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過來的這一隊楚軍,氣勢洶洶。雪刀長矛在手,殺氣騰騰。
剛剛還在王陵面前故意裝出不卑不亢、天不怕地不怕樣子的劉邦,頓時變了臉色。
夏侯嬰也是情不自禁的緊張。
他雖然相信,以王陵在沛縣的勢力,應該能夠保障劉邦、劉信和他的安全,但這隊楚軍,看樣子來者不善啊。
倒是劉信,雖然看上去還是個孩子,卻格外鎮定,依舊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
昨天晚上,他已經見到過楚軍,而且是這個時代,即使是楚國這樣的大國,也十分少見的騎兵。不過,畢竟是晚上,看得並不真切。
眼前,才算是第一次,正式地打量這個時代的軍隊。
本以為,與後世的現代化軍隊相比,這個時代的軍隊應該是十分原始落伍,不堪一看。卻不料,眼前的這支隊伍,雖然規模不大,但鎧甲整齊,士氣昂揚,竟然頗為讓人感到強悍雄壯。
實際上,此時的楚國,與秦國、齊國並列為三大強國,楚國的軍隊,自然不乏大國軍隊的氣質。
劉信饒有興趣地觀察著這隊楚軍。王陵不由得多看了劉信一眼。這孩子,不知道是幼稚不懂事,還是膽色不錯?
他上前一步,擋在劉邦等人前面,正對那領先衝過來的楚軍小校。
他身邊的幾個跟隨小弟,也立即衝過來,護衛在他身邊。
大哥王陵,沛縣誰人不識?
那小校見王陵擋在前面,先是愣了一下,但隨即還是把頭一揚,態度轉為堅決,對王陵道:“王大哥,請你不要攔著。要是以往,弟兄們怎麽說也得賣你個面子。可這次不同,這次是抓刺殺項燕將軍的嫌犯!在楚國,誰敢刺殺項燕將軍,那就是我們所有楚國人的公敵!”
王陵道:“刺殺項燕將軍的嫌犯,自然不能放過。不過,這三個人都是我的朋友,怎麽可能是刺殺項將軍的嫌犯?”
小校道:“上邊說了,昨天晚上幫助秦國刺客逃跑的,就是兩大一小三個人,剛好和你身後這三個人對上!”
王陵喝道:“胡說!”他卻不是太善言辭,只是發怒。
小校見王陵動怒,倒也有幾分忌憚。
王陵乃是當地江湖的老大,王家在豐沛一帶,更是豪族。
他一個小小軍官,輕易得罪不起。
可是,涉及刺殺項燕將軍的嫌犯,那也絕對不能放過。
小校一橫心,豁出去了:“這三人是不是嫌犯,你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反正刺客已經落網,只要把他們三人拿去和刺客一對質,就清清楚楚了!”
明明那名秦國刺客,已經借夏侯嬰的馬車逃跑,半路脫身,還弄了個聲東擊西、故布迷陣,卻不料,還是這麽快就被抓獲了。
劉信和劉邦、夏侯嬰三人都是一驚。
細想也在情理之中:秦國刺客雖然厲害,畢竟已經身負重傷。刺殺將軍項燕,又是何等大事,楚軍必然全力追捕。秦國刺客要成功逃脫,難度確實不小。
他們三人原本與秦國刺客毫無瓜葛,但是,要真是抓去和秦國刺客對質,那還是有可能跳進黃河也洗刷不清。
洗不清就洗不清吧。不同於劉邦和夏侯嬰的緊張,劉信毫不在意。
沒事的,他三叔是劉邦,堂堂的未來大漢皇帝,絕對不會有什麽事的。
他外表是個孩子,卻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側頭看著王陵,要看看這個未來的大漢丞相、現在的沛縣老大,
講不講義氣,夠不夠分量。 王陵心中暗惱:連這麽小的孩子,居然也在看我有沒有本事護住朋友。這個面子,無論如何是拉不下了。
態度便更加強硬:“不準抓人!”
小校心道:若是平時,犯不著和王陵這樣又猛又憨之人硬扛。
但,今天要抓的是涉及刺殺項燕將軍的嫌犯,抓到了就是巨大功勞、莫大富貴。今天反正已經得罪王家,不如得罪到底。
一咬牙,拔出腰間的兵器,就要喝令士兵們上前抓人。
眼看雙方一言不合,立即就要動起手來。
快動手!快動手,動手就好看了!劉信忍不住地期待。
他本來也是楚軍要抓捕的對象,不過卻並不是太擔心,反而忍不住好奇,期待王陵和楚軍真的乾起來,想看看這個大哥王陵,身手到底如何?
劉邦和夏侯嬰卻是大急。當然,同樣是焦急,兩人的心思卻並不相同。
夏侯嬰想勸住王陵,不要為了自己和劉邦而闖禍,以免把事情鬧得更大,也連累了王陵自己。
劉邦卻是另一樣心思,如果王陵和楚軍真乾起來,他能不能趁亂逃走?
“放肆!”
眼看王陵和楚軍小校互不相讓,雙方就要衝突起來,卻突然聽得一聲斷喝。
王陵全身一震,居然頓時沉靜下來。
只見一個中年婦人,在一群人的簇擁之下,走了過來。
那婦人容貌端莊,眼神明亮,自有一股剛毅脫俗的氣質。
她一出現,現場圍觀的人,竟然頓時都安靜下來。
那小校一見她,也頓時松了口氣,立即上前行禮道:“原來是夫人!夫人來了就好!請您來評評理,刺殺項燕將軍的嫌犯,我們該不該帶走?”
接著,不待劉邦、夏侯嬰和王陵辯解,他便惡人先告狀,說明劉邦等三人的可疑之處。
中年婦人聽了,衝小校點點頭,道:“項燕將軍乃是我們楚國的柱石,膽敢勾結秦狗刺殺項燕將軍的嫌犯,自然一個也不能放過!”
王陵急道:“娘!”
原來,這位中年婦人,正是他的母親。
但王陵母親卻根本不聽他解釋,訓斥道:“陵兒,你是真的越來越膽大包天了!你難道是要讓我們王家背上造反的罪名嗎?還不快快跟我回去領罰!”
縱然一百個不情願,但作為孝子的王陵,面對母親的訓斥,卻也不敢再抗拒。
劉信頗為詫異,心中暗想:這不對啊。記憶中,歷史上的王陵母親,對劉邦那是特別信任、特別好的啊。
電視劇上說,後來,在項羽和劉邦楚漢相爭的關鍵時刻,項羽抓住了王陵母親,想用她逼迫王陵投靠自己,可是,王陵母親堅持認為,劉邦是個有情有義的長者,要求王陵幫助劉邦。
為了力促王陵歸順劉邦,她甚至不惜毅然伏劍自殺,屍身為項羽所烹煮,王陵由此才下定決心, 歸順劉邦。
可眼前,這位王陵母親,卻是任由楚軍逮捕劉邦!
這,是穿越過來後,歷史發生了改變,還是另有別的什麽情況?對此,劉信暫時自然也想不明白。
不過,他只要明白自己的三叔劉邦是未來的大漢皇帝就好,此時就算被抓,那也肯定不會有什麽大事的。自然,劉邦不會有事,他和夏侯嬰也不會有事。
所以,不比劉邦和夏侯嬰大喊冤枉,劉信非常配合抓他的楚軍,還問:“各位長官,你們是要把我們抓到哪裡去呀?”
一個楚軍沒好氣地回答:“哪裡去?當然是先去沛縣大牢啊!”
一聽“沛縣大牢”四個字,劉信心頭又一是亮,滿臉頓時都是喜色,情不自禁地說:“是去沛縣大牢啊,那太好了!”
士兵們都懷疑自己聽錯了。
要不是手已經被綁著,劉邦也恨不得把這個親侄子的腦袋敲下來:小兔崽子,都去大牢了,你當是去酒樓吃飯,還太好了?
眾人又好氣又好笑,當然,最終還是都隻當劉信是個孩子,沒心沒肺不懂事。
劉信也樂得大家暫時把他當小孩,這樣他就不需要刻意去掩飾自己。
進了沛縣監獄,他毫不掩飾自己的好奇,東瞧瞧西看看,仿佛不是來坐牢,而是來住帆船酒店、超級賓館。
看到給他們鎖上囚室門的,是一個高大壯碩的青年獄卒,就忍不住問:“這位大哥,請問,你認識曹參嗎?”
那青年獄卒一愣,驚訝地看著劉信:“我就是曹參!你怎麽會認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