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爾德帶領的木工隊伍在天黑前就趕了回來,同時還帶回來了幾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他們在樹林裡發現了不少巨松和鐵杉,雖然強度不及遠東的結雲木,但仍是極好的建築材料。
而且伐木工們在伐木時意外發現了一頭香菇豬——它偽裝成苔蘚石躲在灌木叢裡,結果被倒下的樹木嚇到,自投羅網,然後就被帶了回來。
這種生物除了背上的苔蘚外與家豬幾乎無異,以菌菇為主食,非常膽小,在烈歐斯眼中是絕佳的飼養對象。
菌類的生長速度比普通農作物更快,而且這個世界本身就有成熟的蘑菇栽培技術。
如果將藍蘑菇作為主飼料,再搭配心跳加速菇、藥草粉末等輔料,喂養出的香菇豬絕對營養豐富、飽含生命力,是能夠強化身體素質的優秀肉料來源。
雖然這對烈歐斯來說沒什麽效果,但對那些普通士兵還有領民們而言,香菇豬肉足以為他們體質的擢升打下優良基礎。
壞消息在於,一同前往的影喵衛發現了由狗龍王和桃毛獸王率領的獸群,雙方本來正打成一片(物理),結果被樹木倒塌的聲音驚動,各自退去。
它們估計是將伐木的動靜當成了大型怪物撞倒樹木的聲響。
相比松散慵懶的桃毛獸們,由狗龍王率領的狗龍群顯然是個更大的威脅。
狗龍們會團結在王的咆哮下,不僅能聽從指揮、井然有序地進行捕獵,甚至會克服對火焰和天敵的畏懼,前赴後繼地向敵人發起攻擊。
好在探索隊的壯漢們也扛回了不少木材,雖然時間不夠,難以趕製圍欄和拒馬,但將木料臨時堆積在營地外圍,也能配合板車和篝火進行防禦。
入夜,文明的火光第一次照亮了這片未經開墾的土地,明晃晃的篝火在月色下搖曳,盡忠職守地驅逐著心懷不軌的野獸。
主營帳內,領地的管理人員齊聚一堂。
“諸位辛苦了,營地的建設工作完成得很不錯。”烈歐斯坐在主座上,身前擺著木板和石墩湊出的桌案。
“現在我沒有太多東西拿來賞賜,但相信你們也都看到了,這片土地不僅美麗,而且相當富饒,北邊的火山又盛產各種礦石。”
他攤開大陸地圖,在艾爾德半島東西兩側的陸地和下方的群島附近點了點。
“只要我們想辦法在海邊建起港口,造出船舶,就能建立跨越海峽的貿易通道,讓南艾爾德領進入高速發展期。”
不少人的眼神漸漸明亮起來——他們本以為自己要在一片不毛之地艱苦奮鬥,結果這裡有地有礦有資源,領主又拿出了靠譜的發展方案,前途顯然一片光明。
烈歐斯對眾人的反應相當滿意。
畫大餅的效果看上去還蠻不錯的,難怪一些路燈掛件老喜歡這麽忽悠年輕人。
“不過那是之後的事,我們先來討論些近在眼前的重要問題。”
烈歐斯十指交疊,將手肘壓在桌案上。
石墩上的木板差點因為這個裝逼動作翻過來,好在他及時抬起膝蓋,穩穩頂住了桌板。
領主大人以一個怪異而滑稽的姿勢僵在眾人面前,然後迅速收起動作,面不改色道:
“我讓你們準備的食物還剩三周的量,加上野外的蔬果、獵獲和漁獲,撐上兩個月應該足夠了,這段時間裡,我們得解決土地和耕種的問題,你們誰對農業生產比較熟悉?”
種花家的人對屯糧的熱愛是刻在骨子裡的,
很多平時不做飯的人也會在家裡多多少少放些吃的。 現在領地連穩定的糧食來源都沒有,即使烈歐斯知道獵人世界的作物長像韭菜一樣快,心裡也不可避免地有些發慌。
瓦萊娜對此沒什麽了解,但她仍掏出小本本開始記筆記:
上位者即使當眾出窘,也要泰然自若,裝作無事發生,繼續一本正經地討論問題......
要告訴手下跟著自己有前途......
吃的東西好像很重要......
一向衣食無憂的公主殿下從未考慮過缺糧的恐怖後果。
勞德裡則和部下們面面相覷——他手下的小貴族、官員和騎士們都對農活不感興趣,除了烈歐斯本人,所有懂種地的戈德拉人都在外面那些小帳篷裡。
而菲爾德身後的隊伍中,一個身穿官員服飾的青年瑟縮著將手探出來一點,很快又收了回去。
見一直沒人開口,他猶豫了一會兒,又把手舉了起來。
“你,對,就舉手那個,別緊張,站到我面前來。”烈歐斯朝相貌平平的青年招了招手,“你叫什麽名字?”
被一群“大人物”環繞,青年一時間手足無措,甚至忘了對領主行禮,硬著頭皮開口道:
“大人,我叫霍布斯,之前是一名稅務官。”
“哦?稅務......確實和耕作有些關聯,你對這方面有什麽了解?”
唯一自認懂農業的是個稅務官,說實話,烈歐斯是有些失望的。
雖然他仍會給青年一個機會,但如果對方提出的見解只是些搜刮糧食、壓低糧價的“小技巧”,那他還不如出去找幾個老農過來。
“是這樣的大人,”霍布斯仍顯得有些拘謹,“我父親是一座莊園的管理者,我從小就和農夫的孩子們混在一起,對地裡的活計很感興趣,也經常參與進去。”
一些官員眼底流露出不屑的表情,雖然他們自己可能都沒意識到這點。
好在霍布斯幾乎背對著烈歐斯以外的所有人,對此毫無所覺。
“父親沒有阻止我的行為,所以我幾乎將莊園裡的所有項目都‘玩’過一遍,而且因為身份原因,農夫們也樂於解答我的各種問題。”
“成為稅務官之前,我就已經搞清楚了莊園裡的各種生產流程,還經常陪朋友們一起下地乾活,多多少少積累了些經驗。”
談起自己感興趣的話題,霍布斯越說越流暢,身體也慢慢抻直,仿佛麥稈一樣挺立在眾人眼前。
“那你能挑選出適合耕種的土地嗎?會不會墾荒?”
“當然會,大人。”他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事實上,營地北方的平原就挺適合耕種,北邊飄來的火山灰會讓土地更加豐沃,作物甚至能達到一月一熟的程度,只要按您強調的事項,避開有焦黑樹木的區域就行。”
“我們還可以從旁邊這條河裡引水灌溉,並在河邊建造水車和磨坊。”
烈歐斯聞言不禁點了點頭,認可了他的說法。
或許古斯塔夫已經考慮過適應能力的問題,從公爵領來的大多是些年輕人,富有朝氣,充滿可塑性和可能性的年輕人。
霍布斯顯然就是如此——他只需要一個機會來展示自己的才能。
看來名單上還需要多統計一項興趣愛好......
烈歐斯向青年點頭道:“你會用那些表格嗎?”
“會的大人, 我感覺如果拿它們來統計稅收應該也會很方便。”
“你小子還真是個人才!”
烈歐斯向年齡明顯比自己大的青年露出了讚賞的笑容,
“你的想法很不錯,表格確實能用在名單以外的地方。這樣,我打算把墾荒的先期工作交付給你,你需要用那些表格去統計土地、農夫的工作量和作物產量,具體情況我之後再跟你詳談。”
“如果你表現得不錯,我會將你任命為南艾爾德的首位農務官。”
“農業......官員?”霍布斯對這個詞顯然很陌生。
當然陌生,以這個世界的粗放型農業形式,農民只需要對自己的領主或者騎士老爺負責,根本沒人考慮過安排一個專門的官職來管理他們......最多就是讓霍布斯這樣的稅務官去催稅。
“沒錯,就像稅務官一樣,這是一種有能力的人才能勝任的職業。它不像貴族的頭銜,沒有土地和附庸作為後盾,卻因此更具生機與活力。”
“你需要引導那些以耕作為生的人,想辦法讓土地長出更多的糧食;但同時也要保護他們的利益,讓他們過上更好的生活。”
“這不是一個簡單的工作,你願意肩負這份責任嗎?”
霍布斯猶豫了一會兒。
他想起了在磨坊和水車間嬉戲的時光,在食草龍背上為它鼓勁時的興奮,在麥田中收割成果的喜悅。
最終,腦海中畫面定格在他的朋友們——長大後的朋友們——向他交完稅後如釋重負的表情上。
“是的,我願意,大人。”