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 伴隨著“轟轟轟”的放炮聲,大片大片的鉛子便向著封鎖溝對面的建奴陣地上鋪天蓋地的傾瀉過去,中間還夾雜著一顆顆合口彈。
只可惜,建奴躲在護牆後面,護牆也修得足夠厚。
數以萬計的鉛子將夯土牆打得煙塵四濺,三十兩重的合口彈甚至於還在護牆上砸出了一個個的凹坑,然後並沒有什麽卵用。
躲在護牆後面的建奴毫發無損。
虎蹲炮用來攻堅,還是差點意思。
但是這一輪炮擊也不是什麽用都沒有。
至少對面的建奴已經被嚇得縮到護牆後面。
“把木牌豎起來!”金聲桓隨即厲聲大吼道,“麻九,攻!”
一個哨、大約九十個明軍豎起十幾面木牌,躲在木牌後面嚎叫著往前推進。
金聲桓還是不敢上來就發起總攻,而是想著先投入一個哨試探性的攻一次。
麻九帶著一哨明軍推進了十幾步,對面建奴陣地上陡然響起轟的一放炮聲,隨即一顆鐵彈呼嘯而來,正中明軍木牌陣的中心。
只聽喀嚓一聲響,一面木牌瞬間就被打碎。
縮在木牌後面的一連串明軍瞬間就栽倒在地上。
至少六個明軍倒地,慘烈的哀嚎聲瞬間就響徹夜空。
“總鎮,佛朗機炮!”帶隊的把總麻九聲嘶力竭的哀嚎起來,“我們打不贏,再往前走我們會死光的,全都得死!”
金聲桓卻敏銳的發現了破綻。
怕歸怕,但金聲桓畢竟是一員老將。
“莫慌!建奴就只有一門佛郎機炮!只有一門炮!”
金聲桓厲聲大吼道:“各營各總聽令,以哨為單位分頭進攻,散開,都散開!沿著封鎖溝一字排開,全頭進攻!”
五千多個明軍便迅速分成了六十多哨。
六十多哨明軍又沿著封鎖溝迅速展開,分頭進攻。
金聲桓親自帶著其中一個哨,從最中間發起進攻。
彎腰躲在木牌後面,金聲桓一邊費勁的往前挪步一邊大聲提醒士卒:“當心,都不要露頭,建奴的大稍弓可不是吃素的!”
這麽近的距離,暴露在建奴的大稍弓下就是送菜。
有人說建奴大稍弓這麽厲害,明軍難道就沒辦法?
真沒有什麽好辦法,鎖子甲、鐵扎甲造價太昂貴,沒辦法大量裝備,有條件大量裝備的棉甲又防不住重箭貫射。
木牌這種東西也沒辦法做到人手一面。
只能是給最前面的刀牌手配一面木牌。
建奴大稍弓太犀利,在短兵相接之前,就盡量縮在木牌後面別露頭。
“轟!”對面佛郎機炮再次開火,明軍陣中又響起一片淒厲的慘叫聲。
不用抬頭看,金聲桓都知道肯定又有一串明軍中彈,被佛郎機炮打得肢體碎裂,運氣不好被打中腦袋就直接連小命都沒。
這時候就有些考驗明軍的意志力。
金聲桓知道麾下這些兵將是什麽德性。…
這時候只要有點風吹草動,就會全軍潰敗。
當下金聲桓就硬著頭皮起身大吼道:“穩住,莫慌!”
金聲桓的“身先士卒”來得很及時,已經處於崩潰邊緣的明軍一下又穩住陣腳,繼續扛著木牌往前推進。
金聲桓也趕緊又縮回到木牌的後面。
同時也有些奇怪,剛才建奴怎麽沒有用重箭射他?
難道是光線太暗,建奴看不清楚嗎?可也不至於一箭不發呀。
很快,明軍就推進到了封鎖溝邊緣,與對面建奴就隻隔了三丈寬的一道封鎖溝,已經可以清楚聽到對面建奴發出的大呼小叫聲。
讓金聲桓有些意外的話,對面建奴說的竟然是遼東話。
遼東話跟女真話區別很大,金聲桓與建奴打了半輩子仗,當然聽得出來。
結合剛才建奴沒有拿大稍弓射他的事實,金聲桓一下子就什麽都明白了,看來建奴主力真的去了歸德府跟偽順軍作戰。
徐州城外真就只剩一群包衣在虛張聲勢。
難怪聖上敢於不顧一切的發起全面反擊。
當下金聲桓就興奮的從木牌後面跳起身,揮舞著斬馬刀聲嘶力竭的咆哮了起來:“對面不是真奴,不是真奴,不是真奴!對面的建奴都是包衣,都是包衣,入娘賊都是包衣!乾死這些包衣!乾死他們!乾死他們!乾死他們!”
老天爺賞飯吃啊,金聲桓都已經激動得語無倫次了。
金聲桓這一聲吼,手下那些副將、參將還有遊擊也都反應過來。
這些副將、參疳還有遊擊其實也是身經百戰的老兵,慫是慫點,但經驗是真豐富。
於是,一霎那間,這些明軍武將就從慫包軟蛋化身為大明戰神,一個個都從木牌後面縱身跳起來,嗷嗷的叫。
“殺啊,乾死建奴!”
“入娘賊,跟老子衝啊!”
“兒郎們,這回咱們發財了!”
“一個不許放過,都給老子殺光!”
然後,這些武將的“悍勇”也感染到了麾下士卒。
於是這一鎮五千多個邊軍突然間就變成虎賁之師,火槍手放銃時手也不抖了,炮手操炮時動作也變得更麻溜,長矛手放下手中長矛,紛紛向著壕溝對面的建奴甩出漁網,接著砸出灰瓶灰包,刀牌手更是爭先恐後的跳下壕溝搭起人梯。
很快,人梯搭好,金聲桓跳下壕溝,又第一個衝上護牆。
“殺!”一個建奴手持長矛當面捅刺過來,金聲桓一閃身躲過。
躲過建奴長矛手的這一記綿軟無力的捅刺,金聲桓再反手一刀,便很輕松的將那個建奴長矛手的腦袋剁下來。
“哈哈,真的只是包衣!”
這下金聲桓徹底篤定自己的判斷。
如果這是八旗兵,可沒有那麽容易被乾掉。
一邊笑,金聲桓一邊刷刷又兩刀,將面前的兩個包衣砍死當場。
剩下的十幾個包衣見狀,發一聲喊轉身就跑,比兔子都還要快。…
金聲桓卻也不急著去追,再環顧左右時,只見麾下十幾個副將、參將還有遊擊已經各自帶著一隊士卒虎狼般衝上來。
封鎖溝就此被輕松突破。
……
多鐸已經來到黃河東岸。
隨行的還有瓦星阿率領的五十多個巴牙喇兵。
多爾袞帶走了鑲白旗的主力,其中也包括大部分巴牙喇兵,不過還是特意留下了五十多個巴牙喇兵,負責保護多鐸安全。
多爾袞是真的愛護多鐸這個一母同胞的弟弟。
騎馬來到浮橋的橋頭,多鐸跳下馬就要上橋。
但就在這時候,一個身影卻從橋頭竄了出來:“十王且慢!”
瓦星阿刀都拔出一半,見是耿繼茂便又把斬馬刀收回刀鞘。
“十王,且不可過河!”耿繼茂雙手連搖說道,“過去就回不來了,如果奴才沒有料錯的話,接下來明軍肯定就會出動水師向浮橋發起進攻。”
多鐸看了一眼浮橋上燃起的烽火,黑著臉問道:“尚可喜呢?”
“智順王率八旗漢軍的火槍隊支援西岸炮台了。”耿繼茂道,“不過今晚投入反擊的明軍至少得有五六萬人,西岸的炮台恐怕是很難守得住,不過十王請放心,只要有奴才在,就是豁出這條命去不要,也一定保得東岸炮台安然無虞。”
“什麽?反擊的明軍有五六萬人?”多鐸的一顆心瞬間沉下去。
“隻多不少。”耿繼茂僅憑腦補就判斷出了投入反擊的明軍數量,“此時戰況不明,十王且不可過河,當務之急是盡快從沛縣、新安鎮調正白旗、正紅旗以及正藍旗回援徐州,要不然徐州外圍的封鎖線真要被明軍摧毀。”
“狗奴才,就你懂得多。”多鐸罵道。
多鐸早就派快馬去沛縣、新安鎮求援了。
如此局面,在沛縣、新安鎮的援軍還沒有趕到之前,多鐸是不敢有任何輕舉妄動,這種時候做越多越容易出錯,那還不如以靜製動。
反正封鎖溝沿線還修建了一百多座寨堡。
明軍要想徹底摧毀封鎖線就得摧毀這一百多座寨堡。
但是這一百多座寨堡怎麽也夠明軍打上幾個晝夜的。
明軍不是一直縮在城裡跟我們打防禦戰?這回也讓明軍反過來嘗嘗攻城戰的苦頭,大清兵不光打野戰天下無敵,守城也是天下無雙。
……
明軍確實遇到麻煩。
建奴在徐州外圍並不只是挖了條封鎖溝,而是沿著封鎖溝每隔一百步修了座寨堡,寨堡還有鑲白旗的旗丁駐守。
雖然數量也是不多,但是這些旗丁的戰鬥力就不是包衣能比。
那些包衣身體瘦弱,而且全都餓著肚子,甚至連重一點的大盾都舉不起來,身體狀況跟大明的邊軍根本沒法比。
明軍自從崇禎親自領兵之後,就剝奪了武將們的糧餉支配權。
現在不光是餉銀由崇禎直接發放到單兵,夥食也是絕無克扣,上頭給一分銀子,負責造飯的夥頭軍就得做一分銀子的飯,因為誰也不知道崇禎會在哪天跑去哪一個鎮,跟著士卒吃同一鍋飯,這種情況下誰敢克扣?…
所以明軍的身體狀況非常好。
而建奴的包衣奴才則大多營養不良。
所以剛才攻擊封鎖溝時才會如此之順利。
有那麽一瞬間,金聲桓真懷疑自己成了戰神。
因為殺了七八個“建奴”,就沒一個是他一合之將。
但是,當明軍向封鎖溝沿線的寨堡發起進攻,立刻就遭到了頑強的阻擊。
首先是大稍弓,之前一直沒有遇見的大稍弓又來了,伴隨著咻咻的尖嘯,一支接一支的重箭在夜幕中穿梭。
幾乎每一支重箭都能射殺一個明軍。
明軍身上的棉甲根本就擋不住重箭。
何況有些明軍的身上連棉甲都沒有,只有一件戰襖。
雖然也有木牌,但是混戰之中刀牌手也是忙不過來。
金聲桓身上也挨了一箭,慶幸的是,這一箭正好射中山文甲的護心銅鏡,這支四棱重箭雖然射穿了護心境,但勢頭也遭到遏止,沒能射穿甲片。
但是這仍舊讓金聲桓驚出一身冷汗,當即躲到木牌後面。
擋在金聲桓這一鎮邊軍正面的建奴寨堡,大約有十幾個,金聲桓麾下的五千多明軍分成了十幾撥,對這十幾個寨堡展開瘋狂的圍攻。
然而這場大規模圍攻的結果卻是災難級的。
很快,明軍便敗下陣來,而且死了好幾百人。
“總鎮,寨堡裡有真奴!他們的大稍弓太扎手!”
“入娘賊,火槍手呢?我們的火槍手在幹什麽?”
“總鎮,火槍打不準,天太暗了,根本看不清楚。”
“虎蹲炮呢?虎蹲炮為什麽還沒跟上來,在搞什麽?”
“總鎮,虎蹲炮也不行啊,打不穿建奴寨堡的夯土牆。”
“入娘賊,老子還就不信了,把所有的木牌集中起來,搭成盾牆,再把那邊的民壯叫過來,讓他們挖,就是挖也要把建奴寨堡的夯土牆給我挖倒!”
當即便有士卒飛奔而去,把正在填埋封鎖溝的民壯叫來。
這時候,堵胤錫率領的十幾萬個民壯已經趁著夜色出城,正在全力以赴移土填埋雲龍山東的封鎖溝。
馬蹄聲也轟轟隆隆響起。
這是金鉉麾下的三千騎兵出城了,開始沿著封鎖溝巡邏。
其中一隊大約三百騎兵,沿著封鎖溝逶迤來到金聲桓他們對面。
看到騎兵,金聲桓頓時眼睛一亮,衝到近前揮手高喊道:“噯噯,金大人嗎?”
騎兵分開,一個戴著鳳翅盔、披著山文甲的明軍將領出現在陣前:“金總鎮?”
“金大人。”金聲桓大喜過望,高聲說道,“看在你我同宗的份上,給點支援吧。”
金鉉掃了一眼戰場左右, 發現建奴並沒有投入騎兵反撲,當即便衝身後騎兵喝道:“全體下馬,列隊!”
騎兵使用的都是魯密銃,火力就要猛多了。
三百騎兵分成前後三隊,迅速排好了陣形。
“攻!”金聲桓當即率領一總邊軍再次發起進攻。
守在寨堡上的十幾個真奴以及百多個包衣便紛紛探出身準備回擊。
然而就在這時,伴隨著密集的呯呯呯呯聲,一排鉛子呼嘯著傾瀉在寨堡的牆頭上,剛剛探出身的真奴以及包衣便紛紛中彈,翻倒在地。
隨即又是第二排鉛子射到,然後是第三排。
三百支魯密銃的更番迭射,已經極具殺傷力。
對面寨堡上的百多個建奴及包衣瞬間死傷慘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