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方和瞿清燕距離涼亭大約不到一裡地，哪怕以大黃的耳力，都能清清楚楚地聽到他們的對話，更遑論那幾個老金丹修士和靜水仙子了。

　　“別等回頭了，現在就說來聽聽。”

　　相較於陣法，靜水仙子更拿手的是術法，但多年的經驗在那裡擺著，會的法陣不知凡幾，卻從來沒聽說過什麽“金性”、“土變節點”這類詞匯，這時候聽到新鮮的東西，頓時來了興致，卻也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從哪裡學來的這些說法?”

　　見到幾人轉眼來到近前，瞿清燕急忙抬手做了一個比較正式的萬福，唐方就只是比較隨意地拱拱手，隨後說道:“仙子就當晚輩是生而知之吧！”

　　這樣一個理由可以說是相當敷衍了，但靜水仙子本就問得隨意，這時候也沒有深究，只是催促唐方好好講講他的理論。

　　靜水仙子剛剛聽到唐方的話，抬眼看了一下瞿清燕用的材料，雖然她沒有唐方那些理論，卻憑著經驗就能確認唐方說的是對的。

　　要論籠統的法陣見識，唐方第一世的經驗就已經超過靜水仙子了，而這些理論，是他第二世融合了現代人唐方的靈魂之後，才研究出來的。

　　第二世的時候，唐方對修行不上心，漫長的幾百年裡，主要精力就在歸納總結陣法、術法、煉器、符篆這些東西上，丹藥方面涉獵相對少一些。

　　這四樣是相通的，或者說是相互能夠轉換的，只是轉換會損失一部分威能。

　　煉器就是將法陣刻錄進器胚中，符篆是將術法錄在符紙上，而用符篆也可以布陣，比如之前一年時間，唐方在小荒山秘境中，就是以符篆之術模擬法陣節點，布下的陣法結界。

　　甚至直接用法術也可以模擬布陣，只是效果太差，得不償失，模擬一個靈火陣，不如直接張口噴火。

　　反過來也一樣，法器中刻錄了法陣，以靈氣激發，也可以達成法術效果。或者說，法陣本就是修士用來模擬法術效果的，節省修士自身法力，用外界的靈石驅動。

　　法陣，就是修士的蒸汽機、內燃機、燈泡、電磁爐、熱兵器等等，靈石是修士的煤炭和石油。

　　只不過，目前為止，修仙界處於一種“經驗科學”的階段，而唐方則是將它向“理論科學”的方向推動了一下。

　　——以科學的定義來說，這個修仙的世界裡既然有靈氣的存在，那麽它就是科學的一部分，而不是玄學。

　　其實這麽久遠的修仙文明，之所以一直未能發展出理論科學，主要原因不是修仙者們太保守，而是修仙這個事情，確實就不太科學，突破境界這個“眾妙之門”需要“玄之又玄”的對天地的體悟，影響著修仙者們的思考方向。

　　搞了幾百年的基礎邏輯研究的唐方，在最後幾十年因為吞了懵鬼領悟出一門“亂九流”功法，令他心態大崩，本來就因為黛雨門的覆滅而痛苦不堪，結果最後連自己的研究都被推翻了。

　　不過，如今唐方漸漸也接受了這個事實。所謂科學精神，就是無論再怎麽荒唐，再怎麽違背之前的認知，也要接受它的存在，進而修正認知，繼續研究。

　　“在我看來，靈氣是一種特別容易改變性質的能量，通過不同的材料可以轉換成各種各樣其它能量。而這些不同的能量本質仍然是靈氣，就十分容易結合起來產生新的變化。

　　比如雲霧的本質是漂浮的水汽，而水汽是水加熱生成水蒸氣再冷卻後的產物，所以我們只要讓靈氣轉換的火屬性靈氣與水屬性靈氣結合後，

再與冰屬性靈氣結合，就可以製造出雲霧。　　但這種雲霧的本質仍然是靈氣，會很快跌落回它本來的面目，法陣製造的雲霧也就會很快消散，除非空氣中本來就有很多水分，以靈氣雲霧為核心，凝聚出真實的雲霧。

　　我們這裡常年乾燥，凝聚真實的雲霧就需要花費更多的靈氣。

　　這種能夠轉換靈氣性質的材料——就是我們常說的金屬性材料、土屬性材料、水屬性材料等等，這種轉換能力，我按照它們的屬性叫它們金性、土性、水性等。

　　不同材料的轉換能力是有強弱的，強弱由材料的特性、純度、環境等決定，像瞿道友所用的這種金屬性材料，本身金性就比較差，純度又不高，在高溫條件下甚至會完全失去金性。

　　而法陣在對抗劫雷之時，一定會令環境溫度升高，渡劫到了一定時間後，金性節點全面失效，法陣就會崩潰。以肉身渡劫，瞿道友有信心嗎?”

　　唐方說到這裡停了下來，而瞿清燕已經呆住， 眼眶微微泛紅。

　　她想起了十年前，自己的母親渡劫時，起初一切順利，但在某一刻開始，法陣變得極不穩定，並在很短一段時間後突然崩潰，連護法的三品老前輩都沒來得及出手，一波連綿不絕的劫雷就落了下來。

　　瞿清燕至今還記得，母親托舉著盾牌，遠遠地看了自己最後一眼，眼神裡說不清是留戀還是絕望……

　　當時母親用的是與自己如今一樣的材料，以前還以為是母親刻畫陣紋時有什麽紕漏，沒想到卻是材料本身就有問題，如今回想，似乎確實是金屬性材料先出現的問題。

　　靜水仙子只是看了一眼，便大約察覺到了瞿清燕的情況，雖不知死者是誰，但想來是她很重要的人。

　　“修仙一途，本就是逆天而行，種種危險在所難免。”

　　靜水仙子稍稍安慰了一句，瞿清燕收拾心情，默默行了一禮，隨後向唐方道:“唐道友所說，與我當年看到的情形大差不差，只是也有所區別，當時法陣並非突然崩潰，而是在金屬性材料出問題後又堅持了一段時間，這是為何?”

　　“赭青石，還記得我剛剛怎麽說的嗎?這種材料雖然大部分是土性的，但也帶有一些金性，想來便是這部分金性補充了進去，只是它本身所在節點位置不對，所以堅持不了多久就崩潰了。”

　　聽到唐方提到節點，靜水仙子眼睛一亮，想起自己好奇的另一個詞:“對了，你說的‘土變節點’，就是指法陣上土屬性材料的位置吧?‘土變’是指靈氣通過土性轉換，變成土屬性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