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派山門。
值守的是一位三品級別的修士,他並非道士,年齡不知幾何,鶴發童顏,白須飄飄,很有一股隱居大賢的氣派。
白須修士的目光沒有落在山門前的小徑上,而是望著東南方向的天空。
今天天氣很好,天空一碧如洗,連風兒都沒有往日的喧囂,能夠清楚看到遠方一座座白頭的山巒。
往日裡,值守山門的昆侖弟子,在無人造訪時,總是安心修煉或者閱讀一些道藏書籍,但白須修士已經如這般呆呆地看了許多時日。
半個月前,也是這位白須修士守在山門,來了一位客人。
那是一位女修,斜坐在一頭黃牛的背上,從天空中緩緩飛來。女修穿一身玄色的衣袍,看著很年輕,臉上沒有什麽表情,給人的感覺,既不是冷冽,也不是恬淡,而是一種難形容的“空洞”,看人的眼神與看石頭沒什麽區別。
黃牛沒有落地,女修也沒有下牛,用一種沒有多少感情的聲音,語速很慢地說:“讓令狐生出來。”
白須修士沒有表現出大門大派的霸道,說什麽“我家令狐老祖也是你想見就見的?”這類話語,而是很客氣地表示,需要請示一下門中長輩。
說是這樣說的,但他沒有真的要去請示門中高層,只是想委婉地拒絕而已。
然後,白須修士在女修手裡沒能撐住一刹那的時間。
昆侖派當然沒那麽容易被攻進去,只是這邊一動手,裡面就收到了消息,隨後一陣亂七八糟的鬥法和交涉,最終令狐生長老真的出來了,與女修一同離去。
方向便是東南方向,要做的事,是一場死鬥。
白須修士不知道令狐生長老為何要答應這樣的爭鬥,也不知道門派裡的長老為何沒有出面阻止。
反正這一去就是半個月,也不知二人究竟去了哪裡,戰況如何。不過,白須修士倒是知道了對方的來歷——散修山六品前輩,名叫衣妭。
正想著這些事,天邊突然出現一個小點,稍後迅速放大。
黃牛馱著衣衫殘破的衣妭出現在白須修士的眼前。
衣衫破損嚴重,但名為衣妭的女修本身,看起來卻沒什麽太大的變化,身上看不出傷勢,臉色如常,仍是一副看石頭的表情看著白須修士。
“噗通”一聲,衣妭從虛空中扔出一具破爛的屍首,血汙染滿破損的衣服。
“令狐長老!”
白須修士驚呼出聲,隨後一片遁光從昆侖派內部湧出。
衣妭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安靜地坐在牛背上,等待昆侖派的態度。
昆侖派沒有態度,或者說,昆侖派努力將這件事當做沒發生過,就好像令狐生是自然死亡的一樣。
衣妭不覺得有什麽不妥,無論昆侖派如何對待這件事,她都不會覺得有什麽不妥。她能看得出,眼前這些昆侖弟子心中有著悲憤,卻礙於某些事而硬生生壓製在心底,但她也沒有深究的想法——
“前輩在此耀武揚威,就不怕我們一擁而上,留下前輩嗎?”
有昆侖派弟子看衣妭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坐黃牛於半空,忍不住出聲了。
衣妭目光掃過這名修士,慢慢回答道:“我上門打架,就有挨打的準備。你們,要打嗎?不打,我就告辭了。”
眾昆侖修士登時氣得血液直衝腦門,忍不住就想動手。正在此時,一道蒼老的聲音自山中傳出:“閣下若無他事,請自便吧!昆侖弟子立刻回山!”
……
“沒有人能夠越級打敗敵人,
哪怕敵人是個全無戰鬥經驗的修士。” 李絮絮自認就是沒什麽戰鬥經驗的那類修士,而眼前這位一臉橫肉的劉鎖龍,顯然比她低一個大境界:“你們武林中人,最高只能達到築基圓滿的境界,而我已經是神通境四階修士。”
唐門招待劉鎖龍一眾人等的地方,是一處無人居住的院子——原主人一家已經搬到了樓上居住。
劉鎖龍在這裡見到的,只有劉大力、李絮絮以及三個中老年人,分別是老徐和李絮絮的父母。
作為唐門“掌門”的劉大力態度還是很客氣的,但余下幾位就不是那麽友好了。
“看走路的樣子,這家夥武功好像一般啊,老徐,你覺得呢?”李絮絮的父親在剛剛見過劉鎖龍不久的時候,便悄悄與老徐說起了小話。
老徐這半年和李父早就混熟了,小聲回答說:“不是好像,他就是很一般。”
兩人聲音都不大,但也被劉鎖龍聽到了耳朵裡。
劉鎖龍因為一些事情,拖家帶口這麽多人跑出來闖江湖,本就心中鬱鬱,眼見除了劉大力之外,那個美貌女子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三個中老年人是一副看熱鬧的樣子,這時候聽到這話,直接惱了,眼皮一翻:“劉掌門似乎對貴派的掌控力不怎麽足啊, 這麽沒禮貌!”
話音剛落,就要拔刀。
劉大力雖然隻習武數年時間,反應卻快得很,急忙伸手壓向劉鎖龍的手背。劉鎖龍持刀鞘的左手微微偏轉,刀柄避開劉大力壓過來的手,右手仍往刀柄摸去,劉大力變化也快,幾乎同時改變伸手的方向——兩人在電光火石間變化數次,最終“啪”地一聲,劉鎖龍握住了刀柄,而劉大力的手也壓在了劉鎖龍的手背上。
“且慢……”
劉大力一句話剛說了兩個字,劉鎖龍左手已經松開刀鞘,抬手摸上背後的一把刀,劉大力隻得再去抓他這隻手。
劉鎖龍右手握著刀柄一翻,連刀帶鞘一起翻轉過來,打向劉大力的胳膊,劉大力反手擋住,卻已無法阻止劉鎖龍拔出背後的刀。
劉大力的武藝並不比劉鎖龍弱,但終究還是差了些經驗,再加上攻方總比守方佔些優勢,這才棋差一著。
見阻止不成,劉大力乾脆也不再阻止,後退一步,讓開了地方,本著“仁至義盡”的念頭說了一句:“這裡我本就是武藝最差的……”
——然後劉鎖龍就被李絮絮一掌打翻在地,接著發生了前面李絮絮說“境界”的一幕。
劉鎖龍半邊腦袋嗡嗡響,勉強搖搖晃晃爬起來,腦子裡想的是:“這麽牛逼的高手,怎麽以前從來沒聽過?這個唐門是什麽奇怪的門派?”
而劉大力這邊,除了老徐之外,余下四人心中也在奇怪:“這家夥什麽毛病?怎麽說一句就拔刀要砍人?武藝還這麽差,在江湖上,怎麽活到這麽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