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時期的文人跟後世印象中的弱雞形象不同。
就拿王允來說,絕非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糟老頭子。據史書記載,王允少好大節,有志於立功,常習誦經傳,朝夕試馳射,可以說是文武雙全。所以對於他的三個兒子,王允也嚴格要求他們讀書習武,寒暑不間。
王景擁有雙生記憶,不僅弓馬嫻熟,也得以初窺劍道。只是在性格方面,既有前身的剛勇,也有新時代宅男的怯懦,這兩者尚未完全調和。
此時驛館已經亂成一團,王允的護衛和驛卒正與一群黑衣蒙面人殺得難分難解,零星的火把在夜空中劃過,落入驛館的草叢中,頃刻大火四起,蔓延數丈。不時有瓦片和碎石從房頂掉落,馬廄的馬匹四散奔走卻怎麽也掙不脫韁繩。
王景解開一匹黑馬,翻身上馬,雙腿一夾,揮劍衝入賊群。
不遠處,王景看到一名蒙面壯漢騎著一匹黃驃馬,手持長刀殺入陣中,兄長王蓋俯身欲砍其馬腿,卻見蒙面壯漢的長刀正朝王允身上劈去。
王允正欲拔劍隔擋,王蓋翻身擋在了王允的身前,恰巧被蒙面壯漢的大刀劈了個正著。
“嗤”的一聲下去,王蓋悶哼一聲倒進了王允的懷中。
王景大驚,這特麽什麽情況?
自己穿越過來改變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親大哥沒了?
如果在聽到有刺客的時候沒有猶豫,或者沒有脫靴,應該趕得及護到王允的身前,這樣王蓋就不會臨時改變策略舍身救父了。
“蓋兒!”王允實難相信,好好的赴京任職,卻在半路喪子,這換了誰能接受啊。
就在王允恍惚之際,蒙面壯漢又一刀劈來。
王景堪堪趕到,一劍朝那蒙面壯漢的脖子上刺去。那蒙面壯漢不得不收刀來護,只聽“當”的一聲碰撞之聲,王景的長劍幾乎被震飛。
好大的力道!
果然不是尋常的毛賊!
王允這一生因為性格剛烈,得罪了不少人,也不知道是哪路仇家找上了門來。
蒙面壯漢掉轉馬頭,王景趁著昏暗的月光看到他那雙三角眉和眉心間的一顆黑痣,而這一幕,就此深深的烙在了王景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咻!”
黑暗之中,一支利箭破空而來,眨眼之間已至蒙面壯漢三尺開外。
蒙面壯漢慌用刀刃隔擋,而那利箭打著刀刃上發出“叮”的一聲脆響,強大的力道撞擊著刀刃拍在了蒙面壯漢的腦袋上。
幸虧是刀背,蒙面壯漢只是腦袋暈乎了一下,待他清醒過來時,卻見一道身影穿梭在黑衣賊寇之間,劍光所過之處,鮮血四濺,衣布亂飛。
就連看慣了五毛錢特效的王景也一度覺得自己是不是拿錯了劇本,這特麽不是三國,是金庸?
蒙面壯漢知道自己不是那人的對手,慌忙拍馬逃走。
在沒入黑暗之際,他又轉頭看了一眼王景。
三角眉,眉間豆大的黑痣,再次印入王景的腦海。
王景明白自己並非蒙面壯漢的對手,所以不去追趕,只顧翻身下馬,來看王蓋的傷勢。
“大哥,大哥他……”王景言未訖,卻見王允伸手將王蓋的雙眼合了起來,此時的王蓋已然身亡。
王允咬了咬牙,緩緩站起身來,拱手對剛才殺入賊群的那名俠士道:“多謝英雄仗義出手!”
那名俠士做了個請的姿勢:“請侍禦史借一步說話。”
王允諤然。
此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想必不是什麽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俠士。他有目的的匆忙趕來,那麽這波毛賊也屬他提前知曉的范疇,看來此事並不簡單。 王允示意王景帶人打掃殘局,收斂長兄王蓋的屍體。
可是王景現在哪裡還敢大意呀,就脫個靴的功夫,大哥就沒了,這必須緊跟著王允,以防意外。
雖然以自己那三腳貓的劍法鐵定不是這位俠士的對手,但總覺得跟上去放心一些。畢竟他擁有前身深刻的全部記憶,王允在他的心目中也是嚴父般的存在,豈能置之不顧?
王允回到一間完整無缺的廳房,指著王景對那俠士道:“此乃犬子,英雄有話不妨直言。”
那俠士拱手道:“末將京師虎賁中郎將王越,受河南尹何進所托,前來營救侍禦史。”
王景不自主的瞪了下眼睛,虎賁王越?
就是那個打遍京師無敵手的大劍師王越?難怪剛才所施展的劍術有如此造詣!
王越這個人在《後漢書》和《三國志》中均無記載,唯曹丕所著之《典論》有所提及:“有虎賁王越,善斯(劍)術,稱於京師。”
王越這句開場白很簡單,但所包含的信息量卻很大。
首先, 王越是受何進所托前來救人,也就是說,這群“毛賊”出自京師或者是受京師高層所使,否則何進無從得知此消息,更說不上托王越前來救人了;
其次,何進現在的官職是河南尹。建武十五年,劉秀改河南郡為河南尹,設司隸校尉。也就是說,何進不過是一郡之官,是沒有權利調動京師虎賁將軍的。只不過何進還有另外一個身份,即當今國舅。何進以國舅的身份委托(而非指派)王越前來營救王允,大概也是料到了這幫“毛賊”並不簡單,甚至對幕後指使者了如指掌。
王允借此信息斷定,是朝堂之上有人不想自己抵達洛陽。
可是自己身在並州太原,與朝堂之上談得上有仇隙的,也就那幾個宦官了。
這事兒還得從許多年前說起:
當年身為晉陽郡吏的王允年輕氣盛,將晉陽一個貪橫放恣的小黃門趙津處死,而趙津之兄趙忠身在朝堂為宦官,便在桓帝面前陷害王允,企圖將王允置諸死地。桓帝聽信趙忠讒言,果然大怒,卻不知為何讓當時的晉陽太守劉質躺了個槍,將劉質下獄死。
劉質:“???”
我特麽招誰惹誰了?
劉質死後,王允知道這事兒由自己而起,便辭官送劉質遺體還鄉,丁憂三年才回到太原重新出仕。
所以,王允與宦官趙忠之間的仇恨根本沒完。
現在趙忠是何等人物?
十常侍,車騎將軍,封都鄉侯,就連當今天子劉宏都要叫他一聲“媽咪”。
權盛如斯,他能放任王允來到京師做大做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