倒也坦誠,笑道:“孔大夫心肝透亮。”
自光祿勳桓典獲罪以來,光祿勳一職就暫由董承接管,但由於董承身兼多職,管理日常都有些困難,整個光祿勳最高指揮權都交給他是絕不可能的。
為此荀彧上本,提出光祿勳本該由同屬禁衛的尉衛直接指揮,建議收回此權。
董承當然是極力反對,尉衛與光祿勳同屬九卿,屬同級,如何凌駕指揮?
光祿勳和羽林總監兩個職空缺,這兩個職務是最為接近天子的。
羽林監左右兩監各自屬一派,互相製衡,總監之位空缺對雙方來說,是政治平衡。
但光祿勳一職,雖為禁衛系統,但往往也有話語權,能承接天子與尚書台之間的溝通,有點類似於秘書總管。
因此,二人動不動就來“告禦狀”。
劉協被這兩人吵的頭疼,乾脆閉門不見。調和這種事,雖說孔融的身份最合適,但老憤青這個脾氣秉性,怕是會適得其反,於是全權交予楊彪。
隨著內侍的整頓,劉協在宮裡也不閑著,攀攀簡單科技樹。比如釀造高度酒,做出躺椅,鐵鍋之類的。
宣明殿,爐火將整個大殿烘的暖暖的。
劉協正單衣躺在躺椅上搖晃著,這是這幾日來為數不多的科技樹成品。
漢時沒有椅子,都是跪坐,讓劉協很不適應,但是這種躺姿在外人看來,非常不雅,所以自己在自己的寢殿內享受享受還是可以的。
身邊一個矮幾,放著一碗清粥,兩碟小菜,這些是劉協上輩子留下的生活習慣。以前總是趕稿子,能安穩的吃頓飯都難,媽媽總是嘮叨,飯不好好吃,覺不好好睡,錢不好好賺,媳婦也不好好找。
現在有錢了,有媳婦了,想睡到幾點就睡幾點,想吃什麽就吃什麽,但是老媽不在身邊了,人生總有那麽點缺憾。
還是這種清粥小菜好吃,東漢時期沒有鐵鍋,飲食主要以燒烤和燉湯為主,吃久了要麽上火,要麽寡淡無味。為了弄出這點炒菜,劉協讓荀彧尋來能工巧匠,製出鐵鍋,並親自教廚子們做炒菜。
皇帝親自下廚教授廚藝,這是何等榮耀,廚子們嚇的頭都不敢抬,做出的菜味道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
“陛下,粥涼了。”皇后那溫婉的聲音響起。
不知何時,皇后進來了。
劉協緩緩睜開眼,皇后那張精致的臉出現在眼前,就像個機器人一樣,毫無情緒。在這深宮求生存,喜怒不形於色也是自保的一種手段。
“皇后,來,坐!”劉協笑著起身,讓伏壽坐在椅子上享受一下。作為皇后,對儀容儀表應是相當注重的,如此有損形象的姿態,皇后自是不屑的,劉協隻得又重新躺會自己的椅子上。
“荀彧和董承吵的朕頭疼,皇后替朕按按。”劉協漫不經心道。
“陛下,整頓禁衛這事,陛下可不能隻觀虎鬥,要從中收攏可為己用之人。”皇后以手扶劉協太陽穴,仍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
劉協似乎很認真的思考了一下,安然道:“皇后力道再重一些。”
皇后似感覺到了劉協的不悅,於是不再言語。
“你要死啦!讓你拿個暖手爐你都拿不好,燙傷我了怎麽辦?”董貴人那嬌俏的聲音傳來。
接著便是幾聲響亮的耳光和求饒聲,“貴人息怒,奴婢下次不敢了。”
是黃蛾那極具辨識度的公鴨嗓子。
房門很快被粗暴的撞開了,一個小黃門“撲騰”摔進屋來。
定睛一看,正是黃蛾。
這什麽情況?天子的內侍說打就打?劉協正要發怒。
“給我打死這狗奴才。”董貴人那清脆的聲音響起。
董貴人隨行的一內侍,得了命令,抓住黃蛾的衣領把他揪起來,黃蛾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下意識的不停的求饒,“陛下,饒命.....”
“狗奴才,讓你開口了嗎?給我打!”董貴人柳眉倒豎,食指戳到黃蛾眼前。
劉協正要開口問怎麽回事,被董貴人這麽一吼,著實尷尬。
內侍一腳踹道黃蛾小腹上,把他踢到牆角,半天爬不起來。
皇后面色自若,來到門口,淡淡的問道:“怎麽回事?”
“奴婢剛太困,不小心倚在門框上睡著了,不知貴人駕到,一時沒接住貴人的暖爐。”黃蛾捂著肚子哭道。
那侍衛趕忙側過身子,退到一旁,把一身狐裘的董貴人讓進屋子來。
“這狗奴才剛才在偷聽陛下和娘娘說話。這些禁衛是該清理清理了。”董貴人氣呼呼的道。
“娘娘誤會了,奴婢剛才有些困頓,依靠在門框上打盹,奴婢該死,請皇后娘娘責罰!”黃蛾嚇的直接委頓在地。
這日朝堂上荀彧和董承又發生了爭執,那二人鬥得跟脹氣的河豚似的。
劉協回宮後本就頭疼,一頭扎進寢殿小憩去了,小黃門們都察言觀色的靜若寒蟬,可能那黃蛾一時就打起了瞌睡。剛巧董貴人過來,見到這一幕,將自己父親在朝堂受的氣一起發泄出來。
而這黃蛾,是劉協親點的,又是司空黨,總得找點合適的借口除掉他。
董貴人輕蔑的瞥了眼那小黃門,冷冷道:拖下去,打死!”
董貴人之所以敢這麽無所顧忌,天子面前喊打喊殺,也是因為董承的原因。
“你這懷著寶寶呢,還這麽不穩重,喊打喊殺的!”劉協眯了眯眼睛。 嘴裡雖斥責著,手上卻愛憐的為董貴人理了理凌亂的發絲。一團和氣的笑道,“這黃侍郎是宮中老人了,不會做出這種有違宮紀的事,來,快進來暖暖身子。”
“這宮裡的內侍沒一個省心的,陛下這樣宅心仁厚是要吃虧的。”董貴人撒著嬌道。
不待董貴人說完,劉協笑著點了點她的額頭:“今天寶寶乖不乖?”
這話一語雙關,似在問董貴人,又似在問肚子裡的孩子。
“可乖呢!”董貴人似也聽懂了,開心的滿眼星光。
“狗奴才,今天算你走運!”董貴人轉身對黃蛾喝道。
那黃蛾抹了抹額頭沁出來的汗,長籲一聲,躬身退下了。
董貴人看著皇后那一臉端肅,心中頗為不悅,剛進得殿來,“這整治宮闈的事,不能總是交給外臣來處理吧,皇后乃六宮之主,這些內侍宮女鬧笑話,就是觸了皇后的顏面。”
皇后也是個怪人,你說她淡泊吧,她的政見堪比呂後,你說她嗜權吧,她一應起居清心知足,一心與花草作伴,將自己的寢殿布置的綠葉紅實。
面對董貴人的指責,她毫不在意,只是輕蔑的冷哼一聲。她越是這樣,就越是激起董貴人的戰鬥欲,你憑什麽不染塵埃,憑什麽獨坐高台。
“陛下,皇后不理后宮,那交給臣妾來打理。”董貴人嬌嗔道。
前朝荀彧和董承吵個沒休,加上個口似利劍的孔融,躲到后宮來,又來個肆無忌憚董貴人.....
“你們吵吧,吵吧,朕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