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分指標是兩天后的中午出來的。

　　姚初喬前一秒還在跟樓佳樂說笑，坐在地板上研究樓佳樂的旅行目的地哪裡去哪裡最合適。

　　下一秒手機傳來“叮——”一聲響，她起身去拿放在餐桌上的手機，面色一下子控制不住得僵硬。

　　“怎麽了?”樓佳樂馬上察覺到異常，走過來關心，“媽你別嚇我。”

　　“沒事沒事，你一個小孩子別瞎想。”姚初喬轉過身輕拍她。

　　話雖這麽說，樓佳樂卻明顯能感受到姚初喬對她說這話時正在竭力調整情緒，並且開始無意識咬手指。

　　這可不太好，樓佳樂心中警鈴大作。她了解父母的所有行為細節，當她媽開始咬手指的時候，已經證明是極度緊張的狀態。

　　姚初喬失魂落魄回到房間裡反鎖了門，看著報告單上的癌細胞檢測數據嚴重異常，糾結了好一會兒，還是把這個情況給樓澤發過去。

　　樓澤原本正在跟著項目經理開會，收到消息的一瞬間直接衝出了會議室。

　　項目經理卻不同意:“你老婆生病，你現在回去有什麽用！你先把這個會議報告講完，不然這個月業績分你別想要！”

　　樓澤光聽了前半句就火大，直接把工牌放在桌上，冷哼一聲:“隨便伱。”

　　說完頭也不回離開辦公室。

　　“你……”經理氣得在身後嚷嚷，“你這種人，怪不得進公司這麽久了，還是個小職員，一點上進心都沒有！”

　　“哐當！”一聲，向來脾氣和善的樓澤，踢翻了樓梯轉角處的垃圾桶。

　　樓澤驅車一路飆速回到家，姚初喬已經讓自己強行穩定情緒，帶著體檢報告和社保卡來到樓下。

　　正巧樓澤開車回來，一同前往醫院掛號就診。

　　“我們重新做更詳細的檢查，”樓澤安慰道，“別怕，先別自己嚇自己。對了，樂樂一個人在家沒問題吧?”

　　姚初喬靠在車窗旁，強撐著精神回答:“我沒給她說，小孩子還是別操心了。”

　　手背被覆蓋住，樓澤拍了拍她的手:“你別怕，還記不記得咱倆上大學一會兒，你也老自己嚇自己。結果呢，就是天太熱了中暑了，那會兒選修課老師還以為你故意裝病呢。”

　　“去你的！”在樓澤的玩笑聲中，姚初喬終於笑出一點，又趕緊提醒他，“小心開車，”

　　說完前面路口的綠燈還真跳轉成紅燈，在副駕駛上的三個陶瓷小人突如其來的衝擊力下散落。

　　撿起來的時候發現都已經摔壞了。

　　去醫院複查拍片，穿刺診斷，做了不計其數的不同檢測，在第一醫院的腫瘤科艱難預約上專家，反反覆複折騰了大半個月，終於有了定論的結果。

　　拿著診斷報告出醫院的那天，姚初喬感覺整個人最後一絲力氣都被抽空。

　　天氣又悶又熱，看起來快要下雨了。低空中有蜻蜓在飛動，姚初喬感到臉上有絲絲涼涼的液體。

　　她用手抹掉，慘淡笑了一下，仰頭看霧蒙蒙的天中有細微的雨絲飄過。

　　“原來是下雨了……”姚初喬弱弱說了這樣一句話，下一秒卻感到眼角有溫熱的液體流下。

　　眼淚混夾在雨水中，姚初喬在原地絕望了一會兒，才被樓澤扶著又重新振作站起來。

　　回去的車開得不穩，車廂內維持著異常的沉默。

　　姚初喬嘗試著張口，感到喉頭苦澀，患上肺癌腫瘤這種晴天霹靂的大事壓在心上，壓得她心緒很亂。

　　“要不還是保守治療吧……”

　　“不行。

”姚初喬話還沒說完就被樓澤打斷，“醫生不是先定手術，然後配合靶向藥，病情就還能控制住嗎?必須要避免複發轉移，錢的問題我來解決。”　　“你來解決?你怎麽解決！”姚初喬幾乎是崩潰吼了出來，“一個月光藥費就至少三萬，我們還有房貸車貸，這是能輕松解決的事嗎！”

　　樓澤和姚初喬結婚十幾年，很少有這麽激烈的爭執一路上誰也不讓誰，徹底大爆發。

　　樓佳樂參加完畢業典禮回家的時候，就隱約聽到房間內傳來爭吵聲。

　　爸媽如此激烈的吵架，在樓佳樂心中還是第一次見。

　　印象中樓澤和姚初喬這麽多年一直都很恩愛，小時候還扔下她一個人美滋滋去過二人世界，被她記仇了好一陣。

　　她輕手輕腳走近，聽到沒關好的門縫內泄露出藏不住的爭執聲。

　　“所以你現在後悔嗎?當初如果不是因為我想生下這個孩子，你就有機會跟著導師出國做研究， 也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姚初喬的聲音已經帶上了一陣哭腔。

　　“行！我後悔行了吧！”樓澤扯著嗓子喊，“現在想想我要是有錢該多好啊，你都生病了，我卻還要為了錢的事發愁！”

　　樓佳樂站在房門外，聽得腦袋一陣陣發暈，前幾天聚會上的話和眼前的爭吵聲混合在一起，嗡嗡得炸著腦袋。

　　“後悔”兩個字宛如無處不在的蝗蟲，一直在她腦海中攻擊。

　　房間裡情緒激烈的兩個人沒注意到外面的樓佳樂，她後退一步，咬緊後槽牙失魂落魄往外走。

　　從家裡跑出來，樓佳樂想要一個人靜一靜，漫無目的走在街上。

　　是後悔了嗎?剛剛爸爸親口承認的，後悔在最好的年華做了錯誤選擇生下她。

　　一直糾結著這一點，樓佳樂無暇顧及其他，渾渾噩噩走到了距離社區兩條街外的地方。

　　夏季夜晚剛剛下過一場雨，把連日來的悶熱全部吹得消散，體感竟然感到有點冷。

　　樓佳樂搓了搓胳膊，迎著風吹得打了三個噴嚏，才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湖邊。

　　月黑風高夜，湖邊的只剩下幾展瓦數不夠的路燈在忽閃，看起來略有些滲人。

　　樓佳樂正準備轉身離開，突然聽到“噗通——”一聲落水聲。

　　她急忙跑到湖邊，看到水面果然有漣漪，分明是有人跳了進去。

　　我靠！有人想不開?

　　“來人呢！有人跳湖了！”樓佳樂朝周圍喊了一圈尋求救援，又衝著湖面大聲說道，“喂！你別想不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