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巾之亂的後遺症是,各地盜賊並起。
在並州與冀州的交界處,有博陵張牛角、常山褚飛燕號稱黑山賊寇掠四方,諸郡縣並被其害,朝廷不能討。深受其害的,不僅有普通百姓,更有往來商賈和世家大族。
太原太守臧旻奉並州刺史張懿之令,動員世家大族出錢出力,共同應對黑山賊。
聽完臧旻的訴求,王宏有些猶豫。
這可不是什麽修個善堂或者橋梁,但凡戰爭所涉及到的,都是巨款。
就說糧草吧,現在粟米的價格約為230錢/石,一個士兵月食兩石粟米,就是四五百錢,一千個士兵就是四五十萬錢,打個一年半載的,就是幾百萬錢。
如果五千兵馬出征,還不輕輕松松燒掉幾千萬錢?
這還沒包括衣物、兵器、戰馬等開銷,也沒包括陣亡將士的撫恤金。倘若死一個普通士兵,需支付喪葬費3400錢,倘若死的是將領,則根據等級支付撫恤金2-10萬錢不等。
當然,最後的最後,怕也沒什麽喪葬費、撫恤金了,但是糧草、兵器是剛性需求吧。
所以曹操起兵,不僅榨幹了自己的油水,還有陳留土豪衛茲的讚助,但依然一度淪落為摸金校尉;
所以孫策起兵全靠袁術,而孫權站穩腳根全靠與江東世家共治;
所以劉備起兵,早期根本就起不來。
所涉金額過大,王宏不敢擅作主張,說要知會王允一聲方能作決定。
王晨在旁邊不停的嚕嘴眨眼,希望王宏能夠立即答應下來,但王宏不為所動。
待臧旻走後,王晨對王宏說道:“臧太守有求,父親為何不應承下來?”
知子莫如父,王晨怎麽想的,王宏完全明白。
如果這麽大的事情王宏都能當即答覆,那麽在外人眼裡,王宏儼然已取代王允,成為了家族中的話事人。同時,支助州郡剿賊也能大大提升王宏的聲望。
王宏對王晨說道:“你二叔雖然得罪十常侍被下獄,但未必不能脫身。只要他還在一天,像這麽大的事情就應該知會他一聲。換了你是家主,你也不希望別人趁你不在的時候,擅作主張,動搖家裡的根基吧。”
王晨不好頂撞父親,遂私底下拜訪臧旻,表示願意從軍,助州郡一臂之力。
臧旻大喜,並勉勵王晨道:“王子師年輕時也曾為郡吏,你確有你二叔當年的風范。”
遂按照營、部、曲、屯、隊這樣的軍製等級,封王晨為軍侯,即一曲長官,領兩百人。
剛一當上軍侯,任務就來了:臧旻讓各部曲自己解決所領人馬的糧草問題,而且至少要先保證三個月的糧草開支。
王晨掐指一算,一個士兵每月按500錢算,三個月就是1500錢,兩百士兵就是30萬錢。
30萬錢對於王家來說不算什麽,可是對於王晨來說就夠嗆了,無奈之下,隻好回去找父親商量。
王宏聽說王晨投軍,怒氣衝衝的質問他道:“這麽大的事情,你為什麽不先跟家裡人商量?你打過仗嗎?你殺過人嗎?”
王晨撇了撇嘴,道:“黑山賊不過一群烏合之眾而已。那王景不也沒有實戰經驗嗎?還不是隨著二叔上陣殺敵,聽說還斬殺了黃巾渠帥波才。以兒觀之,這些流民組成的軍隊也不過如此。”
王允的確來信說過王景的“豐功偉績”,但是他沒有提王景拜王越為師一事。
因為王允身為世家大族,
希望王景能夠拜在荀爽或者孔融這些名家的門下,王越不過區區一劍客,不提也罷。 王晨也自幼習武,甚至在與王景的切磋中,還能略勝他半籌,所以聽說王景也能斬殺黃巾渠帥,便未把屬於黃巾余孽的黑山賊放在眼裡。
王晨道:“孩兒癡長王景半歲,他都能夠建功立業了,孩兒卻在家裡讀聖賢書,在外人看來,我們這一脈果真不如二叔一脈乎?”
以前有王蓋壓自己一頭,現在王蓋已死,如果連老二王景都壓不住,那王宏這一脈就沒有希望爭奪家主之位了——雖然王宏並沒想過爭奪家主之位,但王晨認為王蓋去世,王允下獄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王宏知道自己這個兒子生來要強,又想到凡事都有第一次,如今世道不甚太平,王晨也的確不能在家裡讀一輩子聖賢書,遂答應給王晨一次機會。他不僅明面上拔出30萬錢支助王晨,還暗底裡送了20萬錢給太原郡太守臧旻,希望臧旻能夠多多關照一下。
臧旻察言觀色,知道王晨從軍是要提升自己的名望,遂將王晨所領部曲歸於前鋒部, 讓他有更多殺敵立功的機會。
不數日,黑山賊黃龍、左校率眾攻掠太原周邊,臧旻率眾出擊。
聽說要打仗了,王宏心中忐忑,早早的便在街道上候著,打探前線戰況。
直到黃昏時才有消息傳回:“臧太守在慮虒大破賊軍!”
王宏心中一喜:吾兒可能立功了!
不多時,又有傳令兵飛馬報王宏:“令郎王晨作戰勇猛,臨戰先登,隨後……不幸被黑山賊虜了去。”
王宏:“!!!”
王宏“謔”的從石階上站了起來:“不是大破賊軍嗎?吾兒為何會被俘虜?”
傳令兵道:“彼時賊軍已退,軍侯為了擴大戰果,率眾追擊。不想賊軍頭目黃龍親自斷後,軍侯與其奮戰三個回合,不幸被生擒。”
王宏:“……”
傳令兵又接著道:“不過請長文先生放心,賊軍並無加害軍侯之意,現有書函一封,請長文先生過目。”
王宏急把書信來看,閱畢,大怒。
原來黑山賊見王晨所穿所用都極為精致,知其是富貴人家,打探之下,才知道這家夥竟然是太原王氏子弟。黃龍、左校一合計,打算向王宏索要軍糧萬石,限三日之內備齊,以此換回王晨性命。
就在王宏愁眉不展之際,城門處出現一隊人馬。
為首少年見了王宏,翻身下馬,作揖拜道:“侄兒王景,見過伯父。”
王宏喃喃道:“景兒回來了。”
王景抬頭看了王宏一眼,見其神色恍惚,問道:“伯父何故如此?可是家裡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