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四年過去,當年的四個小年輕人早已學有所成,已為谷中新一代的佼佼者,而外面的世界也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甚至改朝換代的變化。建文帝削藩失敗,燕王朱棣興兵南下,號以清君側,靖難之後,建文失蹤,朱棣上位,改國號永樂。當湘王朱柏之罪被永樂帝洗清,恢復其名譽爵位的消息傳到天溪谷時,朱歆瑤積攢多年的情緒又一次迸發,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只是這一次她沒有靠在小楠姐姐身邊,她已經十七歲了,是個大姑娘了,她坐在岩石上一遍又一遍擦著眼淚,這些年大火中的湘王府,總會時不時的出現在夢裡,如今沉冤得雪,希望往生冤魂,得以欣慰。
藍逐風輕輕從旁邊樹梢落下,走到她身邊,遞給她一瓶藥水,說道:
“歆瑤妹妹,如今你已經恢復郡主身份,是不是該送你回去了,湘王府可能不會重建了,但想必朝廷定會妥善安置你的。”
朱歆瑤眨了眨紅腫的眼睛,抬起頭,眼淚汪汪的看著藍逐風:
“師兄是要趕我走了嗎?”
藍逐風也坐在了她旁邊,倒出瓶子裡的東西,用手指頭輕輕在她眼睛周圍抹了抹,輕聲細語的說道:
“這是消腫的藥,過一會就消了,這麽漂亮的姑娘,頂著青蛙眼,可就不漂亮咯。”
朱歆瑤還是淚眼朦朧的看著藍逐風:“是師傅的意思嗎?”
藍逐風手輕輕拂過她的頭頂:“消息是從衡州傳過來的,朝廷只知道你還活著,並不知道你在此處,你若不想回去,盡可留在這裡,這裡也是你的家,我們都是你的家人,不過你即是皇族血脈,身份尊貴,朝廷誥命手續你還是要領著的,等詔書傳達的時候,我陪你走一趟。”
朱歆瑤望向遠處:“允炆哥哥都能狠心對族人痛下殺手,可見無情帝王家一點不假,我這郡主之銜,恐怕也是會招來禍害吧。”
藍逐風安慰道:“幾位王爺遭橫禍是因為對帝位造成威脅,你如今流落民間,別說威脅,麻煩都算不上,新帝登基名聲不穩,為鞏固大局,定不會做出建文帝那樣的荒唐事,郡主的身份必要的時候可保你一時平安,這也是師傅的意思,當然還得你拿把握,無論如何,我們都會在你身邊的。”
朱歆瑤思索片刻:“讓我再想想吧,我想呆在谷裡,這裡很親切。”
藍逐風點頭答應,這時候,石頭下面走過來兩個身影,是小楠和林若蘭。小楠在天溪谷的深處山頂之上的摩天宮跟著琉璃學武功,那裡是禁止男生進入的,谷中的人都很遵循這一規矩,畢竟誰又不怕輕功卓然的天溪谷主和武功高深的摩天宮宮主琉璃呢,何況摩天宮還有其他高手,她們很少到谷裡來,故以藍逐風都對摩天宮知之甚少。小楠雖然在裡面學武,卻是可以自由出入的,她也經常下來看看朱歆瑤,這次也是消息剛傳回來,她就知道了,下來看看朱歆瑤。朱歆瑤看到小楠,就先開了口:
“小楠姐,你都知道了嗎?”
小楠輕功一躍,跳上了他們所在的石頭,走到旁白,坐了下來,看了一眼朱歆瑤的眼睛,說道:
“你不想回去嗎?”
朱歆瑤點點頭,再看慢慢爬上來的林若蘭,她不會輕功,也恰好這石頭不太高,是可以輕松上來的,她坐在了藍逐風的身邊,看了一眼朱歆瑤,小楠繼續說著:
“好,瑤瑤不想回去,我們便留在谷裡,不過,瑤瑤,要不姐姐陪你去祭拜一下老爺和夫人,如今他們已然昭雪,
我們可以正大光明的祭拜了。” 朱歆瑤轉頭看著小楠:“我不是沒想過,只是……”
“只是你怕自己無法面對,當年的情景浮現在眼前,對吧?”藍逐風接話道。
朱歆瑤過了好一會才點點頭,她肯定是極想去看父母遺塚的,只是又無法面對那個壓下去無數次又一次次衝上來的畫面,太慘烈,甚至不願想起。林若蘭是個開闊的人,她不怎麽會安慰人,說話也是直來直去,她接口道:
“嗯…我覺得越害怕的東西就越要去面對,壯著膽子去面對,只有把你心中的那一份障礙接觸,你才會放得下,我當年也一樣啊,開始無法面對母親的離去,我就天天去墓地陪她,時間長了,也就淡了,嘿嘿,當然,我不一樣。”
藍逐風接過她的話說:“若蘭說的沒錯,勇敢的去面對,有我們陪著你”
朱歆瑤這才緩緩點頭,表示同意,擇日再出發,幾人才返回住所。第二天,四個年輕人準備妥當,集合出發,藍逐風是有意陪同一起前往,林若蘭則是要回一趟家,她來谷中後除了經常寫信回去,都還沒回去看過,所以幾人初步規劃的路線就是繞路衡州一趟。出了谷口通道,就來到了古鎮上,這裡大一點的鎮子已經有不少外面遷進來的漢人居住了,但還有大部分還是當地的部族,是一個雜居之地。鎮上大部分都是釀酒為生,這裡有一條河,清澈乾淨,很適合釀酒,釀出來的酒又銷往他處,工商四處聚集,很是熱鬧。
他們一行人穿過鎮子,正朝東邊走著,有一條傍山路,路不是很寬,只夠兩輛馬車過,三個女生坐在車上,藍逐風駕車,朱歆瑤坐靠窗靠邊的位置上,她一路看著外面的景色,好像在看風景,又好像在想事情。突然她一聲尖叫,馬車停了下來,藍逐風鑽進頭,三人一起問道:
“怎麽了?”
朱歆瑤一手指著窗外,一手遮住眼睛,穩住神情才說道:“下面半山上好像有個人, 一個死人”。
眾人一驚,隊伍裡就她和林若蘭膽子小,林若蘭也是被嚇一跳,兩人隻說呆在車上不下來看,只有小楠跟藍逐風下了馬車,朝路邊上走去,二人輕功都還算可以,畢竟也沒多險峻的地勢,一起查看了一下,是個女人,看樣子已經死了好幾天了,臉上被劃了好幾道疤痕,慘不忍睹,且衣衫不整,頭髮凌亂,順著滾下來的方向往上看去,一路血跡斑斑灑在石頭上,就連膽子稍大的兩人都不敢仔細檢查。二人對了一下眼神,決定上去了再說,於是就幾步連爬帶飛的上了路上,掀開馬車車簾,兩個小姑娘才戰戰兢兢的問:
“怎麽樣啊?死了嗎?”
藍逐風點點頭:
“我們怕是暫時走不了,我們得去報案”
當地鎮上是有巡捕房的,但離縣衙還有些遠,一些小事情巡捕房可以處理,但這種人命案就需要縣衙出面了。於是他們隻得回了鎮上,向巡捕房報了案,巡捕房一方派人到縣裡報案,一方到案發現場勘驗,因為他們幾人是報案人,得等縣裡來人處理後才能脫身,於是他們隻得暫時住在一家小客棧裡,隨時等候傳喚。
可是直到晚上也沒有官差來叫他們,不得已,只能在客棧裡歇一宿。第二天一早,客棧裡就鬧哄哄的,懶逐風下樓查看,原來昨晚不遠處的水塘中發現了一具屍體,眾人議論紛紛。昨天縣裡的官差已經來了鎮子上,對昨天發現的那具女屍進行屍檢,走訪調查,可沒人認識其身份。今天又有人發現水塘裡的男屍,官差已經打撈上來,進行勘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