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刹那間,劉信意識到了一件事實——
自己,雖然有著現代人的眼光和思維,但,還是缺乏經驗,低估了這個時代,政治鬥爭的殘酷!
為了保全自己,保全自己的家族,像王賁這樣的殺人魔王,是隨時可以犧牲掉自己的親生兒子的!
不要說王茂已死,失去了要挾的價值,就算王茂還活著,王賁也不可能為了他而答應停止屠城!
親手射殺自己的兒子,王賁並不是不會心痛,並不是不會發怒,但是,他會把這種悲傷和憤怒,更加瘋狂地發泄到膽敢冒犯他的人身上。
如果不趕快撤,劉信遭遇到的,就將是一個視人命為草芥的冷血將軍最為瘋狂的報復!
劉信霎那間就明悟了這些,反應不可謂不快。
然而,當他帶著隨從,按照事先就設計好的應變計劃,準備重新鑽回王宮的地下管網撤離,不待王賁下令,秦軍已經迅速展開攻擊。
這是王賁親自帶來的親衛部隊,快速反應和進攻的速度,堪稱是當世第一。劉信只能帶著三四個隨從,剛剛鑽入地下管道,其他的隨從,便都已經被絞殺一盡!
好在,撤離的過程中,劉信沒有忘記,拖著王茂那肥碩沉重的屍體。
鑽進地下管道之後,眼見其他的隨從已經全部被絞殺,他立即把王茂的屍體,當成下水道井蓋一般,堵在了進入地下管道的口子。
追殺過來的秦軍,被迫停頓了一下。
盡管王茂已死,而且是被自己的父親親自射殺的,但在這些秦軍眼裡,他畢竟還是大將軍王賁的親生兒子。因此,他的屍體,也是不容冒犯的!
他們不能不暫時停頓一下,恭敬地把王茂的屍體移開,擺好。
而就是借著這麽一點點時間,劉信已經帶著剩下的三四個隨從,迅速潛入了魏國王宮地下管網的水流之中。
由於王賁掘開黃河之水倒灌大梁,導致大梁城的所有地下管網,都被水溢滿。水又髒又深,此時卻是劉信和幾個隨從最好的掩護。
經過劉信的訓練,幾名隨從也掌握了一些基本的現代泳技,遊行的速度大為提高。
追來的秦軍,盡管都是最精銳、最凶悍的,但並不是都熟悉水性。等待挑選出一些熟悉水性的將士下水來追,劉信和幾名隨從,又已經在陰暗的地下管道中,遊出了很遠。
一時追不上的秦軍,紛紛放箭,有的則把自己手中的長矛刀劍等,胡亂地投擲過來。
“啊!”一名落後的隨從,背部中箭。
其他的幾名隨從,都頭也不會,繼續往前遊走。但,劉信卻轉身,遊回了那個中箭的隨從身邊。
這個隨從並沒有死,但中箭受傷之後,迅速往水底沉去。劉信一把抓住他的後背,拖著就繼續往前遊。
在可能的情況下,他不想丟下受傷的戰友不管!
這些隨從,跟著他潛入魏國王宮、出生入死,某種意義上就是戰友!
不拋棄,不放棄!
混混出身的劉信,太多的良心沒有,太多的崇高沒有,但基本的感情還是有的!
他的舉動,感染了其他幾名隨從。又有兩名隨從轉身遊回來,和劉信一起,托起那名傷者。
這一刻,這些張耳派來的隨從,真正把劉信當成了自己追隨的對象,從內心裡徹底產生了對劉信的認同。
托著傷者,他們的游泳速度慢了許多。好在,從魏國王宮的地下管網,遊回到劉信的府邸,
距離也不是太遠。 他們從下水道口又鑽了出來。然後,迅速搬來假山巨石,把口子牢牢壓住。即使秦軍追來,也根本沒有辦法從這裡出來。
然而,當他們以為暫時安全了時,聽到動靜,從劉信府邸的各個房間、角落,卻突然湧出了一隊隊全副武裝、矛在手弓上弦的秦兵!
這裡,居然早就已經埋伏有大量的秦兵。迅速地,就已經把劉信他們都完全包圍!
然後,便見一人,從這些包圍他們的秦兵後,從容邁步而出。盡管這人現在已經換上秦軍百夫長的服裝,劉信還是立即認出他來。
秦國壯士!
這人,就是此前跟隨秦軍使者前來大梁挑釁、試圖摧毀魏國士氣、而反被劉信挫敗的那名秦國壯士。
原來,他在秦軍中,是一名百夫長。其實,他原本是一名師帥級別的高級軍官,只不過在比試中被劉信挫敗,大丟秦軍顏面,原本應該被殺,好在王茂愛才,為他求情,這才免於一死,被降為了百夫長。
此時此刻,其他的進城秦軍都在忙於燒殺搶掠,大肆屠城,而他,卻念念不忘敗於劉信之手的恥辱,打探到劉信的住處,便率兵來此守候。
他拿起一根長矛,矛尖指向了劉信。這,是向劉信挑戰的標志。
長矛,是他當年參軍之後的第一件武器,其實也是他最擅長的武器。他要用這種武器,再度戰勝劉信,一洗失敗的恥辱!
劉信頓時明白了他的意圖,心裡反而鎮定了不少,笑道:“你是要再和我比試?行,你先讓我的這些隨從離開,我就和你比!”
秦國壯士搖了搖頭。
他身邊的一名秦軍士兵,代他說話:“你先和我們百夫長比試,如果贏了,百夫長會讓你們離開!”
劉信心中大罵:王八蛋!
王賁現在恨不得吃了我,這裡離王宮近,追我的秦軍很快就會趕到!
更何況,現在整個大梁到處都是燒殺搶掠,秦軍正在瘋狂屠城。
誰特麽還有心思和你來比試!
再說,之前比試能夠贏你,那靠的是技巧;如果真論到動刀動槍的生死搏殺,我毫無實戰經驗,怎麽可能是你的對手?
劉信一邊急思對策,一邊繼續爭取道:“不行!只有讓我的這些隨從都平安離開,我才能安心和你繼續比試!否則,你就算贏了我,那也勝之不武!”
秦國壯士不耐煩再和他糾纏,隻想快點和他比試。
略微遲疑了一下,還是冷冷點了點頭。
劉信暗罵:你特麽是啞巴啊,自己不會說話?
還是那名秦國士兵,代替秦國壯士,示意劉信的幾名隨從,說:“你們可以走!”
然而,這幾名隨從,幾乎異口同聲地說:“我們不走!”
他們的目光中,都透露出堅定的神情,要和劉信在一起奮戰,絕不能丟下劉信一人面對強敵!
就是那個受傷的隨從,雖然不能說話,但目光中的神情,也一樣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