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陵城下向上仰視,相當於站在商場一樓扶梯邊,抬頭望五樓的扶梯。
同樣是脖子向後折成90度,同樣是遭到謾罵和液體攻擊!
只不過後者至多是褲襪衣裙者的幾口唾沫。
前者遭受的,卻要可怖的多。
城頭上滋下的啤酒狀液體泛著泡沫,偶爾還有血絲隱匿其間,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如同高壓水槍壓出的一般,噴射了下方之人滿頭滿臉。
而且,多數人仰頭時都會下意識的張嘴……
惡心倒還好,主要是疼!
若是不經過唇與齒的遲滯,直灌而入,就像是被細又長的牙簽深深的捅咕了一下。
雖說不用遭受塞滿感和撕裂感。但卻令人生懼。
再看城頭那些並州軍漢,還要抖摟著相互攀比。
而西涼諸人,就隻得這麽忍一下,再忍一下……
誰叫攻城器械和弓弩箭矢都十分奇缺呢!
否則即便投石不能準確爆掉這些自大狂徒的兩顆頭,那善射之人也能彎弓搭箭堵了那叫囂最歡之人的馬目。
張濟來時,沒想著起手就攻城啊,根本沒帶什麽攻城器械。
隻得就地取材。
雲梯趕製了數十架,真就是兩豎N橫簡簡單單的長梯子。雲梯車?不好意思,木材不夠民夫跑路工匠暫無。
投石也有一些,但是由於沒時間硝獸皮製牛筋,導致發砲所必須的彈力繩索不夠,沒有柔絲纏綿,隻得剛猛蠻乾,勉強打了幾砲便沒了後勁。
箭矢倒是還行,但是得為全力攻城或是撤退斷後等特殊情況留足存量,故而弓箭手每天都有定例,幾輪攢射便後繼乏力,淅淅瀝瀝有如老叟漏尿。
反觀守城一方。
宋翼此前得知西涼軍圍攻長安,可是狠狠做了一番準備的。
畢竟說不得什麽時候就轉頭來打高陵了。
現下他死了,倒是給王允此番守城提供了不少便利。
城頭叉竿、飛鉤、礌石、滾木、沸水等守具一應俱全。
至於金汁一類的守城必備,每家捐一些,再收集起來煮成一鍋濃濃的咖喱,就夠西涼軍頓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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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城已第三日。
王定帶著陷陣營步卒守著不長的一段城牆。
卻頗為緊要。
也是西涼軍進攻的重點所在。
長於攻城的軍隊,往往更能懂得守城的關鍵所在。
依著高順所言,將八百多戰兵,分為三隊:
天字隊操著推杆長矛,對付搭在垛口的雲梯和登城的敵軍;
地字隊舉盾結陣,抵擋城下射來的箭矢;
人字隊彎弓搭箭,在女牆的掩護下遲滯敵人進城的腳步。
即便如此,卻也險象環生。
突然,涼州軍寨中響起隆隆的震天鼓聲,隨後馬蹄聲大作,一杆玄色大纛獵獵作響,上面一個鬥大“張”字隨風翻湧!
城下的西涼軍回頭一望,盡皆大喊道:“將軍來了!將軍來了!兄弟們用命啊!”
一時間,城上城下,鏖戰甚急,到處散滿了殘肢斷臂。
“乙三段垛口空虛!快!堵上!”高順掃到城牆上有一處被攻陷,急忙調集士卒前去補位。
可是整段城牆的戰鬥都十分激烈,竟一時分不出兵前去補窟窿了!
眼看西涼軍攀援而上,翻入城牆,七八人在那垛口處結成了一個小小的軍陣。
再放任下去,敵軍以此為基點,便可源源不斷跟上,到時候就全盤皆休矣!
高順一跺腳,拔起立於身邊的長槍,帶著親衛就準備過去補位。至於全盤指揮調度,便是顧不得了。
“老高停步!你留在這裡指揮,乙三段交給我!”
如一道黑色旋風刮過。
不是王定還能是誰!
刺、掃、挑、拍,幾息之間就解決了四五人。
余下三四人,也在騰出手的兵卒圍攻下,送去投了胎。
高順見危機已解,對王定笑了笑,正待開口說些什麽,突然指向他身後大叫:“小心!”
原來一個西涼兵剛剛順著雲梯攀上城,眼見王定殺神一般,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竟站在垛口上發起呆來。
王定眼見敵人,倒沒猶豫,以低打高,一槍挑去,那西涼兵就被開膛破肚,從胸腹間墮下了一副完整的下水,掛在牆垛之上。
那人卻未立即死去,慘叫著摔下城頭。
他那下水在大風中一蕩一蕩,拍在牆磚上啪啪作響,說不出的可怖。
“三公子好武藝!”旁邊一個並州軍漢大聲彩道。
王定轉頭看去,倒是認得。
他叫馬旺,是陷陣營的一個隊率,力氣出眾,勇力過人,軍中人稱“馬王爺”。
王定對他笑笑, 鼓舞道:“老馬,你也不賴!”
馬旺得了誇讚,更是賣力,抓起一切能搜尋到的東西往城下擲,嘴裡還罵聲連篇呼喝連連。
若是臂膊不小心被木石鋒利的邊緣劃出血口,也只是滿不在乎的伸舌頭一舔,權作處理了傷口。
這時恰好兩個民夫把燒好的金汁抬到垛口,青銅導熱,不敢抓沿,只能粗繩綁鍋,上面穿一根木棍往高了抬,只是牆垛過高,腳下有沒有墊腳之物,嘿喲了半天卻愣是潑不出去。
這馬王爺頓生不耐,斥道:“這般磨嘰,我看西涼兵摸到你們婆姨床上,你們這金汁也潑不出去!閃開!”
說罷雙手一端,便抓住了青銅鍋的兩隻耳朵,只聽得手心呲呲作響,登時就燙出數個血泡。
馬王爺眉頭也不皺一下,發一聲喊,便將那金汁舉過頭頂,往前一傾,便悉數澆在涼州軍頭上,頓時慘叫聲混著那股子惡臭衝天而起。
這邊馬王爺哈哈一聲,便把那鍋丟在一旁,自有民夫抬去煮下一鍋咖喱。
王定見此情景,不由道一聲“壯士!”
再看他手心全是燎泡,還沾染了不少溢出的金汁,連忙上前道:“老馬,你這手必須馬上醫治,留傷事小,就怕穢物侵體,傷及性命!”說罷就要趕他下城醫治。
馬王爺卻是咧著大嘴不在乎的笑笑,說道:“某家邊陲賤民,沒那麽多講究!這些許小傷算的什麽!”
說罷伸出舌頭在兩隻手上胡亂舔了舔,轉頭又去搬投石了。
留下王定風中凌亂,臉色發青,喉頭翻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