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選擇

　　還是年初的那一處山崖，還是那一座草棚，還是那兩個人，蒼穹是先到的，等六爺徐步走來時，蒼穹躬身半腰行禮，且未起身，六爺疑惑:

　　“你我並非外人，有何事不妨直說，不用行此大禮！”

　　蒼穹才緩緩起身，再小拱:“六爺當受此禮，是關於令嬡的”

　　“小婉她?”

　　“日前，她劫持了小徒瑤瑤，以交換九龍山困龍陣破陣之法，另外兩名徒弟再去尋得小徒之時，與她發生了衝突，失手刺傷了她，她又拒絕治療，便失血而亡了，小弟不僅沒能勸返，還是門徒傷害了她，小弟特來向兄長請罪”

　　“你說什麽?小婉她，她走了?”

　　六爺坐在草墊上，右手撫著額頭，回想著這個女兒從出生時候的聰明伶俐，再到後來的不顧世俗，太過聰明的人，必定行為舉止都與常人不同。

　　蒼穹為他倒了一杯其門下弟子事先準備好的茶水，推到他面前，輕聲說:“她走得心甘情願，沒有遺憾”

　　六爺緩緩放下手，穩了穩情緒，問道:“她有提到過回來嗎?”

　　“小弟並不在場，不過據小徒說，她只是請求與一位女子合葬在一起”

　　“女子?合葬?”

　　“是的，已經死了十年了，她一直存放於洞窟冰棺之內”

　　“真是孽障，孽障啊”

　　“小弟此次前來，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請教六爺，小徒瑤瑤被小婉劫走，找到瑤瑤的時候，從救出來到現在，她一直昏迷不醒，脈象正常，查不出病因，小婉臨終前說了解藥方法，卻讓小弟有些為難”

　　“莫非是，是嗜睡蠱”

　　“嗜睡蠱?”

　　“她是不是說，需要我門中嫡傳女之血?”

　　“正是”

　　六爺狠狠捶了一下草墊:“這個孽子”

　　蒼穹沒有多問，因為他知道六爺會自己說出來的，果然六爺整理一下情緒後繼續說道:“這還要從二十五年前說起……”

　　二十五年前，只有十歲的子不語，也就是唐小婉，她的母親帶她回了一趟地處苗疆之地的外婆家，靖州。只有十歲的小婉性格跳脫，一點聖姑的樣子都沒有，所以才被帶來這裡換個環境試試，結果也是差強人意。

　　同時，有一個女子帶著兩個女孩住進了她外婆家的鄰居家，姓劉，兩個女孩姓吳，是雙胞胎姐妹，姐姐叫豔芝，妹妹叫豔芸，鄰居家還住著另一個叫茴香的女孩，幾個年齡都差不多一樣，茴香要大一些，豔芸最小，只有十一歲。

　　小婉性子活潑，主動找了三個小夥伴一起玩，漸漸的就黏在了一起，這一住就是一年半，四個小姐妹感情日益深厚，可也隨著時間的增長，另一個問題隨之而來，那就是，她們到了婚嫁年齡了，第一個被媒人上門提親的是茴香，茴香的母親跟豔芸姐妹的母親也是姐妹，而她們的父親也是兄弟，此時正跟隨太祖皇帝南征北戰，所以她們就住在了外祖家。

　　來向茴香提親的是來自衡州陳府的二公子陳繼康，沒錯，就是朱歆瑤投奔的那一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已經十六歲的茴香也看上了這位清秀俊郎的年輕公子，於是在第二年他們就成親了，茴香嫁去了衡州。

　　同年，唐門再次來信，催小婉回去，上一次是半年前，小婉稱還想多玩一段時間，再給半年，由於外祖母出面，得以繼續留下來，可這次是說不過去了。那一天傍晚，小婉拉著豔芝，來到了郊外一片草地，

她們一起躺在草坪上，仰望著星空，小婉說道:　　“豔芝，我明天就要回去了，跟我一起走”

　　“我也想跟你去看看你說的山川美景，只是，母親不會答應的”

　　“我們偷偷去”

　　“不行，父親在外征戰，母親帶著我跟妹妹在祖母家本來就不容易，如果我一聲不吭就走了，母親會崩潰的”

　　小婉翻過身側躺著，手撐著頭，看著豔芝:“你真懂事，那你等我，我回去把親退了，還來找你”

　　豔芝也看著她:“好，我在這等你，茴香姐姐已經嫁人了，恐怕下一個就是我了”

　　“不，你不許嫁人”

　　“那不成你要我終身不嫁?”

　　“我們姐妹在一起，有什麽不好?”

　　“小婉，我們是女子，女子嫁人，相夫教子是我們的宿命……”

　　“我才不信什麽宿命，為什麽我們的自由要被別人牽製著”

　　“難道你一點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嗎?”

　　“我為什麽要在乎他們的眼光，豔芝，你不想跟我一塊浪跡天涯嗎?”

　　“我……，我想，但是……”

　　“沒有但是，等我回來”

　　豔芝沒有說話，她們也沒多久就回去了。第二天，小婉就回了成都府，唐府議事廳裡，眾親公叔伯坐與左右，此時的六爺剛當上掌門沒多久，但已經是威嚴赫赫，他看著下面站著的女兒，本以為這次送去書香世家的外家能讓這個女兒學得一些東西，看來本性難移這個詞是一點沒錯，六爺說:

　　“小婉呐，我們為你選了一門親事，無論家世，樣貌，品學，那都是數一數二的，為何你連看都不看一眼?”

　　“爹爹，不是說聖姑人選不用嫁人的嗎?”

　　“誰說不用嫁人，那只是一種特殊身份，總不能因為這種身份就剝奪女兒家的幸福”

　　“那既然如此，女兒可不可以不成親?”

　　“那怎麽行，兒女親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能讓你自己挑就不錯了，女子哪有不嫁人的道理”

　　“您剛剛還說不剝奪女兒家的幸福，強迫女兒嫁人難道就不是剝奪我的幸福了嗎?”

　　“你……”

　　六爺剛想發火，隨著想了一下，壓住了心底的火，但另一個想法和計劃被提上了日程，隨著他擺了擺手:

　　“好了，你先下去吧”

　　“爹爹可是允了?”

　　六爺語氣加重一些:“再商議”

　　小婉嘴角上揚，有些得意的走了，一個長老問六爺:“掌門，蠱血之事?”

　　六爺沉思片刻:“另想他法，這孩子被我寵壞了”

　　“莫不是小婉她在靖州有了心儀的人?蠱血可是要在她成親後才有效，如今迷留散的測試刻不容緩，還有很多病人等著我們呢”

　　“我又何嘗不知，可，她不願意，我總不能逼著她嫁人吧，我在想想別的辦法”

　　其他人也不敢多說話，因為那畢竟是他的女兒，誰會忍心傷害呢。六爺給小婉選的對象，是城中一戶大戶人家的公子，叫周閔興，當他與父親親自登門拜訪的時候，六爺特地安排他們倆見了一面，周閔興對唐小婉一眼就迷住了，即便知道這個姑娘脾氣不好，依舊抵不住那份熱情，六爺把周閔興父子帶到自己的書房裡，隨便聊了聊:

　　“哎，周兄啊，真是讓你見笑了，我這女兒被我給寵壞了”

　　周父回到:“哎，為人父母，都是替年輕人操心的，都能理解，六爺就放心吧，如果兩個孩子有緣，我們周家，不會虧待於她的”

　　周閔興有些無底氣地說:“我是很喜歡小婉，可是我跟她打招呼她都不理睬我，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六爺還安慰他說:“年輕人，要想想辦法”

　　就是六爺的這句話，釀成了後面的一系列悲劇的發生，因為這個周閔興，是一個表面看著知書達理，文質彬彬的人，實際上，他已經害死了一個女子了，一直沒被發現。

　　有一天，周府來貼邀約小婉去他家做客，小婉本不去的，六爺好說歹說，她才和母親一起去了周府，兩家夫人好似成了親家一樣親熱，周母又特地安排了屬於他們年輕人的聚會，周閔興再次見到小婉，虔誠又恭敬的行禮:

　　“小婉，你能來，我真的很高興……”

　　沒想到小婉卻說:“周公子，你我兩家本是世家，我也不想做的太難看，我來是想告訴你，我不會嫁給你的，不是你不好，是我不想嫁人， 希望你能跟令尊說說，退了這門親事，免得傷了和氣”

　　“小婉，莫非是你已有心上人?”

　　本來想說沒有的，可小婉一想，既然你都這麽問了，我何不來個順水推舟，讓你死了這條心，於是說道:

　　“是，我已經有心上人了”

　　呵，沒想到周閔興更來勁了，心想:那就更刺激了，要是你的心上人知道你即將變成我的人了，不知他會有什麽樣的反應。

　　然後表露出一副遺憾又可憐的樣子，歎了口氣說道:“哎，我對姑娘是一片真心誠意，奈何明月照溝渠，既是如此，周某薄酒一杯，既解姑娘煩憂，也祝姑娘心想事成”

　　周閔興端起酒杯，小婉看了一眼酒杯，說道:“我不會喝酒”

　　周閔興卻說:“啊哈，這是自家釀的米酒，酒味很淡，我也是不勝酒力之人，姑娘不妨先聞聞看”

　　小婉端起另一個酒杯，聞了聞，酒味確實很淡，還有一股甜香味，於是舉杯對飲，表示達成協議，喝完放下酒杯，小婉就準備走了:

　　“多謝周公子青睞，希望你能找到互相喜歡的姑娘，白頭到老”

　　周閔興一鞠躬:“多謝姑娘吉言”

　　小婉轉身就走，可剛走一步，就覺得有點頭暈，她確實不會喝酒，想必是酒勁上來了，晃了晃腦袋，繼續走，又走了兩步，眼睛一花，就暈倒在周閔興懷裡，周閔興示意丫環關了門，看著桌子上的酒杯，又看著懷裡的美人，輕蔑一笑:

　　“哼，知道你會用毒，可我這種毒，你也沒見過吧?這可是你唐門之物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