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信表現得如此鎮定,既然劉邦感到意外,不過,這同時也讓他略感放心。
就怕劉信是個小孩,如果隨便遇到什麽危險,都會亂喊亂叫,那就勢必會連累他。
遇到危險,不慌不亂,隨機應變,和他配合密切。劉信表現得比他還冷靜,倒是讓他再次對自己的這個大侄子,刮目相看。
總覺得,眼前的這個大侄子,和他過去印象中的那個大侄子,已經有很大的變化了,簡直就像是換了個人。
可是,究竟哪裡變化了,為什麽會變化,劉邦也說不上來。
也許,是因為大哥死了,侄子突然更加懂事了?
此時此地,不是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趁楚軍都走了,劉邦帶著劉信,連忙繼續趕路。
今晚突然遇到秦國刺客和楚軍騎兵,夏侯嬰都被刺客裹挾走了。發生這麽大的事情,劉邦原定的行程計劃自然不能照做了。
帶著劉信,決定掉頭先回豐邑把夏侯嬰的事情,趕快告知其家人,同時也好找豐邑的那些兄弟們一起,趕快想想辦法。
雖然,與雍齒打賭輸了,說好要離開豐邑,劉邦萬分不情願回去,可也無可奈何。
不過,再回豐邑,他們不敢再走大道,那樣勢必會再次遇到楚軍。叔侄倆只能借著月色,抄小路而行。
沛縣和豐邑一帶的地理特色,就是河流湖泊沼澤很多。沛縣的“沛”,本身就有水量豐沛的意思。
小路兩邊,水流沼澤,同時往往長著很高很深的蘆葦。這倒好,走在蘆葦叢中,不易被追來的楚軍發現。
刺殺將軍項燕,這是何等嚴重的大事。很快,楚軍便四面出動,到處搜索。好多次,有些騎馬追來的楚軍,都與劉邦、劉信叔侄倆擦身而過。
夜晚趕路,又是小路,平昔好吃懶做、並不怎麽勞動的劉邦,走得很是幸苦。有時候,忍不住罵罵咧咧。
可是,劉信跟在他身後,居然是不聲不響,毫不叫苦叫累。
這讓劉邦再度暗暗吃驚。看來,過去真是小看自己的這個大侄子了。大哥早走,留下的侄子這麽懂事,讓劉邦感到心情好了些。
對於劉信而言,前世就喜歡健身,現在雖然身體孱弱,但長期健身養成的不怕吃苦的精神意志,還在。
他不過是把這種連夜長途趕路,當成健身的一種方式而已,雖然辛苦,卻並不值得他叫苦叫累。
叔侄倆在月光下,高一腳低一腳地走。來時坐馬車走大道,不覺路途之遠,現在抄小路往回走,才知道辛苦。
“哎呀!”劉邦突然悶哼一聲,足下踏空,向小路旁的山坡下滾去。
“三叔!”劉信本能地伸手去拉。
可是,他此時的身體,還是個孩子,本身就很柔弱,加上大病初愈,哪裡能夠拉住人高馬大的劉邦,反而被劉邦帶著一起,滾下山坡。
“撲啦啦!”蘆葦叢中,一群夜宿的野鴨被驚起。
“嘩啦!”劉信隻覺得眼前一黑,已經和劉邦一起,掉進了湍急的水流之中。
前世的劉信,喜歡健身,倒也去健身館學過游泳,但不過是把蛙泳、自由泳學了個大概。
當然,盡管只是學了個大概,以現代人掌握的游泳技能,放在這個時代,也是很厲害的了。
不過,現在的他,大病才愈,身體孱弱,又還沒很好地熟悉這具身體,掉入水中之後,立即手忙腳亂,接連嗆水。
好在,劉邦畢竟是在沛縣豐邑一帶這種湖泊沼澤密布的環境裡長大的,
游泳的本事,居然不低。 要不然,後來他也不會被派到泗水亭這種類似“水上派出所”的地方,去當亭長了。
他手腳劃動,在湍急的水流中,首先穩住了自己,然後才一把撈起侄子劉信,讓劉信的口鼻浮出水面。
可是,這樣一來,叔侄倆就被水流衝到河道中央,更難靠岸了。
劉邦無可奈何,只能托著劉信,任由湍急的水流帶著他們往下遊而去。
好在,劉信在落水後的短暫慌亂之後,便很快盡量鎮定下來,回憶起前世學會的一些游泳常識,很快地,也就把握了水性,穩住了自己。
他配合著劉邦,奮力劃水,而不是像別的落水小孩那樣一味亂動亂掙扎,反而會把施救者帶入險境。
然而,水流十分湍急,劉邦好幾次想帶著劉信靠岸,都不能夠。有次幾乎到了岸邊,又被一個水浪衝走。
也不知道被衝走多遠,有次看到追趕刺客的楚軍,就從岸上走過,叔侄倆卻十分默契,都不敢吭聲,只能繼續跟著水流往下遊。
四周漸漸山丘起伏,越來越顯得荒無人煙。
河水清冷,劉信不是不懂水性,卻扛不住這水冷。暗暗擔心,歷史上那個為了自己逃命、連親生兒女也被推下馬車得劉邦,會不會拋下他不顧。
盡管,他相信跟著劉邦,就一定會化險為夷。但此時此刻,還是暗暗祈禱,不要才剛剛穿越過來,就又溺死在這荒野河水之中。
好在,眼下的劉邦,似乎比後來那個連親生子女也可以拋棄的劉邦,更加靠譜。
盡管自己也被河水凍得發抖, 但劉邦始終咬牙托著劉信,並未放棄。
幸虧,就在劉邦也快堅持不住的時候,流水終於趨緩。並且,水流的衝刷之勢,自然地把叔侄倆推得靠近了岸邊。
劉邦連忙奮力撲騰,終於帶著劉信,爬上了河岸。
叔侄倆躺在岸邊草叢上,大口喘氣。劉信尤其喘得厲害,幾乎覺得全身都不受自己控制。
健身!健身!必須健身!劉信心中湧起強烈的呼喊。
在這個時代,如果沒有強壯的身體,哪怕是跟著劉邦這樣總是能逢凶化吉的牛人,也隨時有犧牲的風險啊。
不管今後當了皇帝得的劉邦是不是待見自己,起碼此時此刻,劉邦沒有放棄他這個大侄子。
劉信認真地道:“三叔,多謝你救了我!”
劉邦卻十分嫌棄地盯了一眼他,罵道:“謝你娘的屁!羅嗦什麽!要不是大哥只有你這麽一個豎子,老子早把你扔在這河裡喂王八了!”
一陣晚風拂來,叔侄倆同時打了個寒顫。劉邦翻身起來,抬頭一望,只見前方的山上,隱隱透著火光。
此時,叔侄倆的衣服,都已經被水濕透。如果不盡快烤火,就算不溺死,只怕也會被凍死。
劉邦拖著疲憊的身軀,邁步便向山上火光處走去。
劉信一咬牙,連忙爬起來,跟上。
靠近劉邦,他才發現,剛剛從河裡爬上來的劉邦,居然還背著那個裝著金錢的包袱。
原來,剛才的劉邦,雖然沒有在水中扔下他這個大侄子,但同樣也沒有扔下這些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