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公子聽了嶽不群的話不由得一愣,他一直以為江湖人都是意氣風發,笑傲王侯,走到哪裡都有一團精氣神,怎麽到了嶽不群這種大咖的嘴裡,竟透出這麽多的無奈。尤其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一句,怎麽聽,怎麽覺得心酸。
黃公子道:「還真是第一次聽人這麽說江湖,總覺得江湖是一個獨立的圈子,沒有那麽多條條框框,憑著一身武功,快意恩仇,為所欲為,是人生樂事。」
嶽不群搖頭道:「哪來的‘獨立圈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真要是獨立的圈子,我又怎麽會收泰兒為徒?只是江湖中人比普通人多了一些武力,讓朝廷在管理上有別於一般的百姓罷了。至於‘快意恩仇、為所欲為,,就算把武功練到天下第一,也難以做到。古往今來,那些號稱‘天下第一,的有幾個有好下場的?江湖中人也是人,不過就是武力稍強一些罷了,人的本性和那些販夫走卒、王侯將相沒有什麽區別。說到底武功也不過就是一項技能,其他人該有的缺點,江湖人一樣都不會少,甚至可能因為有武功在身,反而更加明顯。」
黃公子失笑道:「先生還真是為黃某又打開了一扇門,以前怎麽就沒這麽想過?」
嶽不群笑道:「誰不是把最好的一面表現給外人,他能告訴你在被尋仇時自己躲在被窩裡瑟瑟發抖嗎?都是驢糞蛋子表面光。」
「哦!」
黃公子被嶽不群這粗鄙的形容逗笑了。
黃公子道:「話雖如此,但江湖還是相對獨立與朝廷之外,少了很多刁難。」
嶽不群搖頭道:「地位低了被刁難不是很正常嗎?這和你是身在江湖、或者在朝廷又有什麽關系,在哪裡都一樣。再說普天之下有多少人,練武的有幾個,練武的就都是江湖人嗎?至於吃喝拉撒,哪一項不是要扎根在老百姓當中,又怎麽可能脫離王法。那些自以為能不服天朝管的,江湖路也走不長。」
黃公子道:「先生高見,恨不能早日拜見先生,聆聽教誨。」
嶽不群笑道:「可不敢當。一看公子就是公門中人,一個江湖人說的再熱鬧,也離的太遠。」
黃公子道:「可不是這樣。許兄的很多見識就高過我們這幫朋友,所以他最得皇上器重,都讓我們羨慕不已。他說他的見識就都來自先生的教導,我們都恨自己沒有這麽好的師父。」
嶽不群笑道:「他能得皇上器重是因為性格還算沉穩,辦事用心。我本來就是紙上談兵,他也是年輕識淺,還要靠時間打磨,真正遇事了才能受到磨練。」
這話說的許泰臉色一紅,有些不好意思,感覺以往是不是有些大言不慚了?
黃公子笑道:「先生這麽貶低自己的弟子,黃某這個做朋友的可就不高興了。」….
嶽不群道:「那我可真的要替他高興,能交到黃公子這樣的朋友。」
黃公子道:「許兄可是我們這幫朋友當中最有前途的。」
嶽不群道:「他忠君愛國,有前途自然意料中事。只是要說他多驚才絕豔,我這個當師父的,卻不敢替他吹噓。」
黃公子道:「許兄的人才先生都不覺驚豔,那什麽人能讓先生讚美一句呢?」
嶽不群道:「世上哪有那麽多讓人驚豔的人,再說我的一生又能接觸到多少人?也許世上不缺奇才,但到最後能發揮出來的又有幾人。真正支撐起我們這個民族的,還是要靠這千千萬萬的普通人。」
黃公子笑道:「只怕不是這樣吧?」
嶽不群一愣,問道:「那是什麽樣?」
黃公子笑道:「先生不覺得有人驚豔,那是因為先生自己太過驚豔,所以看別人都覺得庸庸碌碌。」
嶽不群道
:「公子這可太過譽了。」
黃公子道:「黃某可沒有過譽,除了許兄這位武狀元是先生的弟子,還有一位文狀元也是先生的弟子,牟振牟兄,恰巧我們也是好友。先生兩個弟子,一文一武,都高中狀元,在我們這裡可是一直被傳為佳話。只是今日牟兄有事,否則,黃某非要把他也一起邀來,和先生相聚。」
嶽不群笑道:「原來公子和振兒也相熟。他的身份要緊,公事繁忙,也在情理之中。這兩個弟子的資質都很好,要不然我也不會收為弟子,只是他們取得的成就確實也出乎意料。但是在我看來,他們現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太年輕,還需要磨練。」
黃公子笑道:「還磨練?牟兄現在就成天繃著個臉,不苟言笑的,我們都不愛和他玩兒。」
嶽不群道:「沉穩確實是他最大的優點,就是有些太死板。可能也和他棄武從文,出身武將世家有關。」
黃公子道:「牟兄現在才六品, 許兄都已經從二品了,先生怎麽也不囑咐許兄多幫幫牟兄,他們可是親師兄弟。」
嶽不群道:「泰兒能位居從二品那是因為武將本來就容易出頭,而他學武確實很有天分,在當今的武將當中,應該也是數一數二的,立功自然容易。可是武無第二,文無第一,學文本來就需要厚積薄發,學問超過振兒的飽學之士不知有多少,現在如果就讓他身居高位,只會害了他。再說他們這個師兄弟關系其實也沒多親厚,他們直接接觸只是在那次武舉比試中作對手,後來振兒隨我上華山時,泰兒就已經入朝為官了,根本就沒有交往過。哪來什麽師兄弟感情,我又何必為難他。」
這話把許泰說的面紅耳赤,好像自己不顧同門之誼一樣。
許泰開口也就要解釋:「師父,我……」
嶽不群擺手打斷他,道:「為師可沒有指責你的意思,你也不必往心裡去。人的感情是處出來了,別說是師兄弟,就算是父子、親兄弟,多年不接觸,也不會有什麽感情,這是人之常情。再說,你是武,他是文,你能怎麽幫他?」
一九八零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