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時到,家屬作別,封棺”
隨著族長一聲令下,棺蓋緩緩合上,錢氏扶住棺木哭成淚人,小環和林若彬在旁陪哭,林若蘭手撫棺木,看著父親慈祥的面容,一點一點被棺蓋淹沒。
“發喪”
族人合力抬著棺木擺到庭院中,進行捆綁,庭院中站滿了官兵,還有知府大人,章大人,錦衣衛,以及前來送林大人最後一程的親朋好友,小玉在林若蘭的交代下,收拾好了每個人的私人物品,裝在了馬車上,這是章大人特意許可的。
在林若蘭姐弟的跪地三拜後,族長喊道:
“吉時已到,起靈,送林大人上路咯”
林若彬抱著牌位走前面,林若蘭舉著引魂幡跟其後,送靈隊伍緩緩走出院子,沿街圍滿送行的百姓,他們跟著送靈隊伍一路向城北而去,隨著所有人員的離開,林府大門關上,上貼兩張封條。
城北山丘下,一座精美卻有年頭的華塚旁,再添新塚,送行的隊伍已經返回,只剩族長還有幾位族中人,以及幾位好友陪著林若蘭一家人。
族長在和林若蘭交代一些事情以後,也帶著族人離去了。管家帶著眾人來到對面不遠處的一處園子,還有一個仆人在園外等著,管家對林若蘭介紹說:
“他叫小丁,多年前含冤入獄,是老爺把他救出來的,於是他就一直在這裡看著這處園子,也經常給大夫人掃墓,小丁,這是二夫人,大小姐和公子”
“小丁見過二夫人,大小姐和公子”
林若蘭看了一眼園子門欄上書寫:蘭園。不禁感歎:“沒想到這裡還有一處我們家的園子,我竟然不知道”
錢氏說:“這裡面都是你母親的東西,你爹爹本想等你出嫁的時候再告訴你,我知道他顧及我的感受,所以我雖然知道這處園子,卻也從未帶我來過”
小丁不忍看著主人家傷感,忙說:“快裡面請吧,入秋了,外面風大”
林若蘭扶著錢氏往裡走,其余的人在後面跟上,園子雖然沒有城中林府豪華,卻是清新雅致,客廳,主院,偏院,甚至還有花園池塘。
管家介紹道:“這處園子當年是陳家兩位老爺為他們最疼愛的妹妹建造的,也就是大夫人,大夫人走後,這裡一度荒廢無人打理,後來老爺就以小姐的名義從陳家把園子買了下來,把這裡收拾乾淨,和原來一模一樣,一直就只是當做送給小姐的嫁妝而已,沒成想如今成了大家避難的地方”
說完管家帶著林若蘭去偏院,打開一扇門,裡面陳設明顯就是女子住的房間,梳妝台前放著兩個箱子,管家打開箱子,說道:“這是兩套喜服,一套是當年大夫人穿過的,另一套是不久前老爺為小姐趕製的,兩套喜服款式和花紋都是一模一樣的”
林若蘭蹲下去,摸著兩套喜服,一邊是對自己未來的幻想,一邊是對逝去母親的念想,母親不在了,父親也走了,連那個朝思暮想的人也沒有一點消息,突然覺得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朱歆瑤等幾人也住在了園子裡,就是為了陪著林若蘭,馬應琪也是時時刻刻都關注著林若蘭,差不多搶了小玉的一些活。而林若蘭每天就是去墓地上完香燭,坐在墓前發呆,然後回來又盯著那兩箱喜服發呆,就這樣渾渾噩噩度過了七天守喪期。
那一天清晨,一抹紅色身影出現在墓地,是林若蘭,她身著紅色長裙禮服,頭戴珠翎鳳冠,是她母親當年穿的那一套喜服,她是一個不畏世俗的人,
即便很多人會覺得這樣不妥,可對她來說沒有那麽多規矩,素食素裝的七天喪期已經過去了。 “母親,女兒今天這身打扮漂亮嗎?您當年身穿這一襲嫁衣的時候一定很漂亮,很開心,因為您嫁給了自己的如意郎君,可是女兒如今只能穿著您的衣服,來給您看看,爹爹給女兒準備的嫁衣,也是要穿著嫁給我的如意郎君的,可是如今,我的如意郎君他不要我了,爹爹,對不起,是女兒辜負了您的期望,如果時光可以重來,我願意聽從您的安排,您讓我嫁給誰我都不會再反抗了,您能聽到嗎?我從來沒有恨過您,雖然有一些埋怨,都是我不對,求您不要責怪,只是您走了這麽多天,一次都不來我的夢裡,當真是好小氣……”
“林伯伯是不想讓你更痛苦,夢醒了依舊什麽都沒有了”
林若蘭轉身,是馬應琪,不是她期待的那個人,林若蘭擦了擦眼角的淚:“我以為昨天你跟他們一起走了”
“我只是去了城裡租了房子,順便買了一些東西,郡主好像對我有些成見,所以我並沒有跟他們在一起”
林若蘭就只是看著他沒有說話,但馬應琪似乎明白這種眼神,隨即說道:“我明白,郡主是不想我跟你走得太近,可是我有喜歡一個人的權利,何況你們並沒有成親,我也有權利追求自己的幸福”
林若蘭彎下頭:“這段時間謝謝你的陪伴與照顧,我都看在眼裡,只是我心有所屬,如今又是守孝之身,不宜談婚論嫁”
“我明白,所以我在城裡租了房子,我願意等,等你接受我為止”
林若蘭轉過身去:“你給我一些時間想想……”
“如果他一直不出現,你就要一直等下去嗎?”
“那你明知道我喜歡的是別人,你不也抱著希望在為難你自己嗎?何況如今我林家已然沒落,跟你已經不是門當戶對了”
“我對你從來不是講門當戶對的,你想想若彬,我們可以一起幫助他,重新走上仕途,重振林伯伯那樣的雄風,不好嗎?”
“於是,我的婚姻就變成了一場交易,對嗎?”
“若蘭,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很糾結,你讓我靜一靜,想一想!”
“好,我知道最近你很累,我不該說這些話的,但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林若蘭沒有說話,面對著墓碑,閉上了眼睛,心裡默念:爹爹,娘親,如果你們在天有靈,請給女兒一個提示,我該怎麽辦?
傍晚的時候,林若蘭坐在花園裡一張搖椅上,小玉也靜靜地陪在她身邊,陪著她一起看向夜空,星光閃耀,偶爾還有流星劃過,她想起了那一晚上,他們倆一起躺在山谷裡,那一夜的星空也像今晚一樣明亮,而且,還有了春色之意,那是一種很美妙的感覺,幾隻閃著綠悠悠光芒的螢火蟲在花叢間飛舞,林若蘭站了起來,跑去抓,可惜沒抓住,就像心思不在你身上的人,也一樣抓不住。
林若蘭攤開手掌,空空如也,有些失落,小玉還以為她是沒抓到螢火蟲才不高興,於是說:“小姐,我去弄個網來抓,肯定能抓到”
林若蘭搖搖頭:“我如今這雙手,是什麽也抓不住了”
隨後她抬頭看著星空,大聲喊道:“藍逐風,你究竟在哪?爹爹離開了,你也不要我了,你知不知道這段時間我是怎麽熬過來的,你讓我以後怎麽過啊。我再給你七天時間,你如果還不出現,我就嫁給別人了,你聽到了嗎?……”
喊出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她哭了,哪有什麽特別堅強的人,都是硬撐而已!
而如今的藍逐風成什麽樣子了呢?一眨眼,他們困在這裡快一個月了,腳上的傷也好很多了,輕功是用不上,但能借助拐杖在山谷裡走動了,這得意於唐鳶與他自己所學的醫術結合,恢復的也算很快了。
同樣的夜晚,同樣的星空,他靠在石壁上,看著洞口外的星空,思緒萬千:不知道若蘭她怎麽樣了,會不會因為我的失約著急憤怒,會不會察覺不對去天溪谷找我,知道我沒回去會不會到處打探我的消息。
唐旭走了過來:“公子在想心上人嗎?”
“她估計快急瘋了, 我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你的傷快好了,到時候我們沿著峽谷一直走,肯定會有出路的”
“是我拖累你們了,你們本來可以先走的”
“我們都相處快一個月了,公子還說這些見外的話,一切都是命中安排,該來的總會來,半點不由人”
“是啊,也許這也是老天給我的一次考驗,不,應該說是給我們,給我和若蘭的一次考驗”
“她,叫若蘭?”
“嗯,林若蘭”
“名字挺好聽,人也挺漂亮吧?”
藍逐風笑著轉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又說道:“漂亮,都漂亮”
唐旭咬了一下嘴唇,有些失落的說:
“真羨慕她,也羨慕你,還有有人牽掛著,不像我,都沒人會知道我消失了,更沒人會擔心我”
“幸福與責任都是掛鉤的,有人牽掛著你,記著你,你覺得幸福,換一種說法,那是你對他們得付一定的責任,才能換取來的,當然也會有無條件對你好的人,就像小鳶對你一樣,以後總會遇到更多惦記你的人”
“如果,我說如果,我們要是出不去,你願意在這裡待一輩子嗎?”
藍逐風有些茫然地回過頭看她,看得她連忙站起來說:“啊那個,我,我瞎說的,我們肯定出得去的,我,我去睡覺了,你也早些歇息,對了,天氣涼了,前幾天捕獲的獸皮毛我已經洗乾淨,縫製好了,你記得蓋好,我,我去了……”
說完唐旭把放在旁邊石頭上的獸皮毛塞給藍逐風,就跑到她自己的棚子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