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林縣。
陰暗的牢獄之中。
林德行身穿囚服,雙目無神,披頭散發坐在地上。
鼻尖是潮濕腐爛的味道,耳邊傳來細小的蚊蟲嗡鳴。
當初呂延曾體驗過的,牢獄之中的陰森恐怖,他現在也體驗到了。
“該死的呂延小賊,竟敢構陷本官……伏虎,伏虎他一定會來救我的……”
緊接著,遠處忽然有火光閃動,緊接著是噠噠的腳步聲。
一個獄卒提著燈籠,緩步走來。
隨後停在了林德行的牢房前,輕喚一聲道:“林主簿。”
“嗯?”林德行猛一驚,看向來人的臉。
卻發現記憶中自己從未見過此人,忙問道:“你是誰?”
“是我。”那獄卒微微一笑,手往臉上一抹,面容一陣扭曲,露出一張讓林德行有些熟悉的面孔。
“莫……莫先生?!”
林德行認出來,眼前這人赫然是常跟在林伏虎身旁的一個中年文士。
林伏虎稱之為莫先生。
據說是在長安書院得了林忠義的恩惠,為了報恩,受林忠義之托,前來幫助保護林伏虎,本領不凡。
見此林德行頓時大喜,連忙問道:“莫先生,是不伏虎讓你來的,是不是他寫信給了忠義,讓胡縣尊網開一面,要放我出去了?”
“寫信?”莫先生微有些詫異,搖頭笑道:“林主簿說笑了,長安書院和水林縣相隔近百裡,就算寫信也不可能這麽快到,不過……我倒確實是受了二公子的授意來的。”
林德行聽到這話,先是一陣失落,隨後眼中又燃起希望的火光:“伏虎讓你來救我嗎?”
“二公子確實是讓我來救大人。”
雖然林德行已經被革去主簿之職,但莫先生還是笑著稱呼他為大人。
“二公子說,這次的事情有些麻煩。
若是大人能在聖廟之中殺掉呂延,那就算是胡縣尊歸來,他也有辦法擺平。
可惜,大人失敗了,還讓那呂延認出了身上的碩鼠文骨……”
“再加上冒犯聖人之類的罪名,這水林縣主簿之位肯定是守不住了。
所以二公子讓我先想辦法救你出來。”
“主簿之位沒了?!”林德行咬牙切齒,“這該死的呂延小賊!”
“不過,諒這小賊也不會知道,就算他抓到了我把柄又如何?我還不是一晚上就出去了。”
林德行得意地冷笑,又連忙對莫先生說道:“還請先生快快救我出來!”
林德行沒有注意到的是,莫先生聽到他這話,臉上卻浮現出一絲怪異笑容。
“請大人後退一點。”
莫先生揮手之間文氣顯化一道鋒銳寒芒,斬在牢房大門鎖鏈之上。
叮當一聲,鎖鏈應聲而斷。
牢房大門被打開。
林德行不疑有他,正想走出牢房,卻見那莫先生竟是比他快了一步,走進牢房,朝他走來。
“莫先生,你……”
林德行微一詫異,就見莫先生伸出右手,如鐵箍一般緊緊抓住他的脖子,讓他臉色鐵青,嘴裡發出嗬哬的聲音,艱難問道。
“呃…呃……,你…做…什麽……?!”
莫先生一隻手掐著林德行的脖子,那看上去並不強壯的身軀,卻蘊含遠超常人的強大力量,竟生生將林德行舉起。
他笑道:“當然按照二公子的吩咐,是救大人出去了。
公子說了,大人所犯的錯本來是算不上是什麽大事的,
奈何那位縣尊大人對林家似乎有所不滿,所以…… 為了平息縣尊大人的不滿,只能請林主簿犧牲一下了。”
“怎麽會…這樣?!”林德行眼中露出一絲絕望:“伏虎,伏虎…”
“大人勿怪,現在我就送你上路。”莫先生笑著說,隨後右手猛的一緊。
哢嚓——
林德行的脖子被扭斷,碰到一聲砸落在地,四肢抽搐,雙目圓睜,死不瞑目。
…………
胡府。
“林德行會死?”呂延驚訝問道。
胡縣尊喝了口茶道:“不錯……等你日後入了官場就懂了,這是常有的事情,讓那林德行死在獄中,也算是給他留了一份體面,對大家都好……”
呂延欲言又止,他聽出了胡縣尊語氣中那莫名的意味。
“時候不早了,你也該回去了。”胡縣尊說。
呂延道:“那學生就告辭,明日再來拜訪。”
“柔兒,出來。”胡縣尊道:“送一下呂延。”
緊接著,呂延就看到一個小腦袋從遠處牆角冒了出來。
正是胡縣尊的女兒,胡柔兒。
這麽快就冒出來,顯然她一直在聽牆角。
胡柔兒蹦蹦跳跳,跑過來引著呂延往府外走去。
然而等看不到胡縣尊的身影時,她才一臉欣慰地對呂延說:
“呂師弟啊,我爹果然收你為徒了, 這樣一來你就是我的師弟,以後見到我要叫我師姐,知道嗎?”
呂延嘴角微抽,不想理她。
“呂師弟,你聽到沒有?”胡柔兒雙手往腰上一插,停下腳步氣鼓鼓看向他。
“好吧,好吧,師姐好,見過師姐。”呂延無奈敷衍。
胡柔兒展露笑顏,眉開眼笑,“哎,師弟好。”
又蹦蹦跳跳帶著呂延前行,一邊說:
“呂延啊,你別看我爹今天讓你和林伏虎和好,其實他也是很討厭林伏虎這個人的……”
胡柔兒似陷入回憶中,輕歎道:“以前我爹剛入朝為官的時候,也不是這樣的,也是一心想為百姓做點事情……
可沒辦法,有一段時間,他喝醉了酒,老是說什麽世道不公之類的話。後來呢,慢慢變成說,這世道就是如此,官場就是這樣,到最後,他也不說什麽了,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唔,到了。”胡柔兒的話語一止。
呂延抬頭一看,已經到了大門口。
胡柔兒小聲說道:“呂師弟,今天我跟你說的,你可千萬不要告訴我爹啊。”
“師姐放心。”
“那我就不送你了,慢走啊。”
胡柔兒把呂延送出大門,隨後碰的一聲把大門一關,就真的這麽走了。
呂延又忍不住搖頭,這小丫頭還真實在。
哪有這樣直接就趕客人走的?
轉身向停在不遠處馬車走去。
呂延正欲上車,卻忽的一止,眉頭挑起。
那林德行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